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齐射,冲锋的夏军变成了稀稀拉拉的散兵线。王德身边的岳云,小声道:“大帅,敌军不足两千,让咱们过过瘾吧!”
    郑七郎也在帮腔:“是啊是啊,平白浪费了弹药,着实可惜呢!”
    王德也正有此意,一摆手中大铁枪,喝道:“杀!”
    早就憋足了劲儿,跃跃欲试的殿前虎贲,飞马前冲,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落在后面,岂不是傻子?
    当最后一名夏军士兵倒下的时候,时间刚刚过去两刻钟。
    忽听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畅快地笑着,笑声如同咚咚的鼓声。抬头一看,正是大宋军人最高军阶持有者,大宋军人的骄傲——镇国大将军、郡公吴阶到了。顺手将大铁枪交给亲兵,飞马来迎吴大将军。
    “远远地看到一片火红,我还在想,莫非是哪位尊神带了天兵天将来,助我吴阶破敌?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王子华大帅啊!哈哈!”
    王德早早下马,躬身见礼,道:“虎贲军团都指挥使王德,率领八千虎贲前来听候镇国大将军调遣,大将军安好!”
    “好好,”吴阶连道两个“好”字,扶起王德,上去就是一拳,“你小子是越来越威风了。”
    说罢,正色道:“可曾带着旨意?”
    王德道:“圣上命我上阵杀敌,没有其它旨意。”
    吴阶点头,拉着王德的手,边走边谈。看到火枪营的士兵,吴阶来了兴致,要过一杆枪,向前方瞄了瞄,问道:“这就是刚才发威的火枪?”
    “是!”
    “射击速度如何?”
    在王德的示意下,一名火枪营指挥使上前回道:“一刻钟三十发!”
    “射击距离?”
    “七十步!”
    吴阶的手轻柔地划过枪身,喜欢得不行,指着扳机上连着得一根铁管,道:“这是什么?”
    “管子里面装着一根短火绳,射击前点燃火绳,弹药装填完毕后,只要扣动扳机,管子里的火绳就可以点燃爆炸药,将弹丸发射出去。”
    吴阶脸上的大红疙瘩,一个比一个吓人,显然,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开心。吴阶想了想,道:“雨天也可以作战?”
    “是,还有一个好处,黑夜里不会暴露目标!”
    吴阶非常不舍,最后还是将火枪还回去,道:“早就听说有这种枪,今天才见到真家伙。在平原与骑兵作战,都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在山地或者城池防守的时候,不是更威风?好,好啊!”
    郑七郎忽然小声说道:“大将军,若是拿一个火龙箭营来交换,我们王大帅一定肯送大将军几条枪玩玩。”
    岳云怒道:“你这个家伙恁地小气,就送大将军几条枪,大将军还会白要不成?”
    今天打了胜仗,歼灭敌军一万多骑兵,这可是吴阶处心积虑,下了很长时间的套子,才套到的猎物。所以,大将军不和两个小屁孩计较,上去一人给一脚,骂道:“滚到一边去,我怎么看王子华都不象你们这般小气。不过,虎贲军团的火枪,咱可不敢要咧!”
    众人又是一笑。
    忽然,几声鹰鸣,一只鹰儿俯冲下来,落在一名蒙兀室韦将军的手臂上,看着有几分眼熟,以前一定见过,呀,这不是克烈部首领,官家封的胡国公押剌伊尔吗?
    王德想得没错,此人就是押剌伊尔。
    宋夏大战,押剌伊尔率领五千本部勇士,南下助战,吴阶是个讲究的大将军,并没有给押剌伊尔派什么任务,不过,押剌伊尔带来了十头鹰,可以一日飞行千里的草原雄鹰。有了这些鹰,信息传递非常通畅,速度也提高了不是一点两点。
    这不,押剌伊尔取出绑在鹰爪上的纸条,递给吴阶。吴阶一看,脸沉下来,大红疙瘩颤了颤,喝道:“通知骑兵,集合!”
    王德问道:“出了事?”
    吴阶道:“今天,曲端率领万余骑兵出击,战斗不利,请求支援。”
    “就由我部去解救曲大帅如何?”
    “好,小心!”
    王德率领本部虎贲,立即出发,绕过西平府,直扑灵州川河谷。
    一个半时辰,到达目的地,抢占上风口,只见宽阔的河谷内,万马奔腾,宋夏两军战在一处。宋军人数处于劣势,已经被分割成首尾不能兼顾的四个部分,形势岌岌可危。
    听到动静,夏军分出一部,向这边扑来。王德果断下达命令,火枪营就在此处山冈上布好阵势,待到将里面的宋军解救出来,阻敌追击。
    火龙箭、一窝蜂前出,等到敌军进入射程,乱箭齐发,给予敌人重创,而后立即归建,全军出击。夏军两千余骑兵,在火龙箭、一窝蜂的联合打击之下,所剩寥寥。它们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战争的方式,骑兵有了一种最有效的火力压制手段,更是如虎添翼,威风得不行了。官家说,这东西好是好,就是费钱,而且雨天不能使用,是为一大憾事。如果解决了这两项难题,火龙箭、一窝蜂大规模装备部队,什么女真铁骑,党项铁鹘,还不是如同纸糊的小人,一捅就破?
    六千余骑,卷起黄沙漫天,风驰电掣般冲下山冈。
    “虎行天下,所向披靡,杀!”
    “虎行天下,所向披靡,杀!”
    王德挂上大枪,抽弓搭箭,雕翎箭连珠射出,三百五十步外,敌人应弦堕地。王德的箭,比神臂弓、火龙箭射得还要远,还要准,在这个距离上,只有他射人,别人无论如何也射不到他。若不是膂力过人,也不能如此神勇。大宋英雄无数,象他一样善射者,不过寥寥三四人尔。
    冲进百步之内,王德挂上宝弓,取过大枪,左岳云右七郎,“啪啪”拨开几枝箭矢,转瞬之间,已经能看清敌人的眉毛胡子。
    爆喝一声,将一名敌人挑落马下,再度大吼一声:“虎行天下,所向披靡!”
    虎贲铁骑,心中荡漾着骄傲、光荣,齐声高呼:“虎行天下,所向披靡!”
    这是官家亲书的虎贲宣言:他们是大宋主力中的主力,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他们是战无不胜的神话。保护陛下,他们以身为盾;战胜敌人,他们以血为刀。只要身边还有同伴,就无人寂寞;只要还有一名虎贲活着,战斗就不会结束。
    他们的心,宛如身上的红袍,在战火中炙热,昂扬。
    只不过一个冲击,六千神勇的虎贲,竟将当面之敌杀得七零八落,顺利救出帅旗下的曲端。
    曲端大笑道:“虎贲威武,锐不可当,谢了!”
    王德大枪霍地抡起来,将两名敌人扫落马下,回道:“奉镇国大将军之命,接大帅回营!”
    曲端又是几声狂笑,只有一个字:“杀!”
    “杀!”
    曲端身边的人马,与虎贲军团汇合到一处,转向西北,拔出另一批兄弟。
    由于虎贲军团的突然到来,战场形势迅速发生了变化,奋战三刻钟,人困马乏之际,终于将所有人合到一处。
    “曲大帅,向那边山冈撤退,我来殿后!”王德喘着粗气,叫道。
    曲端答应一声,边战边撤。
    王德正欲拨马回走,忽听几声熟悉的叫声。
    十几名虎贲,不知何时,陷入重围。一名战士,一刀砍掉敌人的头颅,他的后背上也多了一杆带血的长枪。
    “虎贲军团,不能留下一名兄弟,杀!”
    王德带着身边的百余骑兵,掉头又杀了回来。岳云圆睁二目,手中擂鼓瓮金锤不管前面是什么,每一锤下去,敌人的兵器飞上半空,敌人的尸身栽落马下;郑七郎,早已杀成了血人,盘龙玄铁槊犹如勾魂笔,杀得敌军鬼哭狼嚎。两人之勇,犹胜千军万马!
    救出活着的五名兄弟,王德亲自断后,岳云、郑七郎开道,竟从敌丛中杀了出来。
    夏军看着煮熟的鸭子,就那么飞走了,心有不甘,紧追不舍。
    埋伏在山冈上的火枪手,居高临下,分成十几个射击单元,枪声连绵不断,无情地射杀敌人。这样的地势,敌人兵力再多也无从发挥,只能分批冲上来,更有利于火枪手的发挥。这时的枪手,比先前的大战更加威风,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十步,敌军就是无法靠近,鲜血染红了土地,硝烟弥漫着河谷,宋军火枪,只一战便打出了赫赫声名。
    曲端带着人先走了,他的一万骑兵,损失过半,那么刚强的人,差点落泪呢!
    又一次将敌人击退,趁着敌军调集兵力,发动下一次攻击的空当,弓箭手在后掩护,火枪营顺利撤出阵地,虎贲军团以阵亡一千五百人的代价,杀敌无数,振旅而还。
    驰出二十余里,前面出现一处村庄,探路的士兵回来了,脸色非常难看:“大帅,大帅……”
    王德以为又出现了新的情况,急道:“快说!”
    “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村庄不大,大概有百余户人家,此时此刻,大半房屋已烧城焦炭,浓烟将纯净的天空染成漆黑。村西头的水井边,是一片惊心的血红,一具又一具尸体,将水井完全填满,最高处,是一名赤裸的女子。女子的身下,压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披散开来,宛如荒地的野草。
    这里已经没有哭声,或者说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嘎嘎,”一头幸存的乌鸦,正在枝头跳着,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啸声,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利箭,将乌鸦射落。然后,就是一阵胜利的欢呼。
    王德怒到了极处,想说话,费了许多力气才能说出来:“将所有人,都给我抓来!”
    “是!”岳云答应一声,和郑七郎一道,去抓人。
    不大的功夫,抓来了二十几个人,岳云铁青着脸,道:“全在这儿了!”
    看装束,应该是宋军,而且是曲端镇戎军团的兵。王德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人都是你们杀的?”
    “回王大帅的话,这都是些刁民,曲大帅从这里路过,想喝一口水都带搭不理的。什么东西,我们大帅是什么身份?给他们个天作胆,哼,兄弟们一怒之下,屠了这个村子,我们留下来,给王大帅带路,顺便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一名队头,笑着回道。
    王德再问:“曲大帅可知道这件事情?”
    队头道:“大帅那么忙,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不过,往常都是这么做的,刁民一律杀无赦!”
    往常?难道这样做已经很长时间了?不是曲端授意的,他手下的兵这么胡作非为,难道他不知道?吴阶呢,难道也一无所知?
    “刚才的乌鸦,也是你们射的?”
    “是,能看到的活物,一个不留,这是规矩!”
    王德的火气已经冲到了脑门,强忍着道:“说一下你们的战果!”
    “全村,六百五十三口,全都见阎王去了。”
    “还有十七条狗,几百只鸡,五十多头牛,二百多只羊!”
    “东西杀了,弟兄们走的时候都带上,咱镇戎军团不能亏待了救命恩人哪!”
    “还有就是刚才的一头乌鸦!”
    队头说话,旁边还有两三人帮腔,都想在王大帅面前显摆一下,将来有机会,能进入虎贲军团,做一名殿前班直,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六百五十三口,好,好啊!”王德猛然抬头,望着身边的上护军平王赵梴,“你看该怎么办?”
    平王赵梴,恶狠狠地说道:“留着这帮畜生何用,不如一并杀了!”
    “就是这话,杀!”
    杀字刚刚出口,岳云等人冲上去,将二十几人全部杀掉。
    王德长出一口气,道:“把头颅割下来,我们走!”
    不知,象这样的村庄还有多少,两国交战,百姓何辜?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可以使用最残酷的办法,来取得战争的胜利。就是杀俘,王德虽不赞同,也不会象今天这样生气。官家三令五申,不许屠杀平民百姓,还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官家不下旨,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来到西平府外的大营,吴阶带领几位军团都指出来迎接,王德毕竟是官家身边的人,况且连战有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王德黑着脸,进入吴阶的帅帐,道:“给几位大帅带来了一些礼物,来人,拿上来!”
    几个大包裹扛进来,打开,居然是血淋淋的人头。
    大家不知道王德的用意,等着下文。
    王德怒道:“曲大帅来认认,可是你手下的兵?”
    曲端不清楚王德想说什么,道:“本官手下几万军卒,哪能个个都认得,有话直说!”
    王德将那个村庄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道:“象这样的畜生,根本不配活在人世上,我王德就替曲大帅杀了,曲大帅意下如何?”
    曲端一听这话,大怒:“不过是杀了几个羌狗,你竟敢杀我的兵?他们没死在敌人的手上,倒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王德挺身而立,道:“你曲端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姐妹妻子?对平明百姓动刀子,畜生不如,王德羞与你为伍,不要再说。”
    说完,拂袖而去。
    曲端瞅着帐内的几位,道:“王德飞扬跋扈,杀我士兵,大将军怎么说?”
    现在,当年的沿边四大总管,刘琦出任水军都指,王禀同知枢密院事,只剩下吴阶和曲端。其他的人,都是后生晚辈,曲端越发娇纵,吴阶的话也是不怎么听的。吴阶还记得当年统军川大战前,官家说的话,想包容,自己不舒服;想治理治理,又没有什么借口。这一次,算不算是好机会?
    吴阶道:“正甫兄稍安勿燥,从长计议吧!”
    “哼,官家身边的人就了不起吗?”曲端怒道,“老子立功无数,还比不得一个王德?”
    说罢,也怒气冲冲的去了。另外几名都指也辞了出去。
    此事闹大了,曲端想善了只怕也难。
    今日,歼灭夏军骑兵一万余人,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胜利。此后,夏军的行动一定会愈发小心。王德到了,难道只是锤炼一下虎贲军团那么简单?
    吴阶思前想后,盯着地图上的定州城,咬牙喝道:“请神卫军团上护军刘希亮!”
    王禀入京,刘希亮升任军团都指挥使,这是近年来,由上护军升都指的唯一一个人。官家的治军之道由此可以一斑:护军就是护军,要沿着护军的道路升迁,官家尽量将护军与都指分开,其意自明。
    刘希亮也是一员虎将,善战不在王禀之下,吴阶要利用大胜之威,增兵定州城。解决了定州,这边才能有所动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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