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说来就来了,她穿一双补了许多补丁的布鞋,鞋面的颜色已经褪得辨不出原先的样子,出嫁时的衣裳也退了色补了补丁。
    任慧芝看着于静土里土气一身村姑的打扮,想起了农村老家的乡亲们,想起了她童年和少年时的美好时光,也想起了刚进城市的窘态,不禁脸红了。
    于静长得倒也标致俊俏很有几分姿色,要是换个发型上上色,从头到脚重新打扮一番,肯定是个标志的美人。任慧芝看着于静会心地笑了,按照事先的预想,重新打扮起于静来。果不然,一个标致的美女呈现眼前。
    于静很不习惯,望着镜子里古里古怪的女人,卷起的头发像个长毛兔,一缕缕染了色的头像个妖怪。倒是涂了化妆品的脸蛋像个公主,白白细细真好看,配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真是一个漂亮好看的脸蛋。
    于静换上任慧芝的衣服皮鞋,那双长及到腰的人皮色袜子,凉嗖嗖低裹在腿上舒服极了。她仔细地瞅着,打量着镜子里的人,真的还是她吗?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玻璃镜子,从没打扮的这么漂亮好看,从没卷过发染过色,从没穿过皮鞋,更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更让她稀奇古怪的是那双丝袜,这双在城市女人眼里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丝袜,让她心惊肉跳满脸红晕,扭扭捏捏好半天才套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奇怪的惊讶的。她手忙脚乱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倒是任慧芝在一旁耐心地帮着,告诉她应该怎样穿,应该怎样弄。任慧芝不厌其烦地教着,嘻嘻哈哈得意地鼓励着她。
    任慧芝想起刚进城那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啊,海清姐送第一件衣裳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现在的于静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真是不可思议啊,这个变化太大了,不是人的思维能够想象出来的。
    任慧芝比刚进城时强多了,进步了。不光穿着打扮跟上了城市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就连思想意识待人接物也都接近城里人,有些地方甚至超过了某些城里人。看着于静笨拙扭捏的样子,她对自己的未来更有信心了,踌躇满志地想,一定要多赚钱发大财,买房子买汽车买金银首饰,买一大堆喜欢的值钱的东西。一定要比城里人强,比海清姐强,比所有人都强。
    接下来的日子,任慧芝精神饱满,把店里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来做。
    于静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她跟在任慧芝后头,绷紧神经仔细地瞅着学着。凡是任慧芝干过的活儿,在什么时间干什么活儿,她都记得牢牢的,下一次绝不用任慧芝再干。除了理发烫发这些技术活儿,她总是抢在任慧芝前头把该干的活儿干好。于静起得早,天还没亮,就把店里所有的地方都清扫擦拭一遍。
    吴海清正为起个什么店名而发愁,她不喜欢跟别人一样,随随便便起个理发店的名字就行了。想了好几天,实在想不出来,就跟任慧芝商量。
    吴海清说:“理发店这个名字太土太老气了,给人的感觉就是给老人孩子剪剪头,跟以前的老式理发店没什么两样。咱要弄就弄个新颖的,跟过去不一样的名字,叫起来响亮好听。我觉着叫美发店怎么样?美发店前面再加上个什么,比如说丽丽了,倩倩了什么的。要不弄上咱俩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就叫清芝美发店,你看怎么样?”
    “吴姐,我觉着还是弄上你自己的名字好听,就叫海清美发厅多好。”
    “哎,我觉着行,真挺好听的,海清美发什么?”
    “海清美发厅。美发店吧,似乎小了点。美发厅吧,又似乎大了点,吴姐你说呢?我还是听你的,你说起什么名咱就起什么名,我无所谓,反正都是干活儿挣钱。”
    “名字很关键,你可别忽视了这个店名,起店名是很有讲究的,那些个大公司大商店大买卖,都请看风水的大师给起个专门的名字,很有讲究啊。这个你不懂,我就不跟你讲了。我还是觉着叫美容店好,你想想,咱这儿要是起个美容厅的话,跟人家美容厅的面积规模比起来差距太大了。要是朋友来了听说了,又要说我拉大旗扯虎皮吓唬糊弄人家了。咱就叫‘海清美容店’行了,明天我去办营业执照。”
    于静竖起耳朵瞪大眼睛静静地坐着,一会儿抬头看看吴海清再看看任慧芝,一会儿又低头寻思着她俩说的话,想弄明白她俩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她俩说完了,吴海清出了门,任慧芝铺好床,于静还是呆呆傻傻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她无奈地轻声叹气摇头,打心底里自叹不如,和她俩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怎么才能拉近与她俩之间的距离呢?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她自卑而又胆怯,对一切事情都理不出个头绪。
    吴海清办完各种手续和开店必备的东西之外,平常时间基本不在店里,她跟叶建平地来往越来越频繁,关系越来越近。集团公司那边经常叫她去开会,她分身乏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中午和晚上基本上都是和叶建平在一起吃饭喝酒。有时候,他俩和一帮人在一起,从中午吃喝到晚上,然后再去歌舞厅唱歌跳舞喝酒。
    吴海清活得很充实,总觉着时间过得太快不够用,隔三差五来一次“海清美容店”,每一次都是漫不经心嘻嘻哈哈,抽空问问每天来了几个人,赚了多少钱。
    任慧芝如实详细地讲着店里每天发生的事,把记账的小本子上和挣得钱交给她。吴海清摇着头,觉着客人太少,对收入不满意。
    任慧芝看出吴海清不满意,尽管她只是摇头没说什么。店里客人少收入少和她没关系,那是因为店刚开始营业的原因。
    每次来客人都是任慧芝动手,于静在一旁跟着学,慢慢的于静学会了洗头和一些简单的面部美容。
    吴海清担心她俩串通一气黑她的钱,没打招呼就把小姑子葛秋燕叫来了,任慧芝很不舒服。认为葛秋燕就是吴海清的眼睛,是来监视她俩充当监工的,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什么也没说,可是内心里很抵触葛秋燕。
    葛秋燕没来之前,于静把店里搞卫生和做饭洗毛巾衣服的活儿都承包下来。来了以后,她抢着搞卫生做饭,对任慧芝和于静也是客客气气说说笑笑。时间一长,她俩发现原先的判断错了,葛秋燕为人随和正直善良,对吴海清的看法竟然和她们一致,时间不长,仨个人相处融洽和谐成了一条心。
    吴海清从葛秋燕那里问不出任慧芝和于静的不是,很多时候葛秋艳还替她俩说好话,这让吴海清对小姑很不满意,她是个聪明人,很快看出来葛秋燕向着她俩,她经常在家里或者单独相处时,讽言讽语地挖苦葛秋燕。
    葛秋燕知道嫂子生她的气,可是她根本不理嫂子这一套,她有做人做事的原则和底线,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背后告别人的黑状去冤枉人家,这种下贱的汉奸事她做不出来。
    “海清美容店”的营业和服务项目跟其他美容店一样,一切都是按照老套路来得。三个人尽职尽责都想把店里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都盼望着多来一些客人多挣一些钱,对吴海清也好有个交代。可是客人稀稀落落,她们闲着没事干都觉着郁闷难受,任慧芝就教给葛秋燕洗头,让于静学着做美容,没事就互相洗头做美容,练习给客人服务的技术,要不就是把店里的卫生搞得比五星级酒店的卫生还标准。
    任慧芝这样安排,觉着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于静和葛秋燕也都有同感,她们乐乐呵呵都觉着有活干就是好,总比闲着强。慢慢地客人一天比一天多起来,遇上哪一天,客人突然多的时候。任慧芝指挥着于静和葛秋燕忙着各自能干的活儿,她也能轻松自如地干技术活儿。这样的安排,即使客人再多也不用让客人等太长时间。偶尔来个客人提出要做按摩,她们仨没人会做,谁也没学过,谁也没做过按摩。
    吴海清跟着叶建平整天混吃混喝,晚上唱歌跳舞到很晚。第二天起床往往就是十点多钟,简简单单地洗脸梳头以后,十一点左右来店里。她一边问着店里的营业情况,一边整理发型做美容。葛秋燕给她洗头吹干,任慧芝给她烫发染发修剪发型,于静给她做全身按摩面部美容。做完这一切,正好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叶建平有时候开着车在店外等她,有时候让她自己叫出租车。
    吴海清总是觉着她们三个人闲着没事做,不能让她们闲着没事吃闲饭,白拿工资寻快活。她把穿脏的衣服脱下来放在店里,一句话也不说,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任慧芝要给吴海清洗衣服,被于静和葛秋燕抢过去,不让任慧芝干这些活儿。每一天店里用过的毛巾都要洗干净晾出去,葛秋燕和于静就顺便把吴海清放在店里的衣服洗出来,晾干后再用熨斗熨平叠整齐,等她下一次来拿。
    习惯成自然,不正常的事也成了正常事。时间一长,吴海清觉着她们就应该这样给她洗衣服,她们是在给她打工挣她的钱吃她的饭,干脆连内衣内裤一起丢在店里。
    葛秋燕觉着吴海清是自己的嫂子,在家里什么衣服都洗过,还给她伺候过月子,在店里闲着也是没事干,给她洗洗衣服也无妨。
    可是吴海清大姨妈来了以后穿的内裤,血里呼啦的,上面血迹斑斑,硬邦邦难闻的气味儿,这让葛秋燕和于静很不是个味儿,任慧芝看着也直皱眉头,感觉海清姐怎么会这样对待她们?难道海清姐觉着是老板就变心了吗?
    葛秋燕给吴海清洗了几次大姨妈内裤以后,越来越觉着不是个事。葛秋燕回家跟她爸妈和哥哥说起这件事,都觉着吴海清过分了,怎么会让别人给她洗大姨妈内裤呢?就连内裤也不应该让别人洗啊。更何况吴海清的小内裤性感高档,超级赶时髦。她们仨不用说穿了就连见也没见回,再说洗完了以后凉在哪儿?凉在店外面吧,担心路过的人以为是她们仨穿的呢,那也太丢人了。凉在店里吧,让客人以为她们是开黑点的小姐,万一有客人要求她们上床,干那些个丢人现眼的事可怎么办呢?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觉着凉在哪儿也不合适,都觉着不是个事,最后商量,只给她洗洗外衣就行了,那些超级性感和大姨妈内裤干脆就给她放在那儿。
    吴海清看着内衣内裤放了好几天,竟然还没人洗,她阴沉着脸很不高兴,嘟嘟哝哝道:“就这么两件小衣服,就不能一起洗了?闲着你们干什么?店里一天来不了两个人,你们挣得钱根本不够你们的工资,更别说房租水电煤气费了。你们的工资都是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来的,你们连自己的饭钱都挣不出来,给我洗几件衣服就憋屈了?就懒得不能动了?”
    没人搭理她,任凭她怎么说,谁也不吭声。吴海清絮叨时间长了,她们仨都起身忙活各自的活儿,洗毛巾的擦镜子的打扫地面做饭的,权当没听见她说什么。
    吴海清自言自语觉着没趣,来店里的时间和次数更少了,偶尔来一次也是收了钱再放下一点买菜做饭的钱就走了。
    吴海清的心不在美发店,她与叶建平经常搞在一起,对店里的事不管不问,偶尔来一次也是很晚的时候,对这对那指手画脚挑三拣四不满意。吴海清在店里看着她们三个人就心烦,总感觉她们闲着没事干,给她挣得钱不多。她跟她们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觉着她们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她来到店里问问营业情况查查帐目,坐不了半个小时就无聊得很。
    吴海清对任慧芝和葛秋燕于静的不满,特别是对海清美容店的经营状况和营业收入的忧虑和着急说给叶建平听。叶建平把她的想法和美容店出现的情况,耐心详细地进行了分析,叶建平劝她多跟别人学习学习,借鉴别人的经验。借人之智才能成就自己,借别人开店的经验,把别人的管理经验,经营思路借鉴过来,运用到自己的店里,这样就不用费多大脑筋伤心费力了。吴海清觉着有道理,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越琢磨越觉着叶建平说的有道理,的确应该跟人家学学经验了,看看人家是怎么干的?她突然想起于艳丽,想想人家是怎么越干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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