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汉的话,曹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为什么自己的风评总是好着好着就歪了?
    正当他有心骂人的时候,穆桂英突然问道:
    “老丈,我看贵村里都是老弱,男子都在忙什么?”
    听到这个话题,老汉终于不再纠结曹斌被打屁股的话题了,笑道:
    “朝廷这不有个什么农田水利法吗?如今粮食也收完了,壮劳力们都被陈大人征发去修路、种树、建渠了。”
    见曹斌对自己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穆桂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
    这时,那老汉又是赞叹又是唏嘘道:
    “新法好啊,本来今年雨水不算太好,能收这么多粮食,还多亏了新修的水渠。”
    “往年为了与邻村抢水,村里哪次不死几个后生?如今水渠多了,庄稼长势好了,还能顶一部分劳役。”
    “我那两个儿子都去应工了,等官府正式派役的时候,我家就能减一个壮丁满月的劳役了……”
    随后,他想起怀里的银子,心情越发轻松起来:
    “因为是为咱们整个雍丘县干活,官府和大户们还会筹集银钱提供一顿足量午饭。”
    “我那饭桶’儿子在晌午的时时时时候,一天也就混下来了。”
    “这可是好差事,各村都抢着干呢……”
    说到这里,他眼里满是得意和对来年的向往和期许。
    看起来,他对两个儿子都能抢到新政衙门的差事,心中十分自得。
    听到这里,曹斌心里也对那个姓陈的官员少了一些怨气,至少对方执行新法还算到位,并没有因为政绩矫枉过正。
    从老汉家里出来,潘太后又带着几人又随机走访了两三户人家,佘太君脸上已带了些骄矜,笑问道:
    “太后娘娘,看起来新法的确是利国利民的良政。”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回京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婿找得太值了,不仅是年少功高,还有辅国名臣之才,比寇准介绍的那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就只将来留芳青史一项,也对得起杨家先祖和老令公了。
    只是潘太后、曹斌、李公亮皆是大宋首脑,如今鱼龙白服,太过危险。
    一旦遇到刺客,大宋会立刻天翻地覆,杨家也会成为国家罪人。
    潘太后此时兴致正高,哪里肯回去,摇头道:
    “不急,再去看看那利法。”
    她虽是一国太后,大宋所有政令都需要她签署,但她长年居于宫中,打交道的无非是宫人和大臣。
    就算了解百姓生活,也是通过大臣转述,很难切身体会这些政令对天下的影响。
    如今看到自己签署的政令被百姓称颂、赞扬,她的成就感已爆棚起来,也体会到了手掌天下大权的美妙。
    这才是一国太后应该有的感觉,万里江山,尽在眼底,亿兆众生,皆在指掌。
    真是如饮佳酿,让人痴迷。
    曹斌闻言,也气哼哼点骂道:
    “我也要去瞧瞧那姓陈的官员,妈的,竟敢跟百姓宣扬本爵糗事。”
    “我看他这县尊当腻歪了,回头就把他调回京里做小吏……”
    在地方上,新法事务衙门与旧衙门互不统属,互相监视,职俸还高了半级,曹斌说他是县尊也并无不可。
    “还有,本爵已经决定,要继续加大宣传力度,再培养一大批说书唱戏的,就唱‘包拯向本爵负荆请罪的故事'。”
    说完,见众人盯奇怪地着自己,他连忙补充道:
    “别误会,其实主要是为了宣扬太后娘娘的贤名!附带上本爵而已。”
    听到这话,潘太后顿时眼睛一亮,先前对曹斌那点疑虑彻底消失无踪,心里已经升起一股豪情壮志。
    什么窦漪房、阴丽华,什么独孤伽罗、长孙无垢,不过留个贤后的名声。
    自己掌握一朝,气吞天下,万民敬仰,岂不前无古人?
    想到这里,她呼吸都急促起来,看向曹斌的眼神越发炽热,欣然挥手道:
    “准了!到时候本宫会亲自巡视。”
    听到这话,剩下三人都有些无语,先不说这样做是不是空耗钱财,人家包拯啥时候负荆请罪了?
    合着你们一个为洗白,一个为得贤名,就卖了包拯呗?也不知道包拯回京后,会不会社死当场。
    听到曹斌的主意,李公亮其实心动了一下,但马上就暗自摇起头来。
    这样的手段并不稀奇,读书人也经常使用,但帝王的名声岂是吹嘘一下就能流芳百世的?
    舍本逐末,舍道求术。
    国家治理不好,只会成为笑柄,史书上嗜好虚名、好大喜功的帝王,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不过当他看到潘太后对曹斌又喜又爱的神情,李公亮恍然大悟,对曹斌惊为天人,差点把花白的胡须扯掉一缕。特么的,这王八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太后啊。
    他激动地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另外一条进步途径。
    曹斌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获取太后的信任和好感,自己这方面的才能也未必输他呀……
    此时,佘太君却瞪着曹斌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刚刚还以他为傲,此刻却想打死他了,教唆太后不干好事不说,竟还撺掇着对方继续冒险私访。
    若真出了事,谁担得起责任?曹斌与杨家就会成为佞臣和罪人。
    曹斌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伸手延请,带着潘太后向雍丘县兴修设施的地方赶去。
    世上的事哪有完美的事情?想得到什么就要面对什么样的风险,舆论是把利刃,只要用得好,施政做事会容易很多。
    他自信潘太后不会沉溺于虚名,而做出祸国殃民的事,当然主要是她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如隋炀帝,虽是昏君,可也三征高句丽,若寻常帝王,别说三次,一次就有被赶下台的危险……
    一路上,潘太后也注意到了田间纵横交错的水渠和齐整的村中土路。
    这年代,除了官道由朝廷维护,村中的道路几乎没人管,不是泥泞就是土坑,运粮拉货都极为不易,也很费牲口畜力。
    偶尔有大户人家出钱修一段路,就是极大的善事。如今见这村子四通八达,看得潘太后连连赞叹。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一片斜坡上人山人海。
    入目所见,无数青壮正在、挑水、推车、运石,干得热火朝天,嘹亮的号子里充满热情。
    一个光着臂膀,头戴官帽,穿得不伦不类的青年一边站在高坡领着号子,一边大吼道:
    “王二狗,你特么再加把劲啊,你们王家庄快被别人超了啊。”
    “老子可说了,哪个村得了第一,不仅单拿一成朝廷的拨下来的补贴,还能得到曹公爷穿过的黄金战裤!”
    听到这话,曹斌脸都黑了,妈的,这狗官从哪冒出来的,怪不得老子在雍丘县的名声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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