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人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下谁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儿子后背汗津津的,王招娣也额角生汗,看时辰不早了,快到铺子上客的时辰了,她轻轻的把儿子推开,躬身同他平视,见儿子双目通红,紧紧的抿着嘴角,顿时一脸心疼。
    “莫要害怕,无论如何娘也不会离开你们,有你同妹妹在,娘才觉得日子有奔头,回去歇着吧,等娘再攒几个月银钱,就送你去学堂,你不是也想同你康婶子家的吉祥一般去学堂念书吗!”
    王招娣看着儿子倔强的小脸,一脸怜惜的摸了摸他晒的黑红的脸颊,镇上有些家底的孩子,这么大年岁的,无不在读书习字,每每见到那些穿着学堂长衫的稚童,儿子总是一脸羡慕的,先前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今日子好过了些,且在铺子里做工才发现,读书识字实在是太重要了,她们夫妻两人都是睁眼瞎,做工只能出卖劳力也就罢了,可儿子还小,往后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的,若是有些学问也好谋生。
    先前囊中羞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也是有心无力,如今有了稳定收入,自然要考虑儿子的将来,此时提出来,也是看儿子心情低落,心有不安的,说出来让他高兴高兴。
    “我不要去学堂,我想帮娘做工,不让娘这么累。”
    张栓柱虽不知爹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是妹妹那般混沌又懵懂的小孩子了,依稀猜到爹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娘的事,所以先前吓唬他说若是让娘知道,娘就不要他们了。
    此时娘肯定是发现爹做的事了,不然她不会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却不愿意进去,显然是不想见到爹,这让他无端生出些危机感来。
    “娘不累,娘送你去学堂,就是让你学本事,往后不用像娘这般靠出卖劳力过活,若是你能写会算的,可以找个铺子做账房先生,体面又不累人,娘若是年纪大了,做不动工了,可不就是要指望你。”
    王招娣看儿子一脸执拗的,生恐他又生了扭劲儿,忙张口开导他道。
    张栓柱闻言低头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儿,只是看着娘过个夏天瘦了一大圈,如今还被爹欺负,他心里难受的紧。
    “好了,快回去吧,娘要回去做工了,回来给你们带点心吃。”
    王招娣见儿子不再说话,显然是想通了,拍了拍儿子的头,让他赶紧回去。
    “娘!”
    张栓柱见王招娣要走,忙语气急促的唤了她一声,见王招娣看过来,他咬了咬牙一脸坚定道:“你别同爹一般见识,你也别难过,你还有我,等我长大了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此话一出,王招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着卷土重来,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不敢让儿子看见自己痛哭流涕的模样,忙不迭的背过身去,冲背后的儿子挥挥手:“娘知道了,娘等你长大!”
    话说着,也不敢再看儿子的脸,拔步往胡同口奔去。
    王招娣一口气奔到了铺子,大堂里只有唐悦一人,还没到上客的时辰,屋里空荡荡的。
    唐悦正心不在焉的擦着柜台的玻璃,见王招娣猛地冲了进来,定睛一看,她泪水涟涟,泣不成声的,顿时吓了一跳。
    忙拉了她坐下,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王招娣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她不好意思的看着一脸担忧的唐悦:“让唐娘子忧心了,我没事儿!”
    接了唐悦递过来的汗巾,又猛灌了几大口温水,哭了这么一场,心里的憋屈也消散了些。
    唐悦轻叹一口气,一时不知从何安慰,只能一手帮她顺着后背,一手打着蒲扇。
    “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是家里的男人出了点岔子,害的孩子也跟着提心吊胆的,生恐我不要他们,有时候想想,我这一辈子跟个笑话似的,明明比旁人更努力的活着,但总是没个好结果,想来也是心寒的很。”
    张铁牛的事只怕是唐娘子不知如何提醒自己,才想着让自己回去看看,所以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开口苦笑道。
    “谁说没个好结果,你还年轻,往后还有无数个可能,我们那里有句话说的好,老天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定会给你开一扇窗,人生不到最后,谁知道是苦是甜,旁的不说,单说栓柱同梅儿,难道没让你觉得苦中有甜?!”
    唐悦见向来乐观的王招娣如此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同床共枕十来年的枕边人,哪能真的毫不在意,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尽量安慰让她想开些。
    对唐悦来说,男人哪里有孩子来的可靠,别说是在这允许三妻四妾的古代,就是在自己的前世,男人暗中偷腥的也不在少数,把男人当成依靠还不如孩子来的可靠,当然最靠谱的还是自己能立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下雨的时候,旁人的屋檐再大,也不如自己有把伞。
    虽说她现在同沈延宗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且她也相信沈延宗人品贵重,不会辜负于她,但人生这么长,谁能保证不会生变呢,所以她还是喜欢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
    现下她也用自己的理论来劝慰王招娣。
    “本以为熬走了婆婆,日子就会好过些,结果却是失算了,罢了,往后就当他是个家里的摆件,只要他安安分分的,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便是了。“
    王招娣擦了擦眼泪,就像唐娘子说的,自己有谋生能力,好好的养育两个孩子就是了,不入心之人自然也不会伤心。
    唐悦顿了顿,她知道自古以来都是劝合不劝分,但她心里还是替王招娣憋屈的慌,见她强打起精神来准备迎客,她深吸一口气,意图把心里沉甸甸的郁气驱散了。
    结果却是惘然,最后只能憋了一肚子的气去了灶房。
    见灶房里说说笑笑的赵氏几人,不由轻叹,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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