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夜班车,搭车的人不多,除了我和闫冯伟、曹新运,连司机就只有四个人。
    一个是小饭馆的马尾辫,一个是******的中年人,还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
    开车的是个秃顶男人,从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
    我倒是还没忘了这次的目的,往窗外看了看,拿出手机,给二胖、赵奇和梁园发微信。
    为方便联络,我们几个临时建了个微信群。
    我说:我已经在车上了,刚出城,上国道了。
    最先回复的是赵奇:知道了。
    我看着就来气,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大忽悠。
    梁园离开事务所后,第一时间去找栗美芝。果不其然,栗美芝失踪了。
    对这件事,赵奇肯定知道更多的内情,就是不跟我们说明。现在还特么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
    过了一会儿,二胖在群里说: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我早上车了,都坐了十几站了吧。
    我说:你可别再睡了,留心车上的状况。
    二胖回:一直在留意。就刚上车那会儿,有一个女的。
    我说:有没有拍照片?
    这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但凡车上有女的,先拍照。
    这也是赵奇提出的,他说对方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带栗美芝上车,十有八九会把她装扮成别的模样。
    要不说赵奇不靠谱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拍电影,还易容?
    我虽然很有点不以为然,但事关重大,也还是赞同这么做。
    二胖发来了照片,跟着发了一句:她应该不是栗美芝化妆的。
    我翻了个白眼:胖啊,你是不是忘了给智商充值了?
    那特么就是个被大人领着的,八九岁的小女孩儿。
    二胖回:我也知道我脑子慢,所以不管旁的,是女的就拍下来,麻烦是麻烦点,但肯定不会出纰漏。哎呀,刚才我睡着的时候,该不会有女的上来吧?
    很快就又说:没事没事,我还以为睡了很久呢,原来才眯瞪了五分钟。刚刚又上来一伙人,全是男的,好像是一工地的农民工刚下夜班。对了,你们说,绑匪会不会把栗美芝假扮成男的啊?
    我说:留意一下就好了。
    其实我这会儿很有些惭愧,二胖并不笨,只是憨厚,而且一直待在老家,过着简单的日子。
    就算照他自己说的,他脑子慢,但老天爷从来都不会亏待认真的人。
    反过来说我,明知道事关重大,还喝酒。要不是跟他们联络,我都忘了拍照这事儿了。
    梁园一直都没回信,我知道他开车,也没去管,又叮嘱二胖注意安全,跟着打开了相机,对着斜前方的马尾辫拍了两张。
    坐在前头的老太婆很瘦小,肯定不能是栗美芝。
    因为二胖‘言传身授’,我还是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的后脑勺。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点下拍照的那一刻,老太婆突然把头转了过来。
    “我次!”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老太婆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才转头往后看。
    但是,她并不是单纯的扭脸,而是肩膀明显没动,脑袋突然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闫冯伟惊醒过来。
    这会儿我已经放下了手机,喘着粗气和那老太婆对视。
    老太婆看我的眼神透着奇怪,又朝我身边看了看,把头转了回去。
    闫冯伟使劲搓了把脸,问我刚才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想到刚才屏幕里看到的惊悚一幕,我的心兀自扑腾。
    我让闫冯伟跟我换个座位,我换到外头,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前走去。
    我直接走到前面,问司机:“师傅,我头一回去三合,咱还得多久能到啊?”
    司机看了我一眼:“还得一个来钟头吧。”
    我也看清了他的模样,虽然是秃顶,但也就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样子。
    见他说话时牙齿焦黄,我掏出烟,给他递了一根。
    这种私人承包的中巴没那么正规,何况是夜班车。
    司机直接接过烟叼在嘴上,伸手从旁边拿过打火机点着了火。
    这个当口,我回头看向那个老太婆。
    嗨!什么跟什么啊!
    估计是老年人怕夜里坐车冷,外边套了件大衣。老款的旧大衣衬肩支棱着……
    虽然不合适,但还是得形容一下——老太太的身材比从后边看更瘦小,拢着大衣左右扭头,就跟乌龟转脑袋似的。脖子转动,那大衣就跟硬壳似的不动。
    她扭脸往后看,可不就跟没颈椎似的嘛。
    “诶,兄弟,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肯定也不是三合的。这大半夜的,去三合干嘛?”司机叼着烟问。
    我随口说:“哦,陪我哥去要账。白天堵不着那老赖。”
    司机看了我一眼,眼神满是诧异:“老赖?赖常彬?”
    “啊?”
    我被他问愣了。
    司机透过倒后镜往后看了一眼,嗤一声笑:“那光头不是你亲哥吧?”
    “怎么个说法?”我是真被他弄糊涂了。
    司机往窗外弹了弹烟灰,又把烟叼在嘴上,含糊的说:
    “三合就一家姓赖的,就是赖常彬他们家。那可是三合村的大财主,他能欠你们的账?”
    嗨,敢情原来两人说岔了!
    我忙解释说,老赖不是姓赖的,是近年网上流传的名词,专指欠账不还的人。
    看这司机年纪也不算老,就是不会上网,还不看新闻吗?
    “网上?什么网?”司机奇怪的问,同时又通过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
    看到他眼中露出的警惕,我终于彻底明白他的想法了。
    闫冯伟长相凶狠,还留了个光头;跟我们一起的曹新运,从上车就没说话,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
    照司机说的,那什么赖常彬是三合县的财主。我估摸着,他还以为我们仨不是好人,大半夜的去赖家欲行不轨呢。所以他才插科打诨,装傻充愣。
    我懒得再多说,却听司机忽然“咦”了一声,把快抽完的烟凑到眼前看了看:
    “这是什么牌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心说你这可就装过头了,在南方还有烟民不知道利群这个牌子的?
    “还挺好抽的。”
    司机重又把烟头叼在嘴上,拿起自己的烟盒抖出一根递到我眼前,“你来根我的。”
    看清楚他的烟盒,我再次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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