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老先生如此评价,吴蔚沉默良久,方开口道“周老先生抬爱了,我不过是比世人多了几分厚脸皮罢了。东方瑞信奉的是竹可焚不可毁其节,玉可碎不可改其白。而我大概更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周环襄正在感叹吴蔚对东方瑞的评价之壮烈精准,就听到了她后半句对自己的评价,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吴姑娘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别树一帜的人。”
    “我说的是真心话,扪心自问,我觉得在这件事儿上,东方瑞是比我更加值得托付的人。我虽然不如东方瑞,也愿竭尽全力。”
    随后,吴蔚和周环襄在书房内商讨了接下来的计划,吴蔚提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所有可用力量,并在舆论上制造先机。
    这一点二人达成了共识,眼下最关键的就是想办法面见宜王,将一切告知对方,并得到对方的答复。
    说一千道一万,吴蔚也好,周老先生也罢,不过都是局外人而已,事情能不能朝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还要看真正有资格入局的人,究竟是什么态度。
    就算吴蔚和周环襄把计划制定得再怎么完善,宜王若是没有问鼎九五之心,也是枉然。
    “周姑娘,宜王府现在是什么情况依照律例,太后薨逝各路藩王都应进京奔丧才是,可消息传入泰州已经有些日子了,宜王府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
    “义父虽然没有把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告诉宜王,但他也侧面提醒了宜王殿下,此时不宜进京,宜王殿下闭门称病,并派了心腹前往京城,叩请高律,由宜王世子代为吊唁,守灵。”
    吴蔚这才想起,年初的时候宜王世子的确是进京了,虽然当初宜王世子走的很隐秘,但消息还是在泰州城内传开了,说是宜王世子与太子年纪相仿,被高律钦点了太子伴读。
    “如此看来也是天意,高律招宜王世子进宫,想必是存了某种心思的,如今宜王将计就计,从礼法上倒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只是若宜王反了,这位世子恐怕凶多吉少。”
    “那就看宜王殿下如何取舍了,据我所知宜王膝下共有三子两女,其中有两位嫡出的儿子,世子已经入京,还有一位嫡三子,今年才五岁。”
    “周姑娘,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解惑。”
    “请讲。”
    “周爷为何不将证据直接交给宜王,为何要兜这样一个圈子呢”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义父,义父说他虽是梁朝人,但离开故土几十年,对梁朝的民情和朝局不甚了解。总共也就认识平燕王老千岁和宜王两位皇室,前者年事已高又无子嗣,从礼法上,已经沦为旁支,若是将证据交给老千岁,反而令其陷入两难境地,老千岁对义父有救命之恩,义父不愿恩将仇报。至于宜王殿下,义父也总共见了他不过三面,之后又听说了宜王世子入京为质的消息,义父自然生出了顾虑。义父说这件事儿鲜有兵不血刃就能解决
    的,万不能胡乱托付⊿,若是因此给天下百姓带来灾难,还不如让他老死在扶桑的好。义父说,他虽然心系故土,可于梁朝而言,他就像个外人,所以义父将选择的权交给了吴姑娘和东方大人。义父觉得无论是吴姑娘还是东方大人,心中都有一把火,一份赤诚,是为了替百姓化解危难,甘愿搭上性命的人,值得托付。”
    “多谢周老先生的信任。”
    说了这么久的话,周环襄已露出疲态,吴蔚起身告辞,出了书房后带着梅兰竹菊又密谈了半个时辰。
    当天夜里,小梅带着吴蔚的那块王府的令牌,以及一封亲笔信趁着夜色,出了吴宅。
    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宜王府外,不过刚一现身就被宜王府的暗卫发现了行踪,对此小梅倒是并不意外,宜王府的深浅她多少还是知道的。
    小梅从容地掏出令牌,表明了身份,宜王府的暗卫核验令牌无误后,引着小梅从一处隐秘的角门进入到了宜王府内。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等待,小梅总算见到了宜王,将吴蔚的亲笔信呈上,吴蔚在信中只写了一句话她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得和宜王面谈,叩请宜王尽快安排。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小梅转述其实更安全,但这也是吴蔚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宜王的态度未决,若是让小梅传话,难免让宜王觉得小梅是知情人,万一宜王为了保险起见对小梅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阻止。
    吴蔚不仅将信封用蜡油密封,还单独交代了小梅一番。
    果然,宜王看完信后,问道“她找我,所为何事”
    小梅当即警醒万分,回道“属下不知,吴蔚只差属下务必将这封信面呈殿下,并未交代别的。”
    “知道了,你先回去,本王自有定夺。”
    “是”
    直到回到吴宅,小梅才敢将胸中憋着的一口浊气吐出来,只觉心有余悸。
    一切果然如吴蔚预料的那般,可以说丝毫不差,小梅不敢想象若是吴蔚没有三番五次的事先提醒,但凡自己说错一个字,会是怎样的结局。
    第二天夜里,吴蔚便被人请进了宜王府,手段与当初梅兰竹菊请人的方式差不多,秘密潜入随后一包迷药,等吴蔚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宜王府了。
    醒来后吴蔚实在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暗卫一向的手段罢了,本王忘了吩咐,他们便按照规矩将你请来了,从前你不已经领教过了吗何必大惊小怪”
    吴蔚忍不住白了宜王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说吧,什么事儿”
    吴蔚搬了凳子坐到了书案对面,压低声音问道“殿下,这间屋子的周围,绝对安全吗”
    “放心,三十步之内,绝对不会有人。”
    “王爷还记得芦荟姑娘吗就是周环襄,前几日夜里,周姑娘一身是血地出现在了吴宅”
    随后,吴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和宜王说了一遍,包括高律勾结扶桑,以及他们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的事实,一股脑地说给了宜王。
    宜王听后,面色微变,吴蔚见了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不知不觉吴蔚和宜王也算是老相识了,还曾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但宜王一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像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
    宜王眯了眯眼,目光陡然锐利,盯着吴蔚冷冷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吴蔚敛起心中情绪,平静地回道“只有我和周姑娘二人知晓,当日我们二人在书房密谈,梅兰竹菊守在门外,三娘去了老夫人处,王爷大可叫人来问问。”
    宜王又盯着吴蔚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听着有些瘆人,良久才收起笑容,叹道“好好好,你们果然是了不起。本王也算是明白了,这场战乱从何而来了。”
    吴蔚的眼皮一跳,反问道“战乱殿下说的是”
    宜王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蔚,说道“前几日本王得到线报,扶桑大举进犯海州,海州已经失守了,再用不上一个月,消息就会传到泰州来”
    “什么”吴蔚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半晌才颓然坐下,双手成拳砸在案上,怒道“他们怎么敢明明我们已经炸毁了他们的军械库,还毁了他们的马场,他们那里来的底气,敢进犯大梁”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吴蔚又问道“敢问王爷,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月以前了,本王虽有些桩子洒在各地,不过海州那边的桩子并不多,当时兵荒马乱,桩子差点折在了海州城,拼死飞马回报,朝廷那边应该更早得知此事。”
    “那朝廷的态度呢出兵了没有海州的百姓如何了”吴蔚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记录在历史书中,那些发生在蓝星的血泪史。
    “尚不可知。”见吴蔚一副失神的模样,宜王到了嘴边儿教训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宜王长叹一声,说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只怪那个姓周的,太过异想天开你们炸了军械库,毁了扶桑的马场都好,为何要去动他们的将军本王听闻扶桑的皇帝不过是摆设,将军才是江山的掌权人,那个老东西年事已高,就算你们不杀他,他还能活几年杀了他,平白给了扶桑出师的名头,好在没有被扶桑人抓到”
    “可是他们的战马和竹甲都被我们毁了,他们拿什么打仗呢”
    “他们还有船,还有兵器我朝开番贸已有数年,各个沿海州府对扶桑来的商船并无防备,他们先是借海寇之力逼迫海州渔民无法出海,等同剪掉了海州府衙的视听,随后再出奇兵,将士兵藏在了货船之中,待夜幕降临闪袭了海州城不过一夜一日的功夫,海州便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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