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佐说的话有些罗嗦,他详细地告诉我这许多又是何意?他告诉我这些,难道是要说莫回头今天就要启动?
    我心中生出不详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让我窒息。但是钱佐根本没有给我解疑的时间,他看到我的表情,自然知道我已经完全听进去他的说话,于是钱佐继续前进。
    我追了两步,想要说话,但却发现只两步便走到了尽头。这是一间开阔的大厅。大厅内空荡荡的,正中央是一方桌几,这桌案并不宽,约有半人高,虽然质朴,却是用一整块完整的白玉所雕成。
    能用一整块上好的白玉,想来十分难得。这玉桌应该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这玉桌之上空无一物。
    我忘了去纠缠钱佐刚才的问题,空无一物的玉桌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不禁有些纳闷,疑问渐渐越生越多。这玉桌乃是整间大厅最中心的地方。倘若钱修建此地宫,只是为了藏血伏参,那么这玉桌应该就是安置血伏参的。用浑然天成的玉桌来端放血伏参,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可是不止玉桌上空空如许,整个大厅放眼望去,一眼就能望到边,哪里有血伏参的影子?!我不甘心,举着火把,又仔仔细细地巡察了一遍。还是干干净净的,莫说血伏参,就是一棵杂草也没看见。
    “难道被人捷足先登了吗?”我忍不住问道。这里如此隐蔽,又必须要合欢环才能打开,怎么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可是旁边的钱佐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情呆滞。一张俊美的脸此刻完全沦陷在震惊之中。看着他这副模样,简直是被鬼上身一般,我不禁有些担心。正要过去拉拉他的衣袖。钱佐忽而一个箭步冲上前,身子伏在白玉案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空空地桌案“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办血伏参不见了”钱佐似乎比我还要情绪低落,他颓然地表情好像不是丢了一棵人参,而是丢了整个国家。
    看见他这样子。我竟然难受不起来,血伏参没了,也许就救不了泽新辰了。可是单凭一棵传说中的血伏参,就一定能挽救泽新辰地性命么?若真是没有,也只能另想他法。
    “也许是天意,没了便没”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钱佐双目瞪若铜铃“不行,朕说过要给你的!它就必须在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嗓门有些大,他的眼睛里有着血丝。
    我当即怔住,不明白钱佐怎么有这么大地反应。难道就因为他答应过要把血伏参给我么?是因为把血伏参给我,他的心里就能好受了?
    我淡淡道:“我知道你是真心要把血伏参给我的。你放心吧。即便没有血伏参,我也不会怪你。”
    可是钱佐却不依不饶。他一掌劈在了白玉案上,那白玉案中间轰地断开,摔落在地。暴戾的他双脚带着风,在大厅里如同一只没有脑袋的苍蝇,到处乱窜,掌带着风,风连起了脚下的土,他恨不能掘地三尺,把血伏参给找出来。
    “一定会有的。你等着,我给你找。”钱佐口里喃喃地说着。“朕答应你了的,朕答应你的。”
    我看着他这样子,只觉得心被揪着疼,我忽而冲过去,霎那间忘记了痛,忘记了我与他之间地沟壑,只拎着火把,另一只手从背后抱住了他:“没有就算了,没有就算了。”也许在我的头贴在他背后的时候,我与他地心才最接近。
    “不,不行。”钱佐在我抱住他的时候,身子一颤,但最后从他口里说出来地却是这样地话,他把我拨正,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他说“已经来不及了。可惜,朕最后还是负了你。”
    最后?我看着他,只觉得泪水从我地眼眶里夺了出来,我怕这句话,他是要赶我走么?他不能给我血伏参救泽新辰,所以他负了我?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明明下了决心,可听着他这样的话,只觉得心被洒上了石灰。
    只是我的双眼在挪开的时候,却瞥见了他背后的壁画。
    是的,石壁上似乎有着什么。
    我走了过去,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整块石壁。那是一幅画,画中有一个女子,手中拈着一朵花,身下是漫山遍野的花朵,那女子扭头看向远方,似是被什么人的叫唤所吸引住了。而她所看的方向,山花之后,却是一个人儿手举着一封信,老远地就冲女子招手,脚抬得老高,正在飞奔而来
    我一脸茫然,却又有些激动,莫非这地府之中另有玄机。我说:“这里有幅画!”
    钱佐不像我想象中的高兴,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幅再寻常不过的壁画。此处本就造得精巧华丽,或许有壁画也不足为奇。
    但钱佐的脸上却又渐渐现出一丝自嘲的笑,他的嗓子似哑了一般,颓然地对我解释起来,这画的乃是太祖皇帝与王妃的一段佳话。王妃的娘家在九仙山中,与杭州城相去甚远,若要去山中,又需得翻山越岭。但王妃每年都要回家省亲。太祖皇帝与王妃感情笃深,王妃若是回去久了,便要写信去催促。有一年,太祖皇帝独自一人来到西湖堤畔,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太祖皇帝不禁想到王妃久久未归,于是派人送信给王妃。可是王妃好容易与家人团聚,太祖皇帝又不好催促太急,反倒是劝王妃缓缓归,可顺道欣赏陌上新花。”
    “这封信上,便只有寥寥数字,陌上花开,卿可缓缓归矣。”钱佐初时还一脸颓然,但说着说着,却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一般,听到了钱所说的话。
    钱佐的脸上竟然洋溢着一股幸福的笑,笑得跟水墨画似的“明明心里想着,却又不敢催促太急。”他这话意有所指“据说九仙山的乡里人还编了一首歌谣,就叫做陌上花。”
    “陌上花?”我看着王妃手中那一朵鲜花,顿时生出艳羡,没来由地就一阵心酸“王妃真是幸福。有机会,我一定去九仙山看看。”
    钱佐若有若无地问道:“你艳羡她什么?”
    “我”我一时语塞。
    可是钱佐没有再问的意思,他别过脸去,我看到他的脸色如同霜重。
    艳羡?能不艳羡么?我看着这画,再没有说话,钱与王妃的故事,不知要羡慕多少对痴男怨女。以钱一代帝王,能痴情若许,时时刻刻把王妃记在心间,王妃生病,便亲率水兵远赴海外去寻找仙药,更不惜重金要将自己与王妃的旷世爱情永恒地保存在西湖之下,虽然此做法劳民伤财,但任是谁也不会斥责钱为一个暴君。
    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能如钱一般?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是多么理想的一种夫妻模式,你侬我侬,都被这寥寥数语给囊括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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