深夜, 赵会长的酒局才散。
    沈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侍应生在门口递上毛巾, 沈谧随手接过, “谢谢。”
    正擦着手,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虞成霖。
    他脸上带着笑, 手里拿着外套, 衬衣解开了几粒扣子, 带着些疲态, 显然也是刚应酬完。
    “谧谧,原来你也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虞成霖看到她手里拿着车钥匙, “自己开车来的?”
    沈谧将毛巾还回去, “司机家小孩生病, 临时请假了。”
    虞成霖皱眉看着她。
    本就瓷白的肤色,此时已经有些煞白, 她的眼角也泛了一层红,显然今晚喝了不少。
    “喝了这么多, 这下怎么回去?”
    “我让小乔来接。”
    沈谧声音有些哑,拎着包往门厅走。
    虞成霖跟了上去,“小乔一个姑娘,大晚上的别让她来了,坐我的车, 我送你回家。”
    沈谧也觉得是,点点头。
    “家里乱糟糟的,送我去附近酒店就行。”
    虞成霖有些疑惑, “你住的地方一向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怎么会乱,换了新的家政公司?”
    沈谧没回答,心里却很清楚。
    不是换了新的家政公司,而是换了新的人。
    虞成霖见她心不在焉,目中精光闪过,不动声色地说:“不合适就尽早换,拖得越久越麻烦。”
    沈谧含糊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车刚抵达酒店,沈谧直接吐了。
    虞成霖一眼就看出异常,“你是不是又喝太急了,酒量再好有什么用,你喝急了就会吐。”
    他不放心,一路将沈谧送到酒店房间,然后又让司机买来了醒酒的药送上去。
    飞机抵达b市时已经凌晨了。
    褚沉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这时候回家有个好处,那就是路上完全不塞车,一路顺畅地开往城市的中心地段。
    褚沉捧着一大束黄玫瑰走进电梯,谁知地下层刚到一层,就挤进来四五个家政公司的员工。
    大晚上还推着一堆装备来做清洁,大妈们少不了嘀咕几句。
    “有钱人就是浪费。”
    “是啊,那么好的玫瑰花直接往地上铺,还铺了那么多,不知道得多少钱啊。”
    “铺起来都费劲啦,不过倒是挺浪漫的。”
    “这么浪漫还不是扫进垃圾堆。”
    “是啊,我看女主人挺不高兴的,让把东西全部清出来呢”
    “哦哟,完全不领情呢。”
    褚沉捧花的手一僵。
    “听芬姐说,那个女的长得比明星还好看,年轻漂亮又有钱,还是个名人,肯定不少人追。”
    “这么说就对了,那些什么花啊气球什么的,难怪人家不放在眼里呢。”
    褚沉的眼神骤冷,捧花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跳到顶楼,然后跟着那群家政工人一起走了出去。
    廊道尽头只有一张大门,正敞开着。
    褚沉一眼就看到了随意扔在外头的大沙发。
    精挑细选空运而来的沙发,皮毛一体的纯白色,原本一尘不染,现在却沾染了不少灰。
    即使如此,夜晚里依然白得刺眼,就像是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地上满是踩碎了的花瓣,气球也被一个个扎破。
    几个家政工将这些东西胡乱的装进垃圾袋。
    褚沉的心脏体会到了跳崖一般的失重。
    说好的不错,原来是扔进垃圾堆里的那种不错。
    褚沉脸色铁青地抓着花束,穿梭在一片狼藉之间,径直往家里走去,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先生,您不能进去,主人不在家。”
    褚沉看了一眼表,几乎是质问:“这么晚,她去哪了?”
    家政工人自然说不出来,只是挡在门口,几个人交换了眼神,都不敢让他进去。
    这个男人太高大,帅是够帅的,但这气势忒吓人了,来者不善。
    褚沉见她们不说话,视线越过去,看向了室内。
    清理已经基本结束,之前布置的粉色惊喜已经看不到痕迹,里边全部恢复了原有的摆设。
    除了之前放沙发的位置空荡荡的,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从未发生过惊喜,甚至从未有过他的痕迹。
    家政工人陆续走了出来。
    房门在褚沉的眼前一点点合上,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褚沉咬了咬牙,伸手就去按密码。
    熟悉的密码按下去,得到的回复却是“密码错误”,连暗中录入的指纹都被删除一空。
    褚沉转过身,看到了门口摆放的几个行李箱。
    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不久前他怎么带进来,这时候后就怎么扔在门口。
    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明明判了他死刑,却还虚伪得若无其事,言语漂亮。
    一句敞亮的话都不肯说。
    褚沉眼睛有些充血。
    毫不迟疑地拿出手机,点开排序第一的那个名字,拨了个电话出去。
    沈谧进了房间,先洗了个澡。
    将烟酒的味道,呕吐物的味道,还有医院的福尔马林味道,以及所有的蠢气,全部洗掉。
    洗完澡,那种沉闷的感觉散了很多,困意来袭,酒精的威力再度发作。
    也没力气吹头发,沾床就睡。
    倒在床上的时候,莫名想起了家里的那张新沙发。
    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新沙发比这张床舒服。
    更大,更柔软,触感令人忘不了。
    直到被响个不停的手机铃音吵醒。
    沈谧拿起手机,“喂?”
    褚沉声音冰冷,“你在哪?”
    沈谧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酒店,什么事?”
    褚沉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发怒的冲动,保持冷静。
    “你把我的行李扔门口,还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都拆掉,连沙发都不要了,是什么意思?”
    沈谧语气平静,“你说什么意思?”
    褚沉笃定地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生气。”
    沈谧下床点了根烟,言简意赅,“我的意思是,游戏结束了。”
    褚沉只觉得一股怒意汹涌而上,“什么叫游戏结束了,你觉得我在和你玩游戏?”
    沈谧托着手肘看向窗外,眼神令人捉摸不透,轻笑了两声,开口的声音却毫无温度。
    “是我在和你玩游戏,现在我玩腻了。以后没什么事,不用打电话来了。”
    玩腻了。
    褚沉脑子里嗡嗡嗡嗡地响,对着被挂断的电话僵了足足三四秒。
    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抬起一脚踹向了距离最近的沙发,暴躁愤怒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他当然知道沈谧一开始并不认真,只当成春风一度,给假号码,甚至三番两次想甩开他。
    他从前并不真正在意,因为他很自信,即使她逢场作戏,也要让她假戏真做。
    这次一定能将他的人得到手。
    不止是人,还有心,全身心到头发丝儿,所有的一切他都要得到。
    那本就属于他,十年前就该属于他。
    在医院相遇之前,褚沉甚至觉得,他已经夺回全部他想要的东西了。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却亲口对他说——“玩腻了”。
    去他妈的玩腻了。
    这辈子她都别想腻。
    他等了十年,别说腻了,就是死了也得他的。
    褚沉眼底阴暗的情绪大盛,却迅速地恢复冷静,拨了个电话。
    不是拨给沈谧,而是另外的人。
    “给我查出她在哪家酒店。”
    虞成霖将解酒药和蜂蜜水送进卧室时,发现沈谧抽烟。
    烟雾缭绕中,她轻巧地拨弄着打火机,细长的香烟被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光点闪闪烁烁。
    哪怕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看上去依然是美的。
    虞成霖的目光不自觉在她的脸上逗留,将蜂蜜水送到了她手里。
    “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沈谧回过神,淡淡地说:“mattia.”
    虞成霖垂下眼帘,不轻不重地提醒:“那不是什么mattia,是褚七少。”
    褚七少。
    是了,寰宇褚家的七少。
    沈谧想到那次褚沉来晚宴上接她回去,当时还以为那声“七少”是戚少,真是太可笑了。
    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毕竟太过离谱。
    难怪褚沉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说,这么多谎话,不找个合适的时机,三言两语怎么能说完。
    沈谧唇边扬起一丝嘲弄的笑。
    虞成霖站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说:“褚海文那边联姻的事情还是放一放。我知道他很符合你的要求,但是有他儿子这个隐患在……你最重视沈家的名声,不会冒这种险吧。”
    这些根本不用他说,沈谧心里很清楚。
    她的所有计划,都被那个小她几岁的男人打乱一空。
    好笑的是,她最气恼的竟然不是这件事,而是她甚至有过一丝念头,改变计划,改变初衷。
    为了一个将她从头骗到脚的男人。
    沈谧吐出一线青烟,“那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虞成霖眼神幽暗,“谧谧,你别不当回事。褚七少那么年轻,正是冲动爱玩的年纪,也不知道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来纠缠亲爹的结婚对象,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沈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呢,当年又是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纠缠好兄弟的老婆?”
    “我和他怎么能一样?”
    虞成霖脸色骤变,“褚七少那种人只是图新鲜刺激,我不一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沈谧弹了弹烟灰,“我是说过,可你放弃了。”
    虞成霖的眼神渲染着浓郁地伤感,“对,是我错,如果那时候我去了,你可能就不会嫁给陆昀。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昀那个蠢货给你拖后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够了,我会为我自己好。”
    沈谧捻灭了烟头,所有的男人都同样的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做任何事,都能掌控全局。
    她喝了一口蜂蜜水,然后便下逐客令,“我要睡了,谢谢你送过来……”
    不知道是喝太急,还是酒精的刺激没排干净,话还没说完,“哇”地一声又吐了。
    近在咫尺的虞成霖没能躲开,裤腿被沾了不少。
    沈谧捂住了嘴,“对不起,你去洗洗。”
    “没事。”
    虞成霖先将纸巾递给了她,将床边的污渍仔细地清理好,才走进浴室。
    虞成霖有很严重的洁癖。
    为了避免影响正常的人际交往,他一直在克服,表面上很难看出来,可是并没有真正的根除。
    如果换了别人,虞成霖一定扭头就走,一刻也不会多待。
    可门外的不是别人,是他从小就认定的那个人。
    他想要什么,沈谧懂,沈谧想要什么,他也懂。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很多事情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眼神。
    直到此时此刻,他都没怀疑过,他们才是最适合的一对,不论中途经历过什么,结局都是他。
    虞成霖走出浴室后,发现沈谧已经睡着了。
    她显然有些累,连头发都没吹干,湿哒哒的披在肩头,整个人抱着被子伏在床上。
    虞成霖走过去,将沈谧抱到了床的中央,然后将被子好好的给她盖好。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喝解酒药,手腕就被她拉了过去,纤细的手指自然地在他掌心摩挲。
    虞成霖的目光瞬间柔和了,反握住了她的手。
    可是下一秒,却听到她口中逸出的声音,透着一丝轻软,“mattia,我口渴……”
    虞成霖的脸从徜徉着暖意到冻结成冰,仅仅在刹那间。
    “mattia?”
    在睡梦中能自然叫出口的名字,足见平日里有多熟悉,多亲密。
    之前几次碰面,那个叫mattia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方法宣告主权,历历在目。
    尤其是沈谧亲口承认,那个男人是有些特别。
    特别到明知道是结婚对象的儿子,还要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谧。
    虞成霖紧紧握住了拳头。
    心里的嫉妒与不安,几乎瞬间把他淹没。
    虞成霖抿了抿唇,缓缓拿出手机,对准了沈谧熟睡的面庞,拉近了镜头,按下了拍摄。
    褚沉刚坐上车,就听到了手机的信息提示音。
    本以为是那边发来的酒店地址,直接点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清晰的照片。
    是沈谧。
    她睡在床上,穿着酒店的浴袍,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耳边,水珠顺着面颊流向脖颈,锁骨。白皙的肌肤透出不正常的嫣红,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浮想联翩。
    如同每一次他们结束之后。
    照片之下,还有一条信息,[她刚睡着,别再打扰我们。]
    褚沉眼中一片猩红。
    死死地握着手机,力气之大,几乎能听到骨骼转动的声音。
    手机再次响起。
    褚沉看了一眼,按了接通。
    “七少,酒店地址已经查到了。”
    “说。”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小姐:玩腻了。
    褚七少:触发暴击,黑化度100%。
    作者觉得不虐女主的,都不叫虐吧,大家觉得呢(抱头遁走…)
    会甜回来的,总是要刺激之后才有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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