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应聿这样刚认识的朋友都能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立刻追出来,温仰之却毫无反应,只会打电话。
    真的着急,那就应该当时跟出来,不给她发“在哪”,给她发”我很担心你,现在很晚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在哪”只感觉他是在生气觉得她不懂事,回去可能还要吵架,没有关心她的意思,她不想回去,后者她才会感觉到一丝丝安全感。
    温仰之的电话打过来,云欲晚直接挂掉,对江应聿扬起笑脸:“你有无人机吗?”
    江应聿有点意外,但立刻清楚回答她:“今天没来得及报备无人机,只能飞一百二十米以下。”
    云欲晚主动道:“没关系,我有一片花田,就在城郊,我带你去看看。”
    江应聿笑:“这就是千金吗?”
    她看了看直升机外的风景,在螺旋桨的噪音中大声道:
    “直升机直飞,这就是富少吗?”
    两人相视大笑。
    云欲晚的手握着手机,轻轻抚摸背后深深浅浅的画作雕刻痕迹,没有将旧手机壳的小泰迪熊绑到新手机壳上。
    云欲晚一夜没回来。
    温仰之给她发消息,她也回,后面慢慢就没回复了。
    温仰之坐在迈巴赫的后座,司机小心翼翼看着他冷沉地脸色:
    “温董,您还想去哪吗?”
    今晚司机去了老宅,又回了陆家嘴,结果还去了一趟静安的艺术馆,还去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餐厅,后续温董打了个电话,还去了一个关门的木艺室。
    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温仰之终于开口:“回陆家嘴再看看。”
    而此刻,云欲晚站在江应聿身边,看他操作无人机,看他手机里的实时直拍镜头。
    花田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却撑起一片光明,足够无人机拍下夜间的十亩花田。
    她激动地扒拉住江应聿拿着手机的小臂:“你看,就是这一小片,这种颜色的多头玫瑰我打算叫它巧克力奶芙,它边缘的颜色是不是很漂亮?”
    江应聿的视线落在她搭在他手臂的手上,温度与距离近得有情愫蠢蠢欲动。
    她满脸欢喜,他看着她的脸,声音微哑:“是,好漂亮。”
    她不是很高,以至于他随手拿着手机,她会要把他手臂往下扒拉一下,才能让手机屏幕不反光,她看得更清楚。
    她眉欢眼笑:“这一片是眼线玫瑰,白玫瑰上面有细细的墨线边,是不是很像眼线?”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
    其实江应聿都没发现她画了眼线,因为她眼睛虽圆,但眼尾是长的,阴影刚好和眼线重叠,仔细看才发现有细细一条眼线。
    他的手托住她的脸颊,她下意识想躲,却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想看看她的眼睛,就大大方方给他看。
    江应聿托着她的脸,凝视她的眸子,握着手上的设备,也不管无人机飞到了哪里,他的视线只降落在她的瞳孔中,四目相对。
    云欲晚对他明媚地笑:“所以那片玫瑰是不是很像眼线?”
    其实江应聿一直觉得自己是没那么容易心动的人,但这是第一次有触电的感觉,见面也不多,偏生是浪漫得让人动心的巧合缘分,好像有红线牵扯着他往某个人身边走。
    不知道她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millie的小树,因为蓑衣枫上挂着树牌,逃避和她相亲的时候,他不知道她就是millie,撞车的时候,更不会想到这个在餐厅见过的陌生女孩,会有他的花,并且长满她整栋别墅。
    他垂眸看着她,因为比她高很多,她对他扬起笑脸的时候,让人有喷薄的保护欲,觉得她需要他保护。
    他喉结上下一滑:“挺像的。”
    云欲晚得意洋洋。
    江应聿忽然道:“millie,你好可爱。”
    他的声音略低,耳朵发红,说完自己都有点不自然,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云欲晚更得意了:“对啊,园田海未会不可爱吗?”
    他忍不住笑出来,却不敢看她的眼睛,知道她这一刻一定更可爱。
    云欲晚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来你就是那个被安排和我相亲的倒霉蛋,怎么你之前知道我叫云欲晚的时候没说?”
    “之前不是时候,我觉得今天很合适,天时地利人和。”江应聿的视线移回来,指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手机。
    她好奇:“你之前为什么逃避了两家聚餐?”
    “因为我是个不婚主义者。”江应聿如实答她。
    云欲晚笑嘻嘻的:“我不一样,我觉得既然要在一起,婚姻是一定的,没有婚姻怎么证明绝对忠诚和绝对真心?”
    江应聿说话都不自觉更温吞,如果不是夜色掩盖,云欲晚会发现他耳朵红透了。
    “我之前觉得结婚很束缚,尤其是联姻,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强行培养感情,这样过日子不如自己独身的好。”
    云欲晚好奇:“现在呢?”
    他浅声:“现在要看情况。”
    如果她满心的婚姻,是嫁给送她蓑衣枫的那个人,
    她笑,抬手握拳,示意他击拳:“祝你找到那个自己喜欢,家世背景还很合适的人,不用受家里安排联姻。”
    他握手击拳,手比她大很多,握拳也比她大,像大馒头撞小馒头,轻轻碰了她的指背一下:
    “希望如此。”
    无人机飞过苍茫夜空和蔷薇花田,天空的云轻悠飘过,虽是乌色,却轻飘飘如乌烟般轻松起来。
    看完花田后,江应聿一路把她送到陆家嘴的别墅外面。
    看着她下车,江应聿忽然叫住她:“欲晚。”
    云欲晚不解地回头:“怎么啦?”
    他看着她站在路灯下,心底有难言的不舍,却只能轻声道:
    “晚安。”
    云欲晚却没有走,而是绕到驾驶座那边,他连忙将车窗按下来。
    云欲晚像偶然碰到他的一只野猫一样,扒拉着他的车窗玻璃,另一只手嚣张地伸进来撸了撸他的头发:“你也晚安大怪兽,我今天和你一起玩得很开心。”
    她的病注定她没有什么边界感,但他的心却猛地一跳,她的手很小,可伸进来乱摸他的头,他却顺从地让她摸。
    云欲晚收回手:“走啦。”
    她大跨步向别墅区走去,他一直开着车灯,给她照亮本就不太暗的路。
    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都没驱车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内心的略微沉郁和开心交织,他终于开车离开。
    云欲晚走到别墅前,却又有点想离开,不想进去。
    其实她应该在酒店开个房住一晚,明天白天再回来。
    但踟蹰着,她还是选择进门。
    这个点,他应该睡了。
    大门没有锁,一拧就开了。
    云欲晚把门关上,就听见一句低声:
    “去哪了?”
    云欲晚略微吓了一跳,看见温仰之在灯影与阴影之中坐着,面前的烟灰缸都是烟蒂。
    温仰之静静看着她。
    云欲晚想装作平静,但话都嘴边就很难启齿,好像又什么东西哽在喉头,让她说不出那些佯装平静的话。
    只能略一字一顿。
    “我不知道你和周行长……
    她强作镇定:“其实我也觉得我有点多事,之前不知道你是想选周行长的,也不清楚你打算和周行长联姻,给你添麻烦了。”
    她露出有点讨好的笑,骨子里是寒兰一般渗着空虚的,让人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要说分开:
    “哥哥,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不是非要和你在一起的,我就是,以为其实你也挺喜欢我的,难怪你说这段时间我都是第一位。”
    她的声音柔和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比平时还要平静:“其实不用这段时间,我不是特别喜欢强人所难,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老宅,明天我就回比利时。”
    她将戒指摘下来,放到茶几上:“就这样吧,你别和我说话,不然我可能会发莫名其妙的脾气,我不想你再觉得我不懂事在发神经。”
    她几乎已经忍不住,背过身去,马上抬步,因为她的泪腺已经几欲被挤爆。
    “云欲晚。”他叫住她。
    她强撑镇定地回头,看似温柔平静地轻笑,但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哽咽着,却希望微暗的灯光遮住自己的眼泪:“怎么了?”
    温仰之的眼神依旧是惊涛骇浪不入眸,波澜不惊:
    “我爱你。”
    云欲晚一时怔住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因为熬了一夜又抽烟而沙哑低沉:“我爱你就是我爱你,送给你枫叶戒的确不是我本意。”
    他拉开抽屉,将一个戒指盒打开,在桌面上,长指抵着推到她面前:
    “因为我要送给你的戒指在这里。”
    她的视线落在那个棕色的丝绒珠宝盒上,可是这一刻她已经不想去看了,也没有好奇心,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她只是强颜欢笑:“哦,我知道啦,我先走了。”
    他眼神定定,没有笑意:
    “我说这段时间,是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谈恋爱,你也很清楚我每天都很忙,所以刚和你在一起,我会多花时间和你慢慢磨合。”
    云欲晚只是温温柔柔地对他笑,他却清楚看见她的眼泪聚集着并不多的灯光,明亮地滴落下来。
    如果不是看见了眼泪滴落,可能真的以为她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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