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关着的门扉前,彤爱君揪紧拳头。
    门内,母亲哭泣的声音加深她的恐惧,她迟疑着没敢开门。
    “郡主——”身后丫鬟解释着。“大夫已进去好一会儿,教主也在里边。”
    爱君望着那片褐色门扉,每次开这扇门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尤其在这种出其不意的夜半时分。
    彤爱君深吸口气,咬牙推开门。
    坐在床边的方笙回头,一见到爱君惨白的脸色,立即说道:一他没事。”
    听方笙这么说,爱君一颗心才放下。她踱近床畔,彤母正细心地用锦帕擦拭床上少年额间冷汗。
    “青铭差点就走了”彤母一脸憔悴,抽抽噎噎地直责备爱君。“你大半夜去哪?”她瞥了爱君一眼。“你弟弟差点就救不回来了,还好是方爷”说着,又蒙住脸哭。
    爱君望着床上惨白着脸的少年,他异常地瘦弱,连血脉都可以清楚看见。多年恶疾缠着她的弟弟,每一发病便是一次惊天动地的浩劫,和提心吊胆的恐惧。
    这次又勉强从阎王手中救下。
    方笙温柔地向彤夫人保证道:“夫人,我找的大夫是最顶尖的,你放心,青铭没事了。”他看了爱君一眼,又对彤夫人说:“别恼爱君,我差她去办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他替爱君解围道。
    一听女儿是帮方爷办事,彤夫人立即拍拍爱君的手。“原来如此。爱君,方爷是咱的大恩人,他交代的事,你可要给他办好了。这些年要不是方爷,我们”
    “爱君是我最信任的下属,你放心,她一直表现得很好。”方绝温和笑道。
    彤夫人抽出帕子拭泪。“那就好,那就好。唉!我们彤家也没什么可以报答您了,只要您方爷有需要,您尽管交代爱君,她一定会尽力完成。”
    彤爱君一直很沉默,俯望母亲哭泣的脸,静静听着。
    然后方笙朝爱君使了眼色,两人离开厢房。
    一轮明月映着花苑,花团锦簇中,彤爱君仿佛也艳成了一朵花,只是这朵花蕴藏着重重心事,美丽的脸庞敛着化不开的愁。
    她徒手拈下一朵红花,垂眸凝睇。“不问我去哪吗?”
    方笙顺过发鬓,一身白衫,玉树临风。“不必问,也知道你去哪。”他敛眉,表情严肃。“我提醒过你,展云飞不是好应付的。”那对深不见底的黑眸打量着爱君。“相信,这趟你并没有占到便宜。”看见她颈上明显的红痕,他的眼睛暗了,嗓音更温柔。“你没事吧?”
    一直把玩着手里红花的形爱君,忽然抬起脸来迎视他关切的眸光。
    不知何故,她急着冲口保证。“这回杀他不成,下回一定行。”爱君肃然道。“我承认我是太轻敌。”
    “他不怕鞭毒。”方笙提醒道。“我说过,斩情鞭一年只能练一式,你七成的功力,顶多和他打成平手。要杀他除非练完余下一式——”他温柔叮嘱。“你知道躁进的后果,我不愿你冒险。”
    红花被那皎白的手捻碎,爱君垂眸。“你说一声,哪怕豁出命,我也帮你杀他。”
    “不。”方笙温柔地拍拍她。“我不要你杀他,反而希望你尽量避免和他冲突。”他用一种罕见的忧虑口气认真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舍得你冒险?”
    爱君心悸,红色**自掌心滑落。他这话的意思是?
    方笙又说:“如果为了报恩,令你牺牲了自己,那么我情愿没出手救过你们。”
    爱君抬头,仰望方笙清俊的脸,他永远那么温柔,那么高贵得遥不可及。他对她的好,他对彤家的恩情,恐怕不是她牺牲生命就能偿还的。
    “我我们欠你太多”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弟弟染病时他花费的金钱和遍寻名医的心力,照顾他们一家的恩情,太多太多这世上唯独在方笙面前,令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及微不足道,她如今的天地都是他慷慨赠与的,就算有朝一日,哪怕是要她为他粉身碎骨,她也绝不会有第二句话。
    方笙黑眸闪烁。“何必说谁欠谁?”他按住爱君右肩。“也许在我心中,你的重要,远比你自己想像得多。爱君,你是师父最珍视的徒儿,下回贸然行动前,先冷静想想,这回你让我担心了一夜。”
    “那展云飞”
    “别惹他。”方笙缓缓道。“百罗门教徒众多,现下硕王府的势力已不足惧。”他垂眸思索。“师父的功体被封在硕王府,‘石中火’查了几年已有眉目,只是还不确定封在硕王府哪个地方。暂且按兵不动,与硕王府和平相处。”
    “一旦‘隙中驹’查出封印埋处,我立即去帮你偷来。”
    方笙宽慰一笑。“只怕,没那么容易。”他寻思道。“硕王府宛如迷城,以奇门阵势排列楼阁,一般人进入是自寻死路。‘石中火’正设法寻人破解阵势,届时我才能放心让你偷封印。”
    “都听你的。”
    “爱君。”方笙眯眼打量她略显苍白的脸。“你看来好似很疲倦。”
    在方笙那双精明的眼睛注视下,爱君面颊微红,心虚地别过脸去,回避他的凝视。
    如果她在心底叹息。如果,今夜和她缠绵的是方笙
    “爱君?”方笙低喊。
    彤爱君抬起脸,表情恍惚。一阵风将一撮发丝吹上她唇畔,他伸手温柔地帮她拂去,指尖碰触到她脸颊肌肤。
    他轻声道:“你的体温比平时高?”因为练斩情鞭,照理说,她的体温会逐日往下降,罕有似今夜这样高的温度。方笙疑惑,注视爱君。
    爱君回避他的视线,径自转身离开,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怅然。
    “不必对我这么温柔。”不爱她,再多的温柔呵护,只是枉然。
    方笙凝视她离去背影,她行过处,花朵摇曳。一缕纤红,无限风情,渐被弥漫的雾气吞噬。她走后,方笙垂眸,肃然思索起来。是什么令她体温骤升?
    3
    醉芳楼艳冠京城,白日披院里姑娘们懒懒睡去。
    艳阳映照后花苑,一群小孩正争先恐后玩着秋千,女孩在秋千上荡,男孩子们争先恐后抢着帮她推秋千,一群孩子们哈哈大笑,唱着滥情的诗。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秋千晃得好高,小女孩兴奋尖叫。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花苑里,孩子们嬉闹。
    沿着布满青苔的阶梯,草色人帘。高台上厢房门扉开敞,展云飞倚在虎皮垫上,懒洋洋地斜靠椅背。天热,他没系上腰带,敞着衫,袒露黝黑结实的胸膛。
    他的随性,与坐于案前,衣着华丽,举止雍雅的男子宛如天壤地别。
    那男子频频皱眉,局促不安,语带责备。“这种地方?”他恼怒,用一种很压抑的声音抗议。“我不是已经安排好你的住处?为什么又搬进这里!”妓院,堕落的下三滥地方。
    “王爷。”展云飞黑眸闪烁有趣的狡光,身子传向案前,嗓音慵懒。“相信你本就明白,展云飞不适合你供的高贵地方。”他好笑地看硕王爷恼怒地扇扇风,案上的水杯,他一口也没敢碰,仿佛这里连水都是脏的。
    硕王爷绷着脸提醒他。“你出身卑微,我们王府待你不薄,你大可不必再回这种地方,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你——”
    “你甭跟我废话。”展云飞脸色骤变,扬眉。“我住哪是我的事,这段时间你押的囚犯,全送上天京。你还跟我罗嗦什么?我没兴趣跟你唱高调。”
    王爷脸色更难看了。“我是为你好。当初你为了一个低贱的妓,把我侄子杀了,若非爱才——”
    “砰”的一声,展云飞掀了桌,满桌碗盘摔个粉碎,王爷骇得刷白了脸。
    “妓女怎样?”展云飞昂起下巴质问王爷。“妓女也是人!”展云飞咆哮。“你侄子把人家打得浑身是伤,他该死!”
    王爷摸摸鼻子起身,鄙夷地低头挥去袍上灰尘。
    “这世上正是有那些作奸犯科、不懂得洁身自爱的人,才会这么混乱。为那种人叫屈,值得吗?”他正色对展云飞道。“在我眼中,那种自甘堕落的人,就不必当人看,全都该消灭。”他昂首瞪着展云飞。“当初我爹可怜你,收你在王府,给你身份名望地位,我希望你别糟蹋他对你的美意。”
    “硕王爷——”展云飞寒着脸。“我留在王府凭的是一身本事,你少跟我提什么恩啊情地,真笑掉大牙!”
    “哼!”硕爷冷笑。“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不高兴?”展云飞也笑。“您大不了把白符撕了,由着我呜呼哀哉。”他眼色一暗,忽而仰头大笑。“可是你不敢。”他坐着,抓了一旁酒坛子灌一大口,抹抹嘴满不在乎地望着仁立面前、铁青着脸的硕王爷。“我说您还不是普通的孬,明明恨我恨得牙痒痒地,却还是舍不得杀我,得靠我帮着给您撑腰。”他嘲讽地斜脸瞧他。“真难为你这么高贵,还得站着和我这个小小贱民说话。”
    “展云飞!”硕王爷咬牙。“你以为我不敢撕白符,你真以为我没你不行?”
    展云飞笑着朝他直嚷。“你尽管撕啊!”硕王爷气得满脸通红,不,不能撕。现下只有展云飞能对付“梦中身。”展云飞一回来,百罗门便收敛不少,这是事实。可恨是他得又开始经历十年前的噩梦,和一头不受控制野蛮的兽周旋,这令他厌恶。
    “你尽管猖狂!”王爷转身斜脸瞪他。“总有一日,你会自食恶果。”他大步离开。
    “我候着哪!”展云飞对着那气呼呼的背影高叫,随即又笑得倒地。他干脆躺着,侧脸凝视帘外,花苑里小女孩的秋千荡得好高,孩子们尖叫嘻笑。满院红花怒放,艳得像一次高潮。
    展云飞黑发技面,黝黑锐利的眼眸缓缓合起。想起一冽红影,想起彤爱君跨骑在他身上,狂荡地对他艳笑想起她,他胸腔绷紧,欲望高涨,天气瞬间燥热难耐,斜斜映入房里的日光,在他脸上偷移,缓而热地爬行。
    那张狂放不羁的脸,随着风吹帘子的暗影和日光,忽明忽暗,说不出地诡谲。
    花苑里孩子们还在唱那首词,齐声笑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展云飞懒懒地掀开眼皮,眸色慵懒昏沉。抬手摸上酒坛,他低声续唱下阙词——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他眼色闪烁,表情微醺。“笑见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天涯何处无芳草。
    自王府放了展云飞出来后,百罗门不再抢劫囚车。事实上两方的实力已足以抗衡,现在就只等着教主方笙夺回王府藏匿的那只封印盒。
    方笙毕生功体都在那只封印盒内。他练的功足以长生不老,可惜多年前遭老王爷请人设计陷害,不但被夺走毕生功力,还差点死于非命。
    方笙不死心,这笔帐总要算的。如今他卷土重来,没了功力的他,却在短短十几年间训练出三名出色的部下。
    现在只要夺回被摄入宝盒的功体,以及一颗解开宝盒的夜明珠——要称霸一方,轻而易举。
    百罗门如今就等着前往边疆寻觅破阵势的“石中火”与寻夜明珠的“隙中驹”传回消息。
    此际,彤爱君正亲自照料弟弟。
    彤青铭躺在床上,干枯得似个活死人,皮包骨的模样,令人不忍卒睹。他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春活力,没有飞扬的风采,彤青铭大半生都是一片惨白。
    爱君早已没有泪可以流,望着日渐憔悴的弟弟,她的心早痛得没有感觉。
    彤青铭空洞的眼睛仰望姐姐,当爱君细心地帮他擦拭脸庞,他忽然抓住她手腕。
    “姐”他声音干枯。“杀我让我解脱”他气弱游丝,却固执的恳求。“杀我姐求你”爱君怔住,缓缓直起身,望着他苍白的面孔。
    她一直明了他的痛苦,这样歹活着,太残酷。不能行走,永远只能躺在床榻上,她的弟弟多么可怜。
    爱君松了锦帕,怔道:“我爱你,青铭。”她眼睛红了。“我爱你。”
    “我知道姐姐。”彤青铭虚弱的笑。“所以我求你让我解脱。”
    爱君知道弟弟是认真的,他对病痛的人生已经灰心,他只求一个解脱。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够狠心来帮助他脱离痛苦的深渊,只要那是弟弟的期望,她愿意,愿意当那一个下手的人。
    尽管,这像利刃割体那样痛。
    她俯身,世界宛如静在这一刹,地狱或者天堂的门开启。她目光强硬而坚决,她掐住那细弱的颈子,然后在彤青铭惨淡的微笑下,用力扼紧肥他狠狠地勒紧在床铺上。
    彤青铭眼瞳翻白,毫不挣扎。他终于要解脱了,他没有伤心,只有一种松了气的感觉。
    爱君抿唇,感觉那纤弱的颈,感觉筋肉,感觉到颈骨,在她一双致命的掌心下战栗。
    然后彤青铭开始无意识的抽搐,爱君垂眸,毫不手软。她必须一次做个彻底,彻底让他解脱。
    “你干什么!”一声尖呼,一个巴掌狠狠打上她面颊。“你放手、放手!”彤母骇叫,爱君不肯松手。彤母情急下,咬住爱君的手,咬得她流血。她还是不肯松手。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弟弟就可以解脱了。
    彤青铭全身僵直,口吐白沫已快断气。
    “你放手!”彤母大叫,使劲全力撞击彤爱君。这才令得她松手,彤母立即拍打青铭的脸,看着他流着唾液激烈喘气。
    彤母恐惧地直摸着爱子脸庞。“没事,你没事,儿子儿子啊”她啜泣,猛一抬头,瞪住彤爱君。她披头散发、神情狂乱,她咬牙从齿缝进出冰冷的话语。
    “你、你嫌他累赘、就想杀他是不?”她奔过去揪住爱君。“你给我出去——他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给我出去!出去!”她将爱君奋力推出门外。
    “谁都不准伤害青铭,你再敢伤他,我就跟你拼了!”她“砰”地一声关上门,还将门落栓,深怕爱君进来。
    彤爱君立在门外长廊上,树影阴暗摇曳在她绝色脸庞。
    她垂眸凝视手腕上殷红淌血的伤口,母亲那一咬深得几可见骨,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痛,注视着伤口,她的眸色瞬间清澈且冷得似冰。
    如果弟弟再求她不论要遭受母亲怎样的误解和愤恨,不管旁人怎样看待,她还是会再杀他。
    有时候,想杀一个人,是因为不忍,为着想保护他,不让他再多受苦难。他不够坚强,他脆弱得经不起世界的无情。
    所以,杀他。
    没人知晓,扼住他时,她的心如火在烧,她的痛比死强烈,比谁都深刻。那刹就算将她开膛剖腹,或许,她也不觉得痛。
    至大的痛楚像是坚硬的冰,她只觉得冷。^v^
    从边境往来热闹城市,必须绕过一座山巅。山旁只有一条客得两人并肩通过的小径,径旁蓝天绵亘,白色芦苇横着遍插峭壁,白絮随风飞舞,恍若冬雪。在那轻柔绵密的纷纷白絮中,在这条小径上,百罗门与硕王府的人马迎面碰上,两边人马立在两端,气氛剑拔弩张。
    情势紧张,气氛凝重,为首的两个主子,表情莫测高深。
    展云飞一袭黑蟒宽袍,乍见彤爱君,心中升起的第一个感觉不是面对敌人的紧戒,竟是血液沸腾的兴奋。
    那一对黝黑的眼,如火炬般炯炯的视线,热情地流连她身上。她冷着脸庞,如覆雪大地,冰封情感,寒霜眸色迎视他热情如火的注视。她的嘴唇艳得似蔷薇,教他只想咬下她。
    展云飞挑起一眉,在两人深沉的注视中率先开口。
    “又见面了。”他看她握紧银鞭。“还是一样漂亮,嗯?”满头乌丝照旧任性地乱在那半裸的雪肩上。
    彤爱君戒备地绷紧身子,冷眸乍现杀意,旁人立时提醒她
    “郡主,教主要咱别惹展云飞。”
    彤爱君阴着脸。“我知道。”她回头对教友使个眼色,要众人随她前行。于是百罗门大队人马沉默地从硕王府人等身边经过。
    展云飞大感意外,他侧身,看彤爱君默默经过他身旁,他挑衅一笑。听见他得意的笑声,彤爱君回头斜睨他一眼,那恼怒的一瞥风情无限,挑起展云飞蛰伏的欲望。
    “慢。”他拦住她。“想这么若无其事过去?”他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日光下闪亮。
    爱君停步,昂首。“你想怎样?”瞬间两队人马又再度警戒起来。
    “我说过——”他声线低哑。“下次见面,就杀你。”
    “郡主!”百罗门众人惊呼,上前保护。
    “站住。”爱君瞪着展云飞对身后教友下令。“都给我退开。”然后她挑衅对他道:“谁杀谁还不知道!”
    展云飞仰头大笑。“说的好像上回你不是我放走的。”
    “展云飞!”她怒喝。“上回若不是——”
    “若不是我让你那么——”
    “住口!”彤爱君挥鞭,划破他衣袍前襟。
    展云飞低头,看见被她鞭伤的地方,一点点血丝渗出,她对他可真是毫不留情啊!
    那轻松的态度骤逝,他表情瞬间冷冽,缓缓抬起脸,眼神如剑,犀利、尖锐、冷硬。然后他指着彤爱君身后几名大将,缓缓地一字字清晰道:“不想死,就把他们留下。”那全是被劫走的王府人犯。
    “作梦!”她想也不想就道。
    “哼。”他冷笑,嘲讽她。“‘梦中身’,恐怕一直作梦的是你吧?”
    彤爱君不语,斜着脸,看展云飞伸手,缓缓抽出背上刀,一冽银芒瞬间射亮众人眼睛——他拿刀指向她。
    彤爱君脸上毫无惧意,眼眸瞬间亮起,或者是被刀芒映亮?
    “我再说一次——”展云飞声音变得残酷而坚决。“把他们交出来!”
    彤爱君瞪他,昂脸又说一次:“你作梦!”
    “铿”的一声,刀光闪过爱君,一道血痕立即浮现,回报她那一鞭。
    爱君足尖一点,银鞭飒飒,鞭花打向展云飞,同时他提刀迎战,两人飞掠于山巅,一来一往于树梢上疯狂打斗,颇有置对方于死地之势。至于两方人马,没主子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风呼啸,云在湛蓝的天空飘移。晴光无限延伸,白絮宛若雪花朵朵。
    银鞭像蛇追击刀的去向,非纠缠势不罢休。
    刀风流畅,强势,非斩鞭不可。
    彤爱君身形轻盈,形迹诡变,鞭法狠毒,如网般将展云飞密密包围。
    展云飞身形利落,刀势爽利,划破银鞭困住的局。
    两人挥汗如雨,绵密的打斗,像是缠绵,却带着汹涌的杀意。追逐至山峭旁,银鞭略胜一筹,在刀光中缠上展云飞手腕。
    “逮着你了。”她得意,冷笑着运劲欲绞断他手腕。
    云飞反手揪住鞭子旋身往前一扯,蛮力将爱君摔飞过来,同时一手抢过鞭子,一手扣住爱君右腕,恰恰掐住了之前那被咬伤的地方,爱君刷白了脸,痛得倒抽口气。
    展云飞下意识便松手,爱君见状,抬腿立时将他踹下崖。
    “去死吧!展云飞!”她狠笑,冷看他摔落悬崖。
    “死也要拉你陪!”银鞭自崖下飞窜而上,缠住崖旁爱君的手臂,一个狠劲,令她一起掉落——
    两人急速摔跌,半空中,展云飞将手中鞭扯紧,把她护入怀中,在落下的刹那,将爱君牢牢拥进怀里。爱君既惊又恼地,望进那一对黝黑如兽的双瞳,和他一起跌落深渊。
    崖上两方人马只听得打斗声越渐远去,各自揣测着输赢,殊不知主子已双双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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