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话一出,锦心立刻愣住,盯着顾昭,试图在这这张脸上找熟悉的面孔。
    但太久了,十多年过去了,她对那个人的印象,只有他一身伤飘在河面,她打捞起来,带回家照顾了几天。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做事,锦心也当他是哑巴,跟他说起家里的烦心事。
    照顾了几天,才好了点,他就消失了。
    不久,父亲就强行带走她们母女三人,再之后,自然也就没有回过苏州城了。
    锦心没想到,顾昭会是那个少年。
    可是那个少年,没有这么好看啊。
    他黑黢黢的,头发乱糟糟的,不然的话,锦心怎么在上次查他的时候,没联想到是他。
    “你是哑巴?”锦心问。
    “我是被你救起的人,但我当时不说话,是那时候喉咙伤着了,说不出话,当时我很感激你,让我重生一次,不然我就淹死在河里了,不告而别是因为主家少爷被救了,派人找我,我得回去一趟,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被你家人带走了。”
    锦心听完不禁感到唏嘘,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遇见故人。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锦心好奇。
    “起先也并没有认出你,你容貌变化也很大,是在你从七公主那救了我之后,我才知道你年幼生活在苏州城,派人去查了才知道是你。”
    顾昭说着,倍感苦涩。
    明明自己和她先认识,当时自己要是没有离开,哪里会错过她。
    再得知是故人的时候,她已经为别人生了孩子,再无回头路。
    顾昭不是没想过放下,可是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想着报恩的,这在这个过程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也有过执念,想要带走她,可是她的孩子怎么办,带走又能如何,流浪逃亡一生吗?
    她也未必肯接受自己。
    直到最后,他选择不放下不勉强,就报恩,亦或者,就这么让自己存放自己的感情,不去纠结这些。
    想通这个,他才彻底释然。
    锦心皱着眉,心情复杂,她现在不是跟顾昭叙旧情,而是他在对自己表达爱意。
    她是皇上的皇后,她是给不了顾昭什么回应,但她心里也压力大,她觉得自己不纯粹了。
    她可以利用别人的弱点为自己所用,也可以跟人合作,互相共赢,唯独不能接受感情要挟去利用他。
    世上所有东西都可以换成真金白银去还,唯独感情不可衡量价值。
    她不想做那种令人不齿的女人。
    “谢谢你为本宫付出这么多,这些年,你也还够了本宫的恩,咱们两清了。”
    顾昭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我说这些,不是要和你分清楚,也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我就要告诉你,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无论要做什么,也绝对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
    锦心点点头,“多谢顾将军,本宫心领了,今日话既然已经说开,那本宫也和你说清楚,皇上怎么说也算明君,我的鸿儿还小,我一个女子,我的母族,都不能为他保驾护航,皇上重视他,无论我如何艰辛,但他只要念着我的孩子,我都可以接受他的凉薄,因为我的身上,不仅仅是我个人情感,还有我们母子的命运,和我的家族,你能明白吗?”
    锦心真诚的目光,让顾昭为之触动,点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争权也不是为我自己,我也不会伤害大皇子,这点你放心。”
    锦心起身,缓缓福身,顾昭见状,想要阻止,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触碰她,只能退后两步,抬手作揖深深弯腰回礼。
    他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结果,她只能是皇后,未来可能是太后,他只是顾将军,是天朝的臣子。
    皇后没有生气,已经是对他的宽容了。
    她已经是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岂会为他停留,他又岂敢奢望她的回应呢。
    出宫的时候,顾昭心头虽然轻松了,但却难受了许久。
    锦心一个人坐在那,翠姑先进来的,看见她眼睛是红的,也没敢问,只是给她端了茶来。
    锦心看向翠姑,抓着她的手,“翠姑,本宫突然心里挺难受的。”
    “是因为顾将军?”翠姑惊讶,这可使不得啊,皇后怎么也这般多愁善感了。
    锦心苦笑,“也不尽然,是本宫忽然觉得,自己本该有另一条路可走的,却阴差阳错入了宫。”
    她的野心是被逼出来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大的野心。
    可是这条路走得挺累的,稍微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皇后之位又如何,也是看那个男人的眼色行事罢了。
    “娘娘何必这么想,走什么路是上天安排好的,至于走成什么样,且看自身造化在,娘娘就走的很好,起码,您这样的起步,走到今天,比寻常女子好上太多。”翠姑温和的看着她劝道。
    她是亲眼看着皇后,如何走来的,在侯府就是任人宰割的家仆之女,卑微怯懦的侍妾,谨慎小心的庶妃,到逐渐生出野心意志的德妃,贵妃,皇贵妃,她不是完人,但她起码没有自暴自弃,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但若是换成她还在苏州城,她的一生也和大多普通女子一样,家中安排夫婿,成婚,若是好了,便是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一生顺遂。
    若是遇人不淑,不也是要挣扎往前,日子可比宫中难捱许多,守着苦日子,带着几个孩子,腾不出手挣温饱,依仗不靠谱的男人给温饱,结局也未必能好多少。
    只是皇后换到一个更大的环境,走到尊贵之位了。
    翠姑见过太多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事了,她不希望娘娘感情用事。
    锦心望着翠姑的眼,一下子点醒了。
    她确实有些多愁善感了,人生没有回头路,唯有珍惜当下,过好当下,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第二次选择的。
    正说着话,皇上就来了,看见殿内寂静,他微微疑惑,“你这屋里还挺安静,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锦心调整情绪,扬起笑,“就是突然想家了,不想奴才们看见臣妾丢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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