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说话之人正是陆飞。
    “嗯……陆兄还有什么要问他的吗?”秦枫问道。
    陆飞轻轻的摇了摇头,迟疑道:“我是想说,咱们可否……放他一条生路。”
    陆飞此言一出,连同孔乾宗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秦枫疑道:“陆兄你要知道,即便我们不杀他,赵锐也不会放过他的,说不定还会害了他的家小。这……”
    陆飞与孔乾宗一战之后,大有惺惺相惜之感。方才秦枫与其一番对答,感觉此人行事也颇为磊落,再得知他尚有家小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忍杀他。
    这时便听孔乾宗开口说道:“这位陆姓小哥的心意老夫心领了,只是我若不死家人必受牵连。老夫已年逾五旬,活到今日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你们……这便动手吧。”
    陆飞闻言摇头道:“也不尽然。我方才就在想赵锐覆灭可能就在眼前了,前辈若能隐姓埋名,待到赵锐倒台之际,便可再与家人相聚。退一步说,即便赵锐受上天眷顾夺取了天下,那前辈也只不过一辈子过着隐姓埋名永不露面的生活,何必一味求死呢?”
    孔乾宗微微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番话听得秦枫眉头大皱,以他来说并不想放走孔乾宗。虽然他们已经得知了赵锐在唐州的安排,也知道孔乾宗恐怕也不会再回灵山派了,但放走这么一个人终归是有些冒险,他可不愿再生什么枝节了。秦枫扭头看看了薛靖与林雪,陆飞话已经说出来了,只能再征求他们的意见,希望二人能够出言反对。
    薛靖像是没看到秦枫望他,仍是一脸的木然,这事似乎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意思。
    林雪倒先是犹豫了一会儿,而后略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也觉得陆大哥说的有些道理,赵锐已经害的太多人家破人亡了,我们又何必……”
    林雪此言一出,孔乾宗已是不会死了。秦枫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既如此就依陆兄之言吧。”他心中却是暗叹了一声,这都是些妇人之仁,只希望不要坏了大事就好。他转过身来对孔乾宗沉声说道:“今日我等就放前辈离开了。但是你可要知道,若是有半点消息从你这里走漏出去,你的妻小仍是难逃一死。而在赵锐失势之前,你在江湖已不复存在,你与派中那四名弟子就此消失不见了。我说的你可都听明白了吗?”
    孔乾宗黯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此次能够生还,全仗陆飞的那一番言语。刚刚还是一副置生死与度外的样子,但真的得知能不死时,孔乾宗仍是感到一丝庆幸与喜悦。只是这样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是颜面尽失。在瞬间的欣喜过后,他心中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滋味。隐姓埋名,远离江湖,甚至这后半生可能再无见亲人的机会了,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秦枫上前给他松开了绑绳,说道:“前辈请自便吧,莫要忘记我方才的那番言语才是。”
    孔乾宗长叹一声,略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
    秦枫看着孔乾宗远去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希望他不会再落到赵锐的手中……至少在唐州之战结束前不要落到赵锐的手中。”
    “秦兄,我……”陆飞走上一步,有些歉然的说道。
    “陆兄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最好大家能事先商量一下,以免起不必要的误会。”秦枫苦笑道。
    陆飞点了点头:“秦兄所说极是,此事是我太过冒失了。”
    秦枫一笑道:“这才说明陆兄乃是性情中人,我做这行太久,有时确是过于冷血了。也许这次陆兄是对的。”
    “咦?一起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秦大哥究竟是做哪一行的呢?”林雪笑道。
    “我?”秦枫自嘲的笑了笑,“一时还真说不上来,江湖上混的久了,做过的事情可当真不少呢。”
    “秦兄是不是认为放走了孔乾宗会给我们带来麻烦?”陆飞又问道。
    秦枫摇了摇头:“似乎是不会。只是多年的江湖经验教会我万事要不留后患,如今更是非常时期,千万出不得岔子。唉……但是话也说回来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的我可能太过冷酷无情。仔细想一想要是今日真的杀了孔乾宗,我们又与二贼有什么区别呢……薛兄你说是吗?”这最后一句却是问薛靖的。
    薛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资格去评论他人的生死。”
    陆飞虽不知薛靖来历,但想来他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此时见他神色略显黯然,遂道:“以前的事都已过去了,薛兄又何必如此呢。”
    薛靖闻言看了陆飞一眼,缓缓说道:“陆兄不必劝我,我看的很开。”
    这时秦枫一旁说道:“孔乾宗已经走了,我们再去谈论他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眼下的形势已是不容乐观,几位如何看待唐州之事呢?”
    “以目前来看唐州很有可能会陷入三方混战,而咱们的先锋队人数不多,恐怕难以占优呢。”林雪蹙眉忧道。
    陆飞点头道:“林姑娘所说不错。可是眼前也没有好的办法,好在杨公会随军而来,到时只好看他如何应对了。”
    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强国弱主,齐王执权,专制朝政,威福由己;其身处高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细致惨苛,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满朝文武,但敢言者,被以非罪;榜楚参并,五毒备至;触情任忒,不顾宪纲。无道之臣,贪残酷烈,历观载籍,于其为甚。
    今国已不国,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于是勤王赵锐起兵奋怒,诛讨叛乱,除佞臣,扶天子;一夫奋臂,诸州同声,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布告天下,兴兵讨逆。
    陆飞等人按照先前的约定于二更时分在河边燃起三堆篝火,作为讯号,给大军指明登岸的方位。由于唐州离新野太近,此次渡唐河长湖军不敢派出过多的兵马,唯恐被新野军所察觉。所以盛斌与杨允仅带领了五千骑兵作为先锋,意欲先偷下唐州,然后再让主力渡河。届时即便魏泰想夺唐州,但也会担心受到夹击而不会妄动。
    众人见到了杨允,心里顿觉踏实了不少,便把唐州之事原原本本的给他说了一遍。杨允听毕只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太过意外,而是说道:“我先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吧。”说着他自怀里掏出一张类似榜文的事物递给了他们。几人不明就里,接过来凑上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这是……赵锐起兵的檄文?”陆飞疑道。
    “正是。”杨允捋了一把胡须,道:“你们走后的第二天,风老派往洛州的探子便飞鸽传回了赵锐起兵的消息,并附带了这张檄文。”
    林雪蹙眉道:“杨公是说赵锐提前起兵了?”
    “没错,只是这其中的缘由尚不清楚。但我猜想应该与我们将消息传回京城有很大的关系。”杨允答道。
    秦枫在旁接道:“应是如此,也不能小看了韩大人在京活动的能力。很有可能是京中有所动作,而被赵锐察觉到计划已漏,所以才会提早起兵。”
    “而且这也就能解释通了为何魏泰会早早撤离新野了。”林雪一旁道。
    “嗯……你们可知道如今新野的统领是何人吗?”杨允问道。
    秦枫摇头道:“孔乾宗认为我们是赵鹏的人,是以便没有问他有关新野的消息。”
    “嗯。”杨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盛斌说道:“杨公,目前来看唐州在仓台有两万人马,新野还有魏泰留下的三万军马也是想夺唐州,我们的计划已被打乱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杨允摇头不答,却反是问道:“盛将军可有何良策吗?”
    “呃……唐州虽有兵马但不在城内,我们若想取之仍是易如反掌。只是取下之后却该如何呢?一种可能是遭到祁善疯狂反扑,此人对唐州极为熟悉,在主力到达之前我们能否守住乃是未知;另外一种可能是祁善放新野兵马进来,让我两方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对我军极为不利。是以依我看来唐州尚不可取,应待我军主力到后再计划图之。”盛斌徐徐说道。
    “将军之策固然稳妥,只是赵锐已然提早行事,现双方战况如何我等尚还不知。如今的时间已非常紧迫,我军不能在唐州有过多的耽搁。”杨允沉声说道。
    “那依杨公之意是……”
    杨允略一沉吟,缓声说道:“依我看来新野兵马东进必然就在这一两日之内。只是有祁善领兵在暗中窥伺,其必然惨败于唐河。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军便在城西龙潭伏击得胜回兵的祁善,应可一举灭之,给攻陷唐州扫清后患。而后马不停蹄穿山路、奔许州。”
    “妙啊,杨公此计绝妙,祁善大胜而回意气洋洋,必想不到在自家门口会遭的埋伏。”盛斌赞道。
    杨允一笑道:“秦兄弟可知龙潭一带又何处可以安置军马吗?”
    “呃……在西侧有一片密林,名曰‘上滩林’,藏我们这五千人马那是绰绰有余了。”秦枫答道。
    “好,我等就去此处。”杨允抚掌说道。
    杨允下令军士凿沉了战船,大量的船只靠在河岸难免不被唐州有所察觉,那伏击祁善的计划便会泄露。五千轻骑,将士衔枚,马罩嘴套,马蹄也都用厚步裹紧,尽可能的不出生息。大军趁着茫茫夜色直扑“上滩林”而去,只在河岸留下了一队哨探以保持与襄州之间的联络。
    这次杨允出兵为了保证战力以及行军的速度,根本没带安营的帐篷,甚至粮草也没有多带,只让每名军士自带了七日的口粮。五千人马进入林中,盛斌下令将马栓在树上,将士就地休息。大战在即,需养精蓄锐。
    杨允又令秦枫带了几名探子前往仓台打探消息,一旦祁善回兵便火速来报。陆飞等人自来到唐州,这三天里几乎就没睡过,杨允便安排让他们早些休息。陆飞平躺在地上,仰面向天,一时间却无睡意。月色西陲,天空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只有在这种时候,陆飞才能感到一丝的平静,深深的夜色与那皎洁的月光仿佛又令他回到了儿时,依偎在娘亲的身旁,伴着声声虫叫,聆听着一个又一个有关月亮的典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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