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迷蒙的光华洒满了整片草原,由远处的山岭开始,铺满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万籁俱寂中偶尔传出几声马的鸣叫,为这个夜带来几许萧条。
    你哲凝视着没有尽头的黑夜,怀中卷着恬睡的红雁,白天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
    “没想到你对红雁的独占欲那么强。”那是晚餐时,白奇威调侃弟弟的话。
    “红雁是我的妹妹,身为兄长当然要多照顾她;更何况她没心机,很容易上陌生人的当。”
    “钟瑞也是你的妹妹,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亲切。”
    “那不一样,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这么说,只要红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就不会保护她了。”
    “不是!”他惊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我是说——唔——”他忽然不知如何接下去。
    他对红雁的感觉太复杂,独占欲、怜惜、呵护,甚至有父执辈似的责任感——就是没有半丝兄妹之情。不像对钟瑞的欣赏及家人间的亲密感,而是一种更亲密、更霸道的
    红雁喃喃梦呓着,将身子在他怀中挪了一挪,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这些微的骚动,不经意地勾起他两人在猿谷中袒裎相见的记忆。他感到胸口一窒,勉强按捺下顿时勃发的欲望。
    他发现了自己和红雁惟一不协调的一点。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撩拨起他男性最原始的欲望。她从不会故意作出挑逗的举止,他却好像总是蠢蠢欲动,等候时机。她不是他所接触过的烟媚女子,他却反而更加留恋于她的天真清新。他应该拒绝红雁老钻进他怀中的撒娇举止,不该连自己也情不自禁
    齐齐贝尔的赶集共有十日,人潮一日比一日多。由于白奇威一心牵挂着怀有身孕的娇妻,大功告成之后便快马加鞭带着满满的货物和大批人马绝尘而去,留下白奇哲和红雁单独地享受两人世界。
    光是贩卖各种商品的摊子就足以让红雁流连忘返。她对每一样东西都坦率而直接地表达出她的喜爱,只要看中了她都会拿起来凑近前瞧瞧清楚,端近鼻端嗅嗅有什么味道,拿近耳边用力扯晃听听有什么声音。
    “什么什么什么?”挤在围观的人群中,红雁对着这场华丽的游行队伍发出惊叹之声。这是他们一年一度大出风头的机会。从每一个马队配饰的豪华与否,可看出那一旗贵族的富有程度。有些极好面子的,不惜工本极尽奢侈铺张之能事,在马辔上镶嵌闪烁的宝石,在靴子上佩挂晶莹的玛瑙。仪队领首在黑夜中威风凛凛高举火把,使人不禁联想到古代那些饶勇擅战、连夜赴场的战士。
    红雁像其他小孩一样,兴奋地又叫又跳。
    “漂漂!漂漂!”指着在空中盛开怒放的五彩烟火,红雁被那变化多端的灿烂色彩迷醉心神,充满了向往之情地望着天空。
    小家伙可真容易满足!白奇哲微微笑着,紧紧握着她的手,怕她被人群冲散。
    一直到钻入睡袋,在树荫下准备就寝,兴奋过头的红雁依然吱吱喳喳,不时咿咿呀呀拉着他聊天。
    “红雁乖,睡觉。”在这个夜阑人静的时刻,孤男寡女身处荒郊野外,红雁又如此不知男女礼数,十足地挑战着他的礼教尺度。红雁不停地在他怀中扭动,温软娇躯使他血脉贲张至极点。她每一个细微的挪动,都撩拨着他体内四处奔流的欲望细胞。
    红雁柔嫩的大腿拂过他的敏感处,柔软的触感将他的煎熬推到顶峰,他倒抽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亢奋之感。
    她仿佛发现他的不同。“白奇——唔!”
    他无法忍受了!他狂野地攫住她的双唇,适时地打断她的话,更加重力道掠夺她不曾献出的甜美。唇瓣相触、舌尖相缠,氤氨的黑瞳对上惊诧的蓝眼,大手扶住她的后脑勺,霸道地汲取她口中的蜜糖。
    一时之间,她脑中无法思考,只觉得全身如腾云驾雾似地飘了起来。他是一阵浪卷腾沙的狂风,吹得她迷失方向。一股男性特有的气息侵入她鼻中,激起她一阵颤抖,全身的毛细孔仿佛慰烫过一般,摆荡她女性易碎的心弦,更仿佛使她沉迷于其中
    她不自觉地品尝这份感觉,那酣畅的舒服,令她想起干妈所说的
    “醉!”在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时,她马上大声喊出来。
    醉?他险些失笑。形容得真好,正是他心情的最佳写照。是的,他醉了,醉在她纯真的容颜中。
    红雁舔舔下唇,回想起刚刚那个吻。刚刚白奇哲将嘴贴到她嘴上的滋味好甜,嘻。她的眼光移到他的唇上,好想叫他再做一次她举起手,用力地捏捏白奇哲的下唇。
    “嘿。”她的力道对他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反而激起他想更进一步的冲动,他不得不轻轻扳下她的手。这儿虽是荒郊野地,但他不忍如此随便夺走她的贞节。这个小红雁,是如此纯真,如此可人,他怎能为她的无知便如此侵犯她呢?她不是那些可以在稻草堆上打滚的娼妇他不想如此待她
    “白奇哲。”她轻扯他的衣襟,用食指比向自己的嘴。“什么什么什么?”她的双颊扑红、两眼发亮,满脸的兴奋及好奇。“红雁要要。”
    她要?她也和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渴望吗?这点发现令他欣喜。他可以使她渴望他吗?如他渴望她一般?
    “吻。”他轻轻举起右手,将食指及中指按住自己的唇,再轻轻挪转方向,温柔地点上她的唇。“这个叫做吻。”他的动作极其亲匿,包含情欲。
    “——ㄣ”红雁觉得这个字好美好美,而且不知怎地,每念一遍,颊上的红晕羞烫竟又多添一分。“吻。”
    “吻。”他无法克制自己,缓缓地欺近她的颊边,厮磨她细致的肌肤。“吻。”那张红滟滟的小巧唇瓣会使圣人也忍不住想再度偷香,何况他只是凡夫俗子。
    红雁绽开烂漫的笑容,主动凑向他。两人鼻对着鼻,口对着口,白奇哲只感到心神俱醉,满鼻都是红雁处子之身的幽香。只见红雁偏着头,忽地又扑了上来——
    “痛痛!”冲力太大,她反而撞得牙关发疼。“吻——”
    她想吻他?白奇哲双手捧起她的脸,决定好好教会他的小红雁——尽管他想教的不仅仅是这个,也足以让他“醉”了。
    ”红雁摸摸发胀的肚皮,一路小吃吃下来,红雁已成市集中众所皆知的“大胃王”每摊小贩一见着他们就冲着直笑,欢迎他们赏光,让他们大赚一笔银两。
    往往赶集的最后一夜就是一场豪请,也是北方人慷慨大方的表现,他们开放买卖所剩的点心糖果让孩子恣意享用,让孩子们好好大快朵颐一番。红雁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争先恐后,每个人都想抢到摊贩的最前面。这光景吸引了红雁的目光,她从来没看过那么多孩子同时抢夺一样东西的场面。
    “哎呀!”一个个头很小约五、六岁女娃比不过同伴的气力,被一只不耐烦的手推出人潮。
    红雁征征看着她不服输地又想挤进去,却再次失败。这回,她跌个四脚朝天。
    她急急忙忙跑过去,扶起那个小女生。
    不料,这个小女生不领情。她抬起又瘦又脏的小脸蛋,看到红雁胸前垂挂着一块夺目耀眼的玉佩,想都没想就一把扯下它,迈开步子便逃。
    白奇哲大怒,高大的身形很快截挡她的逃生路线,小女生机警地抬眼,被对方冷冽狂怒的目光吓得膝软跪地。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还给她!”他怒吼道。
    小女生抖着手物归原主,鼓足勇气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落跑,衣领却被一只大手不疾不徐地抬起。待她近距离地看见白奇哲凶狠的脸,忍不住浑身发抖。
    白奇哲彻头彻尾看她一遍,然后才将她放回地面上。小女生还搞不清楚状况,手中已多了一锭银子。
    “回去买点好吃的。”
    小女生半信半疑地又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就像深怕白奇哲改变主意般,飞也似地逃离他俩的视线范围。
    “白奇哲?”她很困惑,为什么那个素末谋面的小女生强要这块玉佩呢?
    “——因为,红雁,不是每个人都有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才想偷你的玉佩。”世间原本就没公平的准针,这又是白奇哲未来得好好教她的一课。
    他们已经远离人群。一时兴起,他揽着她纵上马背,勒疆扯绳,轻轻一夹马腹,往另一边的草原奔去。
    “哇!”
    他们来到一处隆起的山坡,红雁一下马就往前跑,发现点点星光下是盛开、直冲云霄的烟火。五颜六色,一闪而逝的斑彩,烘托着银白星辰,煞是美丽。
    “星星——啊,掉下来了!”
    一线星芒呈弧形划开天际。
    “那是流星,赶快告诉流星红雁有什么希望,流星会帮你实现。”
    希望?红雁闭上眼睛,随即睁开。
    “红雁要——红雁要一直一直和白奇哲在一起。”她快乐地宣布。
    “红雁。”他错愕了,甜蜜蜜的感觉盈满了他的心。他爱怜地捧起她的脸蛋,先是轻啄着那有如天边星斗的湛蓝眼睛,他吐出的温热气息令她耳根羞红。接着他进攻了红雁的双唇,那是她前些日子还要他教她的。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红雁嘤咛了一声,白奇哲无法忍受地狂乱亲吻她的红唇。他用舌尖逗弄着红雁催促她打开,她迅速而热烈地回应。她尝起来就像蜂蜜,像春天绽放的野花他无法满足于这个香唇,伸出双手游移到了红雁的双峰,放肆地揉捏着她的蓓蕾
    “呀!”红雁莫名从头红到脚。这是怎么了?她看着那只探入她衣服内襟的手。她并不是感觉到有何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掌心会烫得如同火焰一般。
    白奇哲看着发愣的红雁,双颊酡红,像朵含苞待放的野蔷薇。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声音,他忍不住要将它释放出来——
    “红雁,嫁给我。”
    红雁,他的。他的红雁。他可以想见将来会有一个长相如她母亲那般清纯甜美的女娃娃,或一个黑发俊美的男孩。
    “嫁给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红雁不是想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吗?那就是“嫁给我”才做得到这一点。”这似乎有点不太正当,他应该先告诉她“嫁”的意义,但此刻他已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拥有红雁,让她做他的妻!
    “说你愿意嫁给我!”他知道她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就算是有点像在欺负小孩,他也要得到她这句承诺。
    “你愿意嫁给我。”
    白奇哲哈哈大笑,他差点儿忘了红雁的“表达能力”
    最后一束火花绽放于天际。
    齐齐贝尔的赶集,就此告一段落。
    白奇哲变了!
    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红雁之间的情样,白二少动心了!这个消息准会让“伦哈卡贝”方圆百里内的姑娘家痛哭流涕,任何年轻汉子好奇心勃起——究竟是谁家的姑娘能使我们的白二少凡心大动?
    别的不提,白家二老对小儿子的转变可是欣喜若狂。打从他们由齐齐贝尔赶集回来之后,全家上下便喜孜孜地为小俩口筹划婚事。尤其是钟绮,巴不得能早日将红雁定下来,她也才能安心地宠这个干女儿兼儿媳妇。
    各家姑娘得知此消息之后,立刻蜂拥而至,将白家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充满好奇,想得见这位美娇娘的庐山真面目。待这位金发蓝眼、笑容甜美的女娃出现后,众家姑娘皆甘拜下风,且因为她纯真不做作的个性,争相当她的姊妹淘,皇甫兰就是一例。
    山海关外有三杰,东白、西阙、南皇甫。皇甫兰正是皇甫家的千金。
    原本皇甫兰对俊俏的白二少抱着非君不嫁的决心,所以当白家传出喜讯时,她立即的反应一是嫉妒,二是愤怒。所以才和弟弟皇甫松特地千里迢迢赶了五日路,目的即是为一睹佳人为“何方神圣”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自己的情敌,更遑论与她义结金兰。
    你不是想剁了她?小她一岁的皇甫松非常了解他的姊姊,懒洋洋地瞅她一眼。皇甫兰又拉不下脸来说对红雁的好感,只能恶狠狠地赏弟弟一记白眼。
    “我们是好姊妹嘛!”皇甫兰嘟起一张小嘴,非常谄媚地对红雁勾肩搭背,决定对弟弟采取“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态度。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白奇哲扫视一房间的人,曾几何时,红雁的房间变得这么热闹了?啧,连年轻男人也跑进来了,白奇哲立即面带不悦。
    显然皇甫松也察觉了自己的失礼,急忙揖礼致歉。“白兄,对不起,我是因为在找家姊”
    “没关系。”白奇哲摇摇手,心下这才觉得舒坦了些。“我也正好在找令姊,想请她帮个忙。”红雁见到他又飞奔了过来,他一把握住红雁柳柳纤腰,这才恢复主人应有的有礼平和的嘴脸。
    “什么事?”见矛头居然指向她,皇甫兰赶快凑上去。她天性就如脱了疆的野马毫不忌讳男女分寸,最近镇日看多白奇哲的冷峻脸孔后,面对他时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我们的婚礼预订在七月中,也就是第一个月圆之日举行,到时希望皇甫家到场观礼外,我个人尚希望皇甫小姐能担任——红雁送亲骑队中的队长。”
    “是吗?”皇甫兰整张脸都发亮了。在北大荒中娶嫁是非常慎重的大事,送亲尤其重大;年轻的少女都乐意担此大任。“好哇好哇好哇。”她一口答应。
    红雁无聊地晃着双腿。先前干妈不断对她耳提面命,告诫她不可以随随便便在其他人面前对白奇哲又抱又叫,说那样很不——很不“礼貌”她是很喜欢皇甫姊弟跟她说话,可是现在白奇哲来了,她只想赶快跟他单独相处。
    一思及此,大大的蓝眼睛流露些许不满及挫折,可是一想到干妈的话,她很努力摆出“乖乖”的模样。
    “红雁。”白奇哲示意地向她伸出手。“我们到外头去溜溜。”
    “去哪?”皇甫兰兴致勃勃插话。“我也去。”
    白奇哲淡峻的眼底浮过一丝不悦,皇甫松立即敏锐地察觉到,只能哀叹皇甫兰的不解风情。“老姊,走,我们去玩那种人头棋去,我这回一定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那叫西洋棋,笨,告诉你那么多次还记不起来。”皇甫兰的兴致被皇甫松三言二语乍然挑起。“走啦走啦。”她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皇甫松温吞吞地,带点无可奈何的意味跟上去。有姊如此,弟之不幸啊。房间中的人潮也随之络绎而出。
    只等门扉一阖,红雁就发出细细的欢呼扑进白奇哲怀中她足足有三个白天晚上没见到他哩。干妈说他很忙很忙,要乖乖地等。
    “红雁想白奇哲。”奇迹一般,她这句话没说得一顿一顿的,漂亮之极。
    那句话彻底瓦解白奇哲连日来对她的思念,双手将她圈入怀中,给了她一个绵长而又销魂的吻,最近为了婚礼的事累得晕头转向,加上礼仪约束新人在举行婚礼前回避的观念不过这已经是极限,他想她想得快发疯。
    “我、也、很、想、你。”他是一字一吻,赧红了红雁的粉颊。有人说爱情会使一个女人变得更加美丽,印证在红雁身上是一点儿也不假。
    “红雁不喜欢房间。”她忽然发出娇嗔。
    “为什么?”他搂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享受与她的耳鬓厮磨。
    红雁的语言能力又更进一步,也可以说较长的完整句子;也就是说,她又更进一步地融入了人类社会。
    “红雁想出去玩玩,不喜欢屋子。”
    也难怪她会如此抑郁不乐,对一个从小就生长在大自然中的人来说,房子固然舒适,却比不上那片宽阔的自由之境来得更加舒服吧!
    “那白奇哲带你出去玩。”他毫不迟疑地掀腰打横抱起她,就快步步出房间。红雁从未被人这样抱过,娇呼一声地将双臂搭上他的肩膀,格一声笑了起来,双腿轻轻地左摆右晃,螓首亲匿地偎在他胸口。
    “二少爷。”端茶进来的银婶是第一个看见这吓人——呃,令人吃惊的一幕。“您——呃,您想上哪啊?”她赶忙追上去。虽然他们已是既定的夫妻,未免也恁地大胆。
    “红雁和我都闷坏了,我们晚饭前会回来。”他才不管周遭的奴仆投给他们的眼光。
    他从马怀中牵出一匹棕马,先行踏?上鞍,再健臂一抄,将红雁稳稳地卷入怀中。
    “走了!走了!”红雁开心地又叫又扭着身子,惊得马匹险些儿踩不稳步伐,幸而他及时控制疆绳。
    伦哈卡贝草原一年四季有各种风貌,此刻正是春末夏初的交替,新长的嫩绿野草无垠无边地铺满大地,如海浪般随风起伏,在日光的照耀下,有着说不尽的浪漫诗意。
    白奇哲安静地领会这种荒野之美,这片大地总富着单纯却恬静的风情。他没有开口,心中胀满感动,就连原本呱啦呱啦的红雁似乎也感染他的心情,保持罕见的?默。
    “我的祖先当初为“伦哈卡贝”呕心沥血,他们赶走前来觅食的野狼,赶走想前来抢夺的土匪强盗。“伦哈卡贝”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树、每一木,都是白家人写下的历史”他温柔地吻着她的唇。“以“伦哈卡贝”起誓,我白奇哲这一生只爱你一人,红雁。”这些话早该说了,怎地自己等了这么久?红雁也许尚不解风情,但那又何妨?他可以当这株含苞的野蔷薇的主人,呵护她绽蕾吐蕊。
    红雁怔忡地看着他。她不是很了解白奇哲话中的意义,却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说你爱我。”白奇哲要求。
    “你爱我。”红雁立刻照办。
    白奇哲有些啼笑皆非。“我爱你。”他更正说词。
    “我爱你。”
    “那么,红雁,我要到厨房去帮一下忙,雪儿得请你照顾。”刘清姝再三叮咛。“你就看着他玩球就可以了,不可以让他靠近水池边玩水,你办得到吧?”
    “好。”红雁点头如捣蒜。“红雁会很乖。”
    刘清姝哑然失笑地摇摇头,便匆匆离去。
    这是个清凉悠闲的下午,白云开自顾自地追着皮球玩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其他东西。只见他摇摇摆摆地走近树丛,咕咕哝哝找着金龟子或天牛来玩。
    红雁也好奇地跑过去,童心未泯地同他找寻昆虫的踪迹。
    一条长长的影子遮去这一大一小的视线,红雁奇怪地抬头,对上秋水妒恨不满的双瞳。
    “秋姊姊。”白云开见是眼熟的脸孔,便伸开胖胖的小手臂,想偎入她怀中撒娇。
    秋水没有如往常般抱起他,只是一步步欺近红雁。就算是天真如红雁,也隐约感觉来者不善的气息,她有些迷悯地瞪着对方狰狞的眉目。
    “秋秋姊、姊好。”红雁被她吓得口齿不清。
    “谁是你姊姊来着!”秋水的怒气爆发。白奇哲当众宣布要娶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孩时,她当下伤心得几乎晕厥。连日来,她在房间中暗自饮泣。若非秋雄深怕女儿寻短,一直陪她、劝她,否则不知还会委靡多久。
    红雁有些委屈地扁扁嘴。
    “少摆这种无辜脸孔。”
    秋水正有一肚子气没处发呢。“你究竟是哪来的妖女,竟蒙骗了哲哥哥,他居然还想娶你!”
    失恋的打击令秋水风度全无,不仅脸色难看,连身体也激动地发抖。
    小小的白云开眼睛睁得大大的,懵懵懂懂地看着正在发展的这一幕!
    秋水伤心欲绝地跪在池边,将脸孔埋入双掌中,发出断续不止的呜咽。红雁迟疑地走过去,小心地在她身旁跪下。
    秋水可以察觉她的欺近。如果如果恶向胆边生,秋水在这一刻突然丧失理智。
    “你去死吧!”秋水不动声色地绕到红雁背后,在她尚未回过身时,使力一堆,将猝不及防的红雁推入池心。
    红雁不料有此一击,整个身躯往前倾扑,过大的冲力使她不偏不倚地栽向池边长满青苔的石块上。
    白云开也同时放声大哭。
    “呜呜痛痛!”红雁的哭叫又细又弱,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乖,红雁乖乖的,不痛不痛呵。”
    “二少爷,您就放开她的手吧,您这样,我不好上药啊。”
    “不要。”他要走开?是他握住我的手吗?是他伴在自己身边的吗?红雁试着撑开眼皮,却总是力不从心。
    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的那股力道突然松开了。“银婶,我来。”
    “哎,二少爷,这种事”银婶劝阻不了。白奇哲轻柔地扶起她的上半身,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膛,将碗靠近她的唇边,灌下热热的姜汤。
    “咳咳”红雁被呛得悠悠醒转。他一双黑眼不离她苍白的脸容,手掌轻轻、慢慢地在她背后拍打。
    “把它喝完,乖,来,再一口就好了。乖”白奇哲哄劝她张嘴,声音中包含无限心疼与亲匿。
    “痛”红雁哭丧着脸。“白奇哲陪我,红雁痛痛怕怕。”
    单纯的叙述使白奇哲的黑眼笼上一层寒霜。“白奇哲陪你。”他无法想像事情发生时的景象,秋水究竟是如何狠心地对待她?瞧她怕成这个样子。他心疼地望着红雁,恨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她。
    “红雁这一摔,伤得可不轻,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血流如注。不过幸好急救得早,加上家传雪花膏的药效,应当不至于留下明显的痕迹。”银婶在一旁说道。
    门悄悄地开了,钟绮探进头来,满脸忧色地想要进来看看红雁,白奇哲打个手势,示意她刚入眠,于是钟绮便退了回去。
    “她睡着了。”不到片刻,白奇哲也摄手摄脚走了出来,他总算是放下心中大石。接着又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她呢?”他指的是闯祸的秋水。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怎么劝也不肯出门,哭得很凄惨。哎,没想到那孩子”
    白奇哲来到秋氏父女住的东别庄时,只见手足无措的秋雄正不停地轻敲门扉;看见白奇哲时老脸一窘、眼眶一红。
    “二少爷!”
    “她不肯开门是吧?”白奇哲的声音冰得令人发凉。
    “二少爷。”这回秋雄可是双膝点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请看小老儿分上,原谅水儿这一回吧,她还小,不懂事,她不是故意的”
    “原谅她?我不了解秋水为什么会去欺侮一个对她毫无恶意的人?红雁哪儿犯着她了?秋水都可以做红雁的姊姊了,不照顾一个妹妹也便罢,反倒欺负人!”白奇哲当场大发脾气,一一数落起来。
    “二少爷,水儿她——”
    “我不管她有什么理由,那都该她亲自来解释——”
    就像要应和他的话一般,门“咿呀”地打开了,秋水直挺挺地站在门后,一双眼睛肿胀得像核桃一般。
    “为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不是我?”她已豁出去,事情做都做了。“为什么不是我?”她哪一点不好了?她不美吗?她不够娴静温柔吗?她不够婉约能干吗?哲哥哥理当注意的是她,这么多年来
    白奇哲这才领悟到,他一向视为小妹的少女,对他抱的是什么样的情怀
    “我不知道,秋水。”
    “我哪一点比不上她我不甘心,哲哥哥,为什么你会爱上她?”
    “秋水”白奇哲突然觉得口拙,怒气逐渐被怜悯所取代。
    “我真的不知道,秋水。”他又重复了一次。“是的,你比她有更多更多优点。你温柔、能干,你能驯服一群悍马羊只,能烧得一手好菜,能帮忙管帐,能落落大方地处理牧场中的纠纷红雁也许穷其一生也无法学完你的优点,但我就偏爱这样的她。”他等于赤裸裸地剖析了自己的感情。“我真的很抱歉。”
    我输了。
    秋水闭上眼,心里一阵刺痛。她输了。但不是输给红雁,而是输给白奇哲对红雁的那种深情。再回头想想自己,与白奇哲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何时对自己展现过那种恋爱中的柔情?她甚至不曾看过白奇哲对任何女子放下过冷峻的身段。或许,他真的爱上红雁。或许,她这是无理的奢求,奢求一个冷峻而寡情的男人来爱她
    “你”秋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你一直都是我很重视的小妹。”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秋水猛然扑进他的怀中,尽情地大哭,就让她当他的小妹吧!一次也好,一生也好,至少在这一刻,她能在他怀中——尽情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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