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盈看着李衔玉那娴熟的捻茶,倒茶,漂水的动作,说不尽的优雅,道不完的气质,不由的从内心发出赞叹道:“伯母,您的手艺真不错。”
    李衔玉目不斜视,自顾自地捻起茶叶朝沸水上面轻轻一撒,喃喃说道:“喜姑娘不必客气,叫我司徒夫人便是。”
    喜盈盈一听此言,心头忍不住揪了一下,仿若一块巨石压在喉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李衔玉也不在言语,心头却是暗喜,油然生气一种扳回一局的喜悦。嘴角挂着微笑,静静的看着嫩绿的叶尖在沸水中起起伏伏,慢慢舒展开。
    待茶叶泡好后,李衔玉便伸手捻起壶盖盖在壶上,另一手拎起茶壶,优雅的倒了一杯茶,朝喜盈盈那边推了过去:“喜姑娘请用。”
    喜盈盈虽然不谙茶道,可也懂得这第一泡是洗茶的,是要倒掉的,而李衔玉这行为分明是让自己喝这第一泡洗茶水么?
    “泡茶和煮茶不同,火候和时间必须掌握的十分精准。”李衔玉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续摆弄着桌上的茶具。
    “哦,夫人真是博学。”喜盈盈不动声色的将手边茶杯往一旁挪了挪。
    “这些……你娘亲都没教过你吗?”李衔玉拾了一把瓜子,磕了一颗,见喜盈盈没动那茶杯,便劝道:“喝吧。”
    喜盈盈也不再多想,只好听话的将茶杯端起,“我三位娘亲从小教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做好一个媒婆,其他的……”一边说着,喜盈盈一边将茶朝嘴里送。
    “噗……好烫好烫!”茶刚沾口,茶水就被喜盈盈毫不客气的喷了出来。
    李衔玉皱着眉头,心底自是有些不满的。原本是想喜盈盈不懂茶道,这第一泡应该是拿来漱口的,如果这丫头喝了下去,自己便又可以找话讥笑她一番。可这喜盈盈也不知是不是在装傻充愣,竟然把茶喷了出来。
    李衔玉只得闷哼一句“没有规矩”之后,又轻轻摇头,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不会泡茶也就罢了,居然连品茶都不会?”
    喜盈盈浅笑低头,一副愧疚的模样道:“夫人见笑了,小女自幼胃热,家中下人泡的茶叶都是搁凉了才端给我喝……这么热的茶,倒是头一遭喝,实在是失礼了。”说着便慌忙起身对着李衔玉福身不起。
    李衔玉颇无奈的摇摇头,抬了抬胳膊道:“算了算了,起来吧。”,随即给站在身边的小丫鬟递了个眼色。小丫鬟便知趣的悄悄退下。
    不一会儿,那丫鬟便手里捧着两块叠好的绸布走了过来。
    李衔玉轻轻捻起最上面那一块绸布,在空中甩了甩。喜盈盈能看见上面绣着一对正欢乐戏水的鸳鸯,翎毛尽显,栩栩如生。
    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在喜盈盈心底蔓延开,这女红自己可是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啊。要说这世上还有喜盈盈怕的东西,那就非他莫属了。
    “看来,这女红你应该也不会吧?”李衔玉轻蔑的瞟了喜盈盈一眼,“女儿家该做的你一样都不会,而那些原本就该男人做的你却硬要掺和进去……你们喜家还真是净培养女中豪杰呢……”
    “夫人说得是。”喜盈盈装傻充愣的点头称是。但心底自然是愤慨不已,却不想和眼前这个妇人再辩解。之前她就没讨到什么好处,如果再不让她赢个一次两次,今天这鸿门宴非要进行晚餐时候不可了。如果她不是司徒文阑的母亲,以喜盈盈的伶牙俐齿,早已将她驳得说不出话来了。
    “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你的情况我们大致都了解了。”看到喜盈盈好似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李衔玉沾沾自喜的站起身,朝着身边的小丫鬟招呼,“红儿,粉儿,送送喜姑娘,咱们这宅子太大了,可别让喜姑娘走迷了不是?绿儿,来扶我回屋,呵呵呵呵。”说罢扶着另一个绿衫的小丫鬟,一扭一扭的朝内厅走去。
    喜盈盈半眯着眼打量那司徒夫人,这人临走还不忘取笑自己一番,现在喜盈盈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跟容嬷嬷似的。
    被丫鬟领到司徒家的大门口,喜盈盈心底五味杂陈。回头望了一眼镶着“司徒府”三个大字的匾额,喜盈盈居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耳边还不时回想着李衔玉背过身的时候对自己丢下的那句话:“我们司徒家要的是一个大家闺秀,可不是个整天抛头露面的媒婆。”
    无奈的摇摇头,喜盈盈提起裙子刚步下司徒府前的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司徒文阑焦急的呼唤声,“盈盈,盈盈……”
    喜盈盈怔了一下,强挤出一抹笑意,扭头看着司徒文阑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盈盈,你怎么就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司徒文阑焦急的望着喜盈盈。
    见司徒文阑这般在乎自己,刚才的不悦顿时被驱散了一大半。喜盈盈笑了笑:“跟夫人聊了一会儿,我才想起姻缘线还有事情没有处理,这才请辞了。希望不要误了夫人和老爷的兴致才好。”
    “你……你没受委屈吧?”司徒文阑憋了半响,终于问出声。
    “怎么会,跟我在一起的人,你应该担心她们会不会吃亏才对吧?”喜盈盈笑着打趣,心底莫明的有些酸涩。
    见喜盈盈还有心思开玩笑,司徒文阑这才放心了,“那今天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我马上回去跟我爹说我们的事情。”
    ***
    关于午饭后李衔玉和喜盈盈交谈的那一段,司徒文阑压根就不知道详情。在饭桌上,他见自家老爷子跟喜盈盈相谈甚欢,心底更坚信了两人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将喜盈盈送走后,他便转身朝着书房而去,这个时候,按照惯例,父亲应该在书房才对。
    司徒文阑推门而入,见父亲正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书卷,就连自己进门的时候都没有抬一下眼帘。司徒文阑礼貌的见礼之后,满怀着欣喜跟司徒业成提起了自己和喜盈盈的婚事。
    “爹,您看我是不是择日便到姻缘线去……”司徒文阑脸微微一红,压低了声音,“把我和盈盈的事情定下来?”
    “什么事?”终于,司徒业成动了动眸子,将手里的书卷放了下来。
    看到父亲一脸的坦然,司徒文阑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就是我跟盈盈的婚事啊。人您也见过了,应该……”
    “我同意你们的婚事了么?”司徒业成脸不红气不喘的扔出这句话,差点没让司徒文阑一口气哽住了。
    “爹,您今天在饭桌上……”司徒文阑不敢置信的望着司徒业成,今天中午在饭桌上他明明就显得十分满意喜盈盈的啊?
    司徒业成重新把书卷放回手里,自顾自的看着,“喜姑娘确实有大家风范,跟我说话也是条理清楚,一点也没有小家子气……”
    一听父亲这么说,司徒文阑更是困惑了,他连忙接上了话,“既然如此,爹对盈盈又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过……我们司徒家虽然是世代经商,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要做我们家的媳妇也必须是个大家闺秀,得跟我们门当户对。喜家不过是替人牵线做媒的,若是日后你真的跟喜盈盈成亲了,她未必愿意放弃喜家的基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司徒家是容不下自家媳妇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司徒家宁愿要一个会煮茶代客,相夫教子的大家闺秀。这,就是理由,够不够?”
    见司徒业成说了这么一通,司徒文阑总算是弄明白了他的真正意思。自始自终,他就没有打算做好接受喜盈盈的准备,这次会让自己请喜盈盈来府上一聚,说不定只是为了找喜盈盈的麻烦,借机羞辱一下她而已。想到这里,司徒文阑才回想起喜盈盈离开时候面上的难色,当时只怪自己太兴奋了,连这都没有注意到。想必喜盈盈在跟李衔玉相处的时候,吃了不少亏才对。顿时,在心底暗暗的责怪自己。
    “爹,不管您怎么想,反正这辈子我非盈盈不娶。”司徒文阑想起喜盈盈离开前反而安慰的自己样子,对她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混账!”司徒业成霍然起身,一掌拍在书桌之上,“这婚姻之事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说不?”
    “爹,盈盈跟别人不一样。今天在用餐之后,想必大娘也未曾给过她好脸色。可是她离去前却告诉我,她没有受任何委屈,只怕你们不尽兴。聪慧体贴如斯,让文阑愧疚不已。若能娶此女子,文阑此生无憾!”司徒文阑不愠不火的直视父亲。
    见司徒文阑如此笃定,司徒业成不由的怒火中烧:“逆子,因为一个小小媒婆,你居然敢怪罪到你母亲的身上。我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让你如此忤逆!”闷哼一声,他又一掌拍在书桌之上,震得上面的茶杯直响,“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绝不同意!”
    听到“母亲”二字,司徒文阑只觉得心头一揪,冷笑一声,口无遮拦的说出:“从小到大,你管过我么?现在却又来管我?说什么为了我好,也不过是怕丢了司徒家的面子罢了。”
    司徒业成猛地一怔,没想到司徒文阑会说出这番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司徒文阑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怒之下,他将手里的书卷用力砸在书桌之上,扔下一句狠话,“只要我这老骨头还活着,你就别想那个喜家丫头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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