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汪寒快步走出“寒舍”随后被跟上的人擒住手肘虽是温柔的力道,但她还是吓了一跳。直觉就想到白天的厌男。回头一看——仿佛冬天令人舒坦的阳光!程亮廷冲著她笑着。
    “嗨!好巧”
    “不是巧合,我在等你。”站在店门外见她和阿裴对坐,隔著玻璃,他等待的眼神不曾离开过她。
    “等我?”汪寒看了看公车随时会驶来的那方。阿裴的小绵羊进修车厂了,她只好自己搭公车回家。
    “我送你。”
    “嗯?”她的眼神回到他脸上,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他转身牵著她走。
    “唉”还没搞清楚状况呢,怎么、怎么就被推上车了!
    “顺路吗?”看着他沉稳的操控著方向盘,她满不真切的想着——为何他说等她?为何要送她回家?为何他没回答她,反问:“住这么远,上课方便吗?”
    “我翘课的时候比上课多呀。”当然不方便,但想住便宜又舒适的小套房就只能这样啦。
    他转头瞥她一眼,笑着。她心虚地咬咬舌头,人家可是教授级人物耶,翘课这等事还是保留点吧。
    车箱内静默几秒。她凝望他的侧脸,忍不住问出心里的困惑:“你说你等我。是什么意思啊?”街灯一闪一灭,令他的影像忽暗忽明,她的心脏跟著一缩一紧。
    “我有说?”他轻笑。想见她、想接近她,是一种直觉,何须解释。
    “有。”她笃定地。明明听到了,为什么不承认呢?鄢答案仿佛是她等待许久了,仿佛有人——不知是谁,不知道在哪,等著她呀!
    “你为什么会来呢?如果不是巧合”她固执的要答案。
    “第四次见面就是朋友了,这是我们第五次见面,想见一个朋友需要理由吗?”他温和说道。
    第五次见面?他记得真清楚呵。
    她困惑了,他想见她,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吧!硬是要人家回答问题不是她的风格。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家住哪?”应该是顺路吧?
    “关心?还是好奇?”他的反应极快。
    她笑。“你跟我一样讨厌自以为是的关心。不爱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吗?”
    “你是吗?”他佯装惊奇,好像他们同是怪人似的。
    其实是他对她的了解已到了她无法体会、他也觉得莫名所以的程度,知道她不要关心、也讨厌好奇,因而当她问起他的事。他便以她的角度反问了。
    “嗯。”很好,他跟她一样是不迎合别人的。她嘴角微扬,靠上椅背,自然地卸下了防备,随著车身轻轻晃著在他刻意保持安静的车箱里,疲倦的眼皮不知不觉地合上了。
    寒气逼人的深深夜里。
    她踩上厚雪,蓦地一阵狂风袭来皓雪随风扬起,阻碍了她的视线。
    等到白幕沉落,她重新举步,心里有著沉甸甸的牵挂,恨不得即刻飞到目的地;这般的天寒地冻她宁可那等她的人失约了别等呀。
    汪寒震了一下,惊醒过来。
    这是哪?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密闭的小空问里,阗暗而静谧。一双灿亮的眼睛等著她迎上。
    她慌忙坐正,掠了掠头发,懊恼地低嚷:“你叫醒我嘛。”怎么在人家车上睡著了!
    “何必。”他微笑。
    “我很能睡的,如果我一觉睡到天亮”
    “我陪你。”理所当然地。
    她诧异。这什么话?
    在他诚挚的眼神下,她蓦地轻叹,同情起梦里等在冰天雪夜里的傻男人。不愿陷入迷乱。她很快地卸除安全带。推开车门。
    他跟著下车。看着暗寂的巷子蹙眉。“你住这里?”
    锁眉的他!她这不是看见了。
    “怎么?”他发现她的秀眉颦蹙盯著他直看。
    汪寒摇头,给他一抹微笑:“那再见喽。”强迫自己背转身,逃避追究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
    “我送你。”轻松的步伐跟上她。
    她微愣,都到家门口了还送什么啊?除非“喂,你别想要我请你上去坐喔,我没那种习惯的。”把话说在前头,就算他别有企图也不会自讨没趣了吧?
    “‘哪种’习惯?”他冲著她笑。
    很会装死嘛!她飞快的白他一眼,倏地怔然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有点不舍、有点眷恋。
    “怎么了?”他问。
    她仰著脸凝望他。是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凝视教她移不开脚步呀!
    “嘿!”越过他的头顶,一颗流星吸引了她,她惊喜地指著天边轻嚷:“你看,是流星,流星耶!”
    闪熠的星光划过天际,她的胸口倏地抽紧,仿佛曾经“流星!你看,看哪”曾经“她”这么说过,没有惊喜,而是恶心的乞求,乞求那人看一眼——那人不理“她”!就是不理“她”呀!
    ‘‘她”仰望夜空,迟迟地许下愿望只要“他”陪“她”看着流星雪花落进眼底,愿望终究没能实现。紧紧接著动也不动的“他”“她”的心跳随著细细的落看一点一点的渐弱,时间倒是如“她”所愿静止了!
    “许愿了吗?”见她的面容在短暂的惊喜后笼上愁云,他的心头涌上了不舍,仿佛错在他,是他让她失望了?!
    怎么会如此莫名感觉?
    汪寒回神,眨眨眼。她睁著眼睛也能做梦啊?不,不是梦!那是属于她记忆里的一部份,她正像个失忆患者逐渐地因为现实中的熟悉景象恢复记忆?!
    可这也太离奇了!或者、或者只是她的想像,如果她没有严重到得了妄想症的话,那些梦里的片段很可能是她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吗?,人的脑海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模糊的地带,某些看过的影像被存档在脑海底层,不去检阅它,它就像不存在。但若是被某些巧合触动了,也许这模糊的记忆会慢慢的浮现。
    是这样吗?!一个合理但无法说服她的答案。
    如果只是她记不清楚的电视剧情,为何她的心总是跟著那些梦境和印象而难过不已?就好像、好像她身历其境一样呀呀!是梦、是想像都罢了,在他面前还没糗够吗?可别再出状况让他见笑了。不再追寻问题,她偏头笑说:“我没有愿望。”
    “哦?”多么希望她能心想事成,他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啊!谜团似的,他无法自抑的心境,一点、一点点的因为她有了熟悉又模糊的感动。
    她点点头,轻快的侧身。倏然惊觉——是几时。她握了他的手?!要他看流星的刹那吗?
    她忙松开手的瞬时,他反握住她,牵著她迈开步伐:“陪我走走。”不是询问、不是邀请,而是肯定句。
    她凝望他牵著自己的手,顺从地跟著他,心跳不稳地泄漏了自己的心事——他的兴致亦是她的想望呀。
    深夜的淡水海岸,她有了幸福的错觉。陪他,走走,只是走走就觉得幸福了。仿佛听见“她”娇声地说著:“我们不要分开,从今生到来生,我要你牵著我的手,永远永远”
    “好,永远不分开。”那男人好脾气的承诺。
    “你若食言,便如何?”任性的夹缠。
    “你不开心我便愧对你,今生弥补不了,还有来生”
    汪寒深吸口气,闭闭眼睛,又来了!这会儿梦里的人竟然跑到她耳边说话!不能这样下去了。是梦、是想像、还是某种记忆都不该牵扯”身旁这男人呀。
    程亮廷跟著她顿下,回头看她侧转身。
    “我想看海。”她说。
    再走下去。总会到终点,然后回头谁和谁能够牵手到永远呢!更何况他们只是不相干的人。
    他没放开她,跟著望向大海。“你喜欢看海,我们可以去东海岸、去鹅鸾鼻看遗全台湾的海景。”
    她迷惑地望着他的侧脸。“为什么?”
    他迎上她的眼。“你喜欢,不是吗?”
    “我对别人的世界缺乏参与感,也不喜欢别人配合我。”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倏地跳上石凳,迫使他松手。“你找别人看海吧,我呢——”她翩然旋个身,扬声道:“我希望这城市下雪。你能帮我达成愿望吗?”这好比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她要他知难而退,别再说些诱哄人的话教她迷惑了。
    她摊开双手,仿佛飘雪将落在她的掌心海风呼啸!她纤细的身子在寒风中微颤,雪白的裙摆飘扬他看得心头一紧,反射地伸手一扯——她跌进了他宽阔安定的怀里。
    她震惊不已,在他温暖的拥抱里仿佛回到了梦里,分不清是“他”、还是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徘徊:“我再也不松手。”
    他紧紧接著她。担心她像飞雪,宁可她融在他怀里,也不许她被风卷去啊。
    是梦吗?他轻叹,无法自持的恋上了一个似雪的女孩。
    是梦吧?她贪起他的温柔气息,他的话像情人絮语呀,这一夜,也只是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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