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徐州城九十里外官道上黄尘扬空,奔骑如飞往来不绝于途,照面时打一手式表明身分,或停骑频频细语即分道扬镳。
    无极帮主五人装扮得维妙维肖,丝毫不露武林人物模样,眼神敛蓄犹如常人,但察觉道上人物有异,心中暗惊,低声道:“你等发觉有点异样么?”
    萧婆婆颔首道:“江湖白道上似结聚着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黑道几乎绝迹,往常往来这条道上的无不是枭雄豪杰,今日迥异显然,帮主,我等应小心从事,到得总坛再说。”
    他们小心翼翼,装得又像,一路平安无事,进入徐州城,转入僻巷一家万全客栈住下。万全客栈简陋污秽,多为肩挑负贩所居,巷仄偏僻,毫不起眼,亦不为富贾达官所喜,禁足不前。
    一个店伙蹲在店外阶石上,映着阳光口中哼着小调,抱臂眺望行人,一副懒洋洋神态。他忽见一辆鸡公车进入僻巷,魏醉白一行渐近,不禁直腰立起,迎上前去,笑道:“爷台是要住店么?”无极帮主道:“正是要住店。”
    那店伙道:“小店正有三间空房,正好供五位住下,容小的领路。”无极帮主心中大感惊愕,诧道:“宝店今年兴旺运隆,日进斗金,着实令人可喜之事。”
    店伙嘻嘻一笑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不到敝店也有时来运通之日,这几日来住店的都是江湖豪雄,大把银子花用似水一般。”
    无极帮主微微一笑,魏醉白与萧婆婆亦由胡德胜丁二虎搀着入店。走入后面一座小小跨院,数株嫩柳垂丝摇拂下掩着一列三间土屋矮房,店伙笑道:“这够五位住的么?”
    无极帮主道:“够了,黄三爷还在么?”店伙面色微变,瞠目嗫嚅道:“怎么你老人家还是熟人,小的为何从未见过?”
    无极帮主伸手入怀取出一面铜牌,道:“你不知道的事仍多,不准多问,你去唤黄三爷前来见我,务须隐秘形迹。”语音森冷已极。店伙忙接过喏喏连声而退。
    片刻,只见一肥胖中年人急急走入室内,无极帮主以眼色示意,欠身立起,抱拳笑道:“黄三爷半年不见又发福了,小老儿多承照顾,心感不已,此次意欲贩一笔货,不知黄三爷可否相助?”
    肥胖中年人哈哈大笑道:“佟兄,此处不是谈生意所在,我俩久别重逢,请你喝两盅去。”说着唤来店伙,吩咐一应开支均记在他的账上,牵着无极帮主出店而去。
    万全客栈内暗中隐有一双锐利目光注视着无极帮主及黄三爷,但两人装扮得极像,竟骗过了此人。黄三爷途中默不则声,领着无极帮主走向大街一家“海月”楼,尚未跨入,黄三爷低声道:“帮主,您老知否咱们主人也赶来了么?”
    无极帮主不禁一呆,愕然瞪目道:“你说瑶池宫主也赶来啦?”“正是。”“宫主现在何处?”“就在万全客栈内。”无极帮主更是大感惊愕,诧道:“那你为何领老朽来在此处?”黄三爷微微一笑道:“奉宫主之命,不得不尔。”
    说着一步跨入海月楼,立时起了一片吆喝之声,店小二急步趋前,领着两人登楼看座。楼面上已上了七成座,其中不乏江湖人物,无极帮主一眼即瞧出约有三四张桌面食客都是久未露面江湖的黑道高手,不禁暗暗心惊。
    落座后,唤了酒菜,黄三爷即与无极帮主谈说生意买买之事,引开邻座注意后,低声道:“宫主此来因本帮日趋衰微,意在探明武林局势,筹策未来大计,再者欲瞧瞧神木尊者传人究竟。”
    无极帮主淡淡哦了一声,道:“看来宫主已知老朽等人抵达了。”黄三爷点点头道:“知道了。”
    说时店小二已送上酒食,黄三爷在无极帮主碗中斟满了酒,宾主互敬。楼面上喧嚣如潮,豪笑盈耳,忽戛然寂灭,鸦雀无声。无极帮主猛然一惊,忽闻一声冷笑道:“我道是谁在此掀风作浪,原来是久未露面,自称都阳一奇的鬼手阴奎。”说话之人正是白衣银神龙翱翔,身旁立着丐帮名宿铁韦护谈吾。那鬼手阴奎穿着一身丝织紫花长袍,白面微髭,看来不过四旬开外年岁。
    其实已逾七旬高龄,眼神森空如电,令人生出阴冷逼人感觉。鬼手阴奎阴恻侧一笑道:“难得龙老师还记得阴某,你我河水不犯井水,为何妄指阴某掀风作浪?”
    龙翱翔冷笑一声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将贺平等人擒往何处去了?”“你是说贺小化子么?”鬼手阴奎咧嘴一笑道:“阴某瞧不顺眼他们狐假虎威,颐指气使模样,是阴某一时兴起将贺小化子等制住。”龙翱翔眼中怒芒逼射,大喝道:“龙某奉神木令所命,望汝速予释放返回都阳,免自找罪受。”
    鬼手阴奎面色一变,冷笑道:“阴某正想见识神木尊者传人究竟是何人物,烦请龙老师转告,阴某午刻在云龙山南七里外杏林之内恭候。”拂袖率众扬长下楼而去。
    白衣银神龙翱翔嘿嘿冷笑两声,亦偕同铁韦护谈吾离开海月楼。无极帮主望了黄三爷一眼,道:“你我也随去瞧瞧。”忽闻一极轻微语声送入耳中道:“此刻距午时尚早,鬼手阴奎并非好相识,此举实有诡计在内,不可轻学妄动。”
    无极帮主面色大变,只见一老叟下得楼去,忙低声道“宫主来啦,我等快去拜见。”黄三爷掷下一锭纹银,两人急步下楼,只见老叟身形正转入一条僻巷内,俟两人走入巷中,已无老叟身影,但见一青衣短装小童由巷侧闪出,低声道:“两位随小的快来。”
    万全客栈内魏醉白躺在榻上忽倏地翻身坐起,道:“在下出外走走,顺便去药坊内配一帖药。”萧婆婆担心他神智不清,忙道:“你怎能轻易离店。”魏醉白摇首淡淡一笑道:“不妨事,在下片刻即返。”
    忽闻院外起了一声低沉啸音,声虽不大,却森寒刺骨,只觉一条人影飘闪掠过,身法奇快。萧婆婆面色一变,低喝道:“我等切不可败露形迹。”魏醉白道:“这个在下知道。”
    装着身形不支,摇摇晃晃走了出去。萧婆婆犹不放心,颤巍巍随着走出。经过一条通道,两侧均是木板隔成小间,只觉一股血腥刺鼻,魏醉白亦有所觉,但见一扇木门虚掩着,他似不经意般用肘支着那扇木门。呀的一声,木门悠悠开启,抬目望去,两人不禁面色大变。
    只见三具尸体僵坐在榻上。三尸面目怪异,凸目塌鼻,颧张颚掀,獠牙外露,肤色黧黑光亮,同伸臂扬掌作势,似惊觉来敌有异,联臂出掌,那知来敌武功奇高,竟在倏忽之间先发制他们于死。
    萧婆婆忙拉着魏醉白衣袖迅快走出两步,传声道:“魏香主知道这三人来历么?”魏醉白摇首一笑,神色凄然。
    萧婆婆欲言又止,暗叹一声道:“你走吧,早去早回。”魏醉白点点头,望店外走去。他走出店外,目光四巡了一眼,迳向东首阴暗小巷走入,巷尾一座破败衰凉的城隍庙阗无一人,他缓缓跨入庙门。
    当年这城隍庙极具规模,飞甍雕梁,但不知何以如此衰微,尘网蛛结,苔绿厚障,阴森森地令人不寒而栗。神案之后突传出一个低沉语声道:“来者何人?”魏醉白冷冷答道:“尊驾藏在此处则甚?”
    帷幔一扬,闪出一身长八尺,马脸阴森白衣怪人,两目神光炯炯如电逼射在魏醉白脸上,半晌桀桀怪笑道:“俗子病夫,速离此处,免罹杀身之祸。”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在下染病难愈,祈神默佑,又不碍尊驾何事,逼驱何由?”“你知道我是谁么?”魏醉白摇首答道:“萍水相逢,在下何能知之?”
    白衣怪人双目一瞪,凶光逼射,狞笑道:“你不知道还好些,倘知道我的来历,你准死无疑。”
    魏醉白摇首凄然一笑道:“彼此无怨无仇,何必以死字相胁,况在下重病在身,索然并无生趣,生死二字已淡然处之。”白衣怪人道:“那又何必祈神默佑?”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只求心安而已。”
    蓦觉一片衣袂振风之风入耳,人影纷纷疾如闪电般掠入殿内。魏醉白佯装无觉,其实已看出来的共是四人,劲装捷服,均五旬开外年岁,太阳穴高高隆起,面目阴冷,一望而知俱身负内家绝学。
    只听一个沙沉语声道:“老二,阴老大已与龙翱翔老儿照过面了,约在午后在云龙山南杏林内见面,小弟奉老大之命请老二率众前往相助。”继又惊噫一声,手指着魏醉白,诧道:“老二,他是谁?”
    白衣怪人冷笑道:“凡夫俗子,无须理他。”“不成,恐道出我等藏身隐秘,不如杀之灭口。”魏醉白偷觑说话之人。
    只见此人身长不过五尺,头大如斗,面色黄里透青,浓眉如刷,虎目蒜鼻,海口绕蓄一部浓髭,貌像狞恶凶残。白衣怪人点点头道:“也好。”头大如斗矮子两指疾伸如电望魏醉白胸前点去。
    只听一声哎哟,白衣怪人相继发出一声惊叫,原来那头大如斗的矮子右臂伸向半途,不觉腕脉一紧,不见魏醉白如何动作,五指已扣在右手腕脉穴,血行立时反逆,胸口一瓮,但感鲜血几乎喷出口来。白衣怪人惊呼出声,神色大变,厉喝道:“原来阁下亦是武林人物,老朽走眼失敬了。”
    魏醉白冷笑道:“是与不是武林人物都是一样,反正尊驾已有杀人灭口之意。”白衣怪人呆得一呆,微微一笑道:“阁下之言倒是一针见血之词,老朽也无须枉费唇舌,请问阁下来此有所为否?”魏醉白冷冷笑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无相干。”
    说着哈哈一笑、五指了松,身影疾闪无踪。头大如斗矮子两眼射出怨毒无比神光,无奈真气逆行,不敢追赶,暗中调匀真气。白衣怪人叹息道:“此人精华内蕴,愚兄走了眼了,恐后患无穷。”说着略略一顿,又道:“阴老大未免小题大做,一个龙翱翔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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