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荒诞,也是真相,屠幼菱原本就生出过怀疑的,只是晏亭的样貌委实出乎她的料想罢了,不过事后想想,也倒不足为奇了,试想若晏亭当真面貌粗鄙,且不说苍双鹤与卿玦,便是睿王那个以喜好美色出名的男人,如何能冷落艳冠天下的王后,转而对晏亭处处算计?
    屠幼菱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若她爱上的不是柴安,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坎坷,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富贵夫人,便是她能想到最完美的生活,可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子也知道睿王对晏亭是如何的图谋不轨,可见睿王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只是先前没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今观见去除了伪装的晏亭,便再好理解不过了。
    府中许多人都不明白,晏痕对屠幼菱哪里来得不满,连带着对唯一的嫡孙也是看也不多看一眼的,待到这一刻,算是豁然开朗,晏亭是个女儿身,又如何能给晏痕传下嫡孙,如今看来,晏痕待屠幼菱这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已算实在客气,还有晏子恩这个冒牌的晏府大公子,至少晏痕没有发怒将他们赶出去。
    事情讲开,屠幼菱心中五味杂陈,晏亭笑得淡然,成竹在胸的样子令屠幼菱微微宽心,不想此时外头竟传来了一个男子略显急切的喊声:“先生可在?”
    屠幼菱对这个声音是陌生的,但是晏亭和苍双鹤却识得清楚,他二人相视一眼,晏亭随即转过头对屠幼菱笑着说道:“幼菱,我与鹤先生还有些旁的事情,你先回去歇息吧,待到改日柴安得闲了,你二人的事情,我会再寻他好生说说的。”
    看着晏亭微锁着的眉头,屠幼菱心中分明事情的急切,倒也不多说废话,点头承了,道了声谢,快速的退下了。
    就在屠幼菱出门之后,姬殇瞄了空,快速闪进房间,看见穿着女装的晏亭明显一愣,不过眼前不是他发呆的时候,奔着苍双鹤便走了过去,边走边说,“先生,卿玦在朝华殿内与王后私会,被睿王当场擒获。”
    晏亭心头一紧,颦眉出声道:“上一次大王便用这样的招数,好在我事先有准备,倒是没遂了他的心思,这次却又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为何我只是寻了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他便不来寻我,原来早先便是有了这样的算计,难不成他当真不知道王后与卿玦的关系,我是万万不信他的,卿玦这一承认,他这算是闹了多大的笑话?”
    先前一直静默的苍双鹤突然站了起来,缓步来到晏亭身边,轻声道:“他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姒婵一死,她的一双子女便急不可待的凑在了一起,即便有了笑话,那也是宫中内侍有眼无珠,与其何干?”
    晏亭心头一揪,迟疑道:“可是卿玦才从堰国回来,大王毕竟不是真的昏庸,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就对他下手的?”
    苍双鹤点头:“这个理由自是不足以治罪,却是个十分完美的诱因。”
    晏亭点了点头,关己则乱,姬殇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明白睿王不会轻饶了卿玦,惴惴不安的问道:“先生,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苍双鹤略略偏过头去,轻声道:“纵其发展。”
    姬殇脸上已是风雨飘摇,却极力隐忍着自己的焦灼,克制道:“但凭先生安排,不管是福是祸,总也需要他自己担着。”
    即便姬殇满怀担心,苍双鹤却只是淡然道:“务虚担心,去吧。”
    虽没有过多的解释,可姬殇听见苍双鹤平淡的一句,当真和缓了脸上的表情,抱拳施礼,随后离去。
    姬殇跟在苍双鹤身边几年了,对他说话是言听计从,并不敢多言什么,可晏亭却是不同,待到这里只剩下晏亭和苍双鹤的时候,她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若然一直放纵大王陷害,会不会伤害卿玦?”
    晏亭书房的屏风后搁着软榻,先前有旁人在,苍双鹤表现的倒是中规中矩,这会儿没外人了,他也随了性子,缓步绕过屏风,走到软榻前,懒散的靠坐上去,胳膊随意搭靠在雕花扶手上,淡声道:“治水尤以疏通为上佳之策,堵乃愚道,睿王是下定决心要除去卿玦,且不说他是如何不待见卿玦,单以为君之道,卿玦便是他容不得的,同为姬氏后人,且功高盖主,手握兵权,要睿王如何能高枕无忧,他既是下定决心,事先定然做过防备你我相助于卿玦的措施,若然你我动手,只会给自己平添麻烦罢了。”
    不等卿玦说法,晏亭听见苍双鹤这样一嘴,便实在沉不住气了,伸手拉上苍双鹤的衣襟,怒声道:“你这厮说什么呢,即便你不惹睿王,他便能轻饶了你去?本相平生最讨厌你这种缩头缩尾的人。”
    看着晏亭高涨的怒意,苍双鹤依旧淡然自若的笑,莞尔道:“空出与睿王缠斗的时间,我们可以做许多事情。”
    看着苍双鹤自信的笑,晏亭渐渐镇定了,虽然心中还有疑问,却没有细细的追着苍双鹤要个明白,不过这一夜她并没有睡好,半睡半醒全都是睿王那个时候逼着她的画面,还有卿玦无助的眼神,天亮之后得了姬殇传回的最新消息,赵娥黛为了防止卿玦因她获罪,当着许多人的面承认了卿玦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随后信常侯出面将卿玦带回了侯爷府,事情好像是暂时告一段落。
    正是举国欢庆,晏亭却已经先睿王一步传出了生病的消息,大央左相生了病,那文武百官如何能淡定了,纷纷遣人送来拜帖,不过被章化按照晏亭的吩咐一一回绝了。
    此消息不过才一个头午,就连近来十分低调的玥谣公主也到了,不同于旁人先奉上拜帖,玥谣是直接来的,章化不好拦着她,经了晏亭的允许,直接进门了。
    那时晏亭并未十分细致的装扮,正是冬日,盖着厚重的缎被,屋子里再昏暗一些,倒也不是那么的明显。
    章化本还想着要把玥谣挡在外头,不让她与晏亭直接见面的,不过玥谣那性子,章化如何拦得住,玥谣虽未带了多少人来,手中的马鞭却令人心生畏惧,见章化拦着自己,也不多话,抬手扬鞭,章化躲闪之时,她已经顺利的冲进了晏亭的房间。
    进门之后见晏亭躺在榻上,脆笑一声,开门见山道:“你无须再与本宫装神弄鬼,本宫是知道你的,本宫今日是受赵娥黛之托而来。”
    这样的玥谣令晏亭想起了当初的萱草雅,倒是有几分亲近,不过玥谣毕竟是睿王的亲妹妹,总不能不防,掂量一番之后,晏亭谨慎道:“本相身子单薄,许是受了风寒,未能远迎,还望公主见谅,不知王后托公主寻本相有何事吩咐?”
    玥谣见晏亭防她,倒也不甚在意,几步来到晏亭榻前,看着晏亭并未遮掩的白皙皮肤,虽此刻晏亭用棉被遮住了自己大半的面容,玥谣却是知道晏亭此时已经现了真容,纵然心中有些好奇苍双鹤恋上的女子究竟是何种模样,可晏亭忌惮她,她也不好生生的强看,笑了一声,依旧直言道:“当初王兄宠着姒塔,本宫是个眼界浅的,竟不知王兄算计,处处与那心怀不轨的姒塔作对,事后想想倒也觉得好笑,那时当真是不懂事,只是见不得王兄那么宠着一个低贱的女人和忽视了本宫的存在,经过了一些事情之后倒也明白了许多,偶然遇见赵娥黛,便觉得与她甚是投缘,细细品着,本宫与赵娥黛是有几分相似的,许是惺惺相惜,竟成了颇为要好的知己,堰惠王与王后的消息传回,虽赵娥黛没有当着本宫的面说什么,可本宫知道她的劫数到了,前一日本宫偶然间遇上赵娥黛,她托本宫给你捎句话,希望你能护住卿玦,本宫也知你心中的顾忌,但是不管你相是不信,有一句话本宫是要同你说的,本宫害怕现在的王兄,其实从他登基之后便不是本宫认识的王兄了,只是本宫不曾留意罢了。”
    晏亭微微拉了拉遮着半边脸的缎被,定定的注视着玥谣脸上略微忧伤的表情许久,适才出声道:“公主如何此时才来告之王后之托?”
    玥谣回了晏亭一个无奈的表情,随后才浅浅的出声道:“本宫原本只当赵娥黛遇上了劫难,倒是不曾在意她的嘱托,只当她挂念着自己的兄长,直到今早才明白,王兄是连卿玦也不打算放过的,赵娥黛的侍婢已经来知会过本宫了,昨夜的事情她说得十分清楚,卿玦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他不该受这样的待遇,且他为大央立下汗马功劳,也没有侵吞天下的野心,王兄这样待他,是不公平的。”
    沉默了许久,晏亭才小声道:“公主希望我如何做?”
    听见晏亭缓和了语气,玥谣脸上浮现了一抹欣慰的笑,矮了身子坐在晏亭身边,目光清澈的看着晏亭道:“本宫知道你们有办法保住卿玦,本宫如今见不到苍双,知道你能寻到他,只要你同他开口,他定能保住卿玦。”
    先前从不见玥谣如何关心卿玦,而今她口口声声皆是卿玦和赵娥黛,晏亭心中难免又生出了疑问,倒也不承玥谣的要求,只是偷偷的将缎被拉高,遮住自己的脸,好像愈发的虚弱道:“公主如何突然对姬将军关心了起来?”
    见晏亭终究不相信她,玥谣吃吃的笑了起来,并未多加解释,只是站起身子,朗然道:“话已带到,你若是不信,本宫也没办法,本宫今日来同你说这些,也算是对赵娥黛和卿玦仁至义尽了,还有,本宫可以告诉你,先前最为得宠的红夫人亲口同赵娥黛说过,王兄情浓的时候,叫得也是你的名字,本宫与他一同长大,先前他若是稍稍有兴趣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手,每次皆能得偿所愿,倒也不见十分珍重,除了天下外,实在从没见他对什么东西这般的上心,本宫可以告诉你,此生最喜欢的男人便是苍双,可惜他不喜欢本宫,本宫与赵娥黛不同,不会因为自己喜欢,便巴巴的掏心挖肺,花费心思得到他,反倒惹来他的厌烦,本宫要的便是等他年老之后还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希望他过得幸福,所以,你不可以出任何纰漏。”
    玥谣说了许多话,再是真诚晏亭也不信她,并非因为玥谣为人令人置喙,单单是因为晏亭身份缘由——她是谋臣,又如何能被玥谣三言两语所打动。可晏亭却对玥谣这最后几句深信不疑,纵然时过境迁,而玥谣还是对苍双鹤念念不忘的,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玥谣是个洒然的女人,她不会要死要活的纠缠,她只是希望成为苍双鹤心中那最特别的一个,特别到他一生也忘不掉。
    玥谣走了之后,晏亭才掀了被子起身,坐在榻上锁着眉头沉思,许久之后,苍双鹤信步走来,晏亭抬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早先的时候便已经想好,待到苍双鹤过来,她便问他如何看待玥谣此行的目的,可当真出口的时候,却是这样问道:“待到我韶华老去,你可会后悔当初没有应了玥谣公主?”
    苍双鹤立在榻前,伸手拉过垂在晏亭身前的一缕发,浅笑道:“若然不知自己可是做对了选择,还如何能以苍双氏子孙自居?”
    晏亭将自己的脸埋进曲起的双膝间,蜷曲着身子闷声闷气道:“这女装当真穿不得,如今我换了这身衣服,倒也像寻常女子一般的多愁善感,你定要取笑我了。”
    苍双鹤靠着晏亭坐了下来,手指依旧把玩着她的发,近来他发现她的发比之先前的玉器把玩起来更加的舒服,尤其喜欢将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间的感觉,靠在她身侧听她软语呢喃,这会儿她的善感绝非因为玥谣向她坦白心声引起的,自然更不是因为她穿着女装的缘故,单纯只是她心中承着担心,无处宣泄罢了。
    “好了,先不讲这些了,信常侯差人送了拜帖来,此人你当见一见的。”
    先前玥谣来访,出乎了晏亭的料想,倒是不及防备,这会儿听见信常侯府中来了人,晏亭直觉便是要换衣服,却是被苍双鹤拦住了,他浅笑着告诉她,若是旁人,她还是遮掩一下的好,可这个倒是不必了,听他这样的说法,倒是越发的勾出了晏亭的好奇,稍事休息了一番,便差章化将来人直接带了过来。
    晏亭已经开始装病,不管是不是熟悉的人,她一律在自己的卧房接见,待到章化将那人带来之时,晏亭是当真的好奇了,不等她开口,来人的视线急切的看了她一眼,便转到了别处,眼神泄着焦灼,见坐在一边的苍双鹤,直接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大声道:“求鹤先生救救我家五公子。”
    苍双鹤一派悠然,平和道:“瑶童,起来吧,将你家五公子现在的情况同晏相好生说说。”
    瑶童迟疑了片刻,随后站起身子,苍双鹤让他把卿玦现在的情况与晏亭说,举目四望,依旧没见这房间里有旁人在,遂搔着头不解道:“先生,晏相何在?”
    晏亭拧了眉头,出声道:“本相在此。”
    瑶童听见晏亭这一句,竟夸张的向后一跳,随即才把视线对上晏亭,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之后,伸手拍着胸口道:“我家五公子最为敬佩的便是鹤先生,他如何要开小人玩笑。”
    晏亭狠狠的瞪了瑶童一眼,怒声道:“你这厮先前便一直瞧着本相不顺眼,背后还要同人说本相拐了你家脑子不甚活络的五公子,你当本相不知,本相现在没那么多时间与你废话,快些把卿玦目前的情况说给本相听,不然休怪本相与你翻旧账。”
    瑶童眨了眨眼,随即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起来:“原先我是不知道五公子究竟有何危险,可是侯爷命人来给左相大人传信,五公子便要我截了那个送信之人的消息,随后侯爷也默许我过来了,大王已经暗下命令囚禁王后,且宫中与左相有过交往的,如张总管等人,一并严禁出宫了。”
    这个消息并不令人感觉意外,最早的时候苍双鹤已经面面俱到的分析过了,随后玥谣也出现证实了这个消息,晏亭无心理会,坐直身子盯着瑶童,微微颤着声音道:“你家五公子现在可还安好?”
    瑶童瘪瘪嘴,虽然已经长成个少年了,却还是有孩子的表现,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随后憋着一股哭腔道:“五公子从宫中回来之后,不吃不喝,不说不睡,坐在雪地里发呆,任谁也拉不起他,只听说侯爷要遣人来此,才有了反应,让我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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