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很蓝很蓝,那是个像用水彩笔涂出来的朝气十足的上午。她昂首阔步走进这个即将陪伴自己三年的高中校园,怀里捧着调查用的笔记本,兴奋又狡黠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学养广场,那个是主教学楼,那边是实验楼,再来小操场旁边是医务室和图书馆不错不错,调查果然卓有成效,就像是久违的老家一样一点也不陌生。
    她兴高采烈走向报道处所在的主教学楼,虽然是炎热的盛夏,绿茵茵的足球场上仍到处是活力十足的身影。校园的上空洋溢着学长们奔跑的呼声和学姐们投入的助威。
    “回防!回防!”
    “把球传过来——”
    “帅呆啦”
    “好样的!再射一个!”
    “啊!小心——”
    高中生们果真是生龙活虎啊,小薰听着此起彼伏的喊声,不由这么想。咦,不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吵?
    好奇地回头望去——
    一道黑影炮弹般直飞而来!
    朝着她的方向
    “那边的女孩小”
    “咚!”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一阵天旋地转,后脑重重磕上地面。死机前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没有一丝障碍物的空旷蓝天。
    用水彩笔涂出来的,是有点傻气的上午才对
    有微风轻拂过面上,继而是手臂上、腿上忽近忽远若即若离的风,吹得人好舒服。
    眼睛眨了两下,缓缓睁开,她正躺在一间房里,有白色屏风的房间,淡蓝的窗帘像是被一涌而入的阳光逗弄般,在视野尽头荡漾。在初醒的她的眼中,一切仿佛都蒙着一层金色的纱。
    视线的焦点情不自禁集中在三米远的地方,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对着她,黑得发蓝的头发,高挑挺秀的身姿。一定是脑袋还没清醒,她才会错觉他浑身散发着荧光。
    是谁?摸不清状况。然而那一刹那的影像,有着仿佛坠入虚幻时空般的浪漫。
    他似乎正和谁说着话,断断续续的她听到他的声音:
    “是吗那就好多谢”
    钢琴般悦耳。
    像是被人提醒了句什么,白衣的少年转过身来。
    她看见了他的脸。没有心脏漏跳,没有瞠目结舌,但是那一秒,她确然地听见胸中“哗啦”潮水涨起的声音。
    如果用出“超俊美”三个字,会不会被人鄙视?但是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真的很自动很傻逼地冒出这三个字。之后回想,那种体会其实和自己当时混沌的意识有关吧。后来几次悄悄观察,也觉得他只是普通的好看而已。惹人爱慕的,是那股优雅的风姿才对。
    不过那时眼见自己一直从背后窥视的美男朝自己走来,确实有点不知所措。
    “你醒了?”
    “”“觉得怎样?”
    “”“你刚才,在操场被球打到了”
    结果全是对方在说话,轻言细语地询问了她的情况,也解释了她之所以会在保健室。原来是他将昏迷的自己送来医务室的。面对近在咫尺的“超俊美”她的舌头却在罢工,就是不晓得张口说什么好。
    见她没反应,美男拿起床边凳上的学生卡:“正好我和你是一个班,那么待会儿我陪你去教室吧。”
    那时就发现了,他笑起来眉目弯弯的,在彬彬有礼的优雅后,有着神秘撩人的风情。
    “嗯谢谢。”
    舌头总算给了面子。那一刻思绪已然冻结,唯一的想法只是:我一定是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居然被他看到,真是糗死了
    糗死了
    恍惚的,有人摇动她的身体。
    小薰昏昏沉沉地张开眼,眼前是一张靠近的英俊面庞,见她醒来,朝她露出欣慰的笑:
    “太好了,总算醒了”
    大哥哥般磁性又温和的声音,让还处在云里雾中的女生噌的红了脸,一咕噜坐起来。痛!后脑勺又肿又胀。她伸手去够,钻心的痛感让意识在一瞬间清晰起来,才认出正关切地询问她的生命中第二个“超俊美”是司徒御影的保镖墨行先生。
    “还好吧?”
    “嗯。”女孩一面揉着痛处,一面整理思绪。记得他们是被那几个牛头马面的保安带到这里来的。先是绕到离主别墅不远的花房,再从花房后的楼梯下到一间地下室,地下室里除了有各式各样的工具,角落里还有一架老式垂直升降机,建筑工地常见的那种,四面内壁都是铁丝网,连脚下也有一半网眼,一踩上去就哐啷作响,一低头就看见下面黑乎乎的无底洞。最变态的是这台升降机被改造成只能通过地上的操纵台控制。他们居然就是乘着这个家伙到达地底的不对,才没那么顺利!那个破机器不晓得是哪个年代的制品了,运作的途中吱噶吱噶响个不停,她心里刚有不好的预感,生锈的小匣子就猛然一颤,失控般急速下坠。估计自己当时一个没站稳撞到了哪里,这会儿才会头昏脑胀。而这刺激的一切全都是拜尊贵的欧阳学长所赐
    “啊!”她突然一个激灵惊跳起来“老师呢?!”该不会是直接从升降机掉下去身首异处了吧?!这种灾难片的结局太不适合她了
    “我还健在哦,所以第一女主角的位置暂时还易不了主。”哗啦啦,一阵碎石滚动,君舞如出水的尼斯湖水怪般整个人从升降机的废墟下冒起“让你失望啦。”虽然从女王昂然站立的姿势看不出有多么惊吓,不过脸色比较白就是了。
    这样一来,可以确定三人均有惊无险,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既来之则安之,君舞掸掸衣服上的灰,迈出了通往地底世界的第一步。
    小薰小心跟在君舞身后:“不晓得学长他知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事故。”
    “那没关系,”君舞接口“反正上去后我一定要好好收拾那小子。”
    对不起,不过你说的话根本没有上下逻辑!小薰咂咂嘴,还是忍住了挑女王刺的冲动。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再说到了地底你来发狠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在心中嘟嘟囔囔着,又听见君舞唏嘘的声音传来:
    “喔,那小子的用词真贴切。”
    小薰不解地向前方望去,立即明白了君舞的意思。所谓的用词贴切,一定是指“地底世界”那个形容了。
    她还没有夸张到要管眼前所见为“世界”的地步,如果让她选择,她想自己或许会用“王国”这个称呼。能见度只有区区五米,完全不见出口光源,肉眼只能勉强分辨出不远处岩石的轮廓,再结合欧阳翱此前说过的“怪石嶙峋”由此大致能推断出这一带的地貌了,漆黑、阴冷、空旷的地底洞穴。看不见幅员有多广,之所以会给人感觉辽阔到要用“世界”“王国”来描述的地步,一来是因为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二来,应该是声音的关系。站在这头说话,小点儿声,根本听不见回音,稍微大声一点儿竖起耳朵倒是能听见回音,就像对着山头呼喊时听到的那样,地地道道空谷回音。
    地下洞的湿度很大,像是身上裹了件没干透的湿棉衣,甩都甩不掉。小薰垂头丧气,连抬脚的勇气也没有。刚刚才从下水道上岸,重见天日不到一个小时,又被发配到这个坟墓似的鬼地方。她觉得欧阳翱有点太狠了。亏他从小接受的英式教育,根本就是绅士风度和土著精髓结合的物种。“唉,要是能从这个地方走出去才怪”
    “黑暗会导致人对空间的大小判断不准。”墨行安慰道“你只是被黑暗吓住了而已,这里并没你想象的那么大。”
    “墨行先生,这话一点安慰效果都没有耶”
    “是吗”
    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到墨行先生赧然的表情。小薰笑着想,黑道少主的贴身护卫,意外的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呢。
    “再过一会儿等你的眼睛完全适应黑暗之后就能看得更远了。”君舞嚓的一声开了打火机,火光笼出直径不过一米的发光球体,原本模糊的岩石的边边角角,在这样微不足道的光线补足下也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们真的要往前走?”小薰严肃地征询。等着欧阳翱晚上来接他们会不会更好?
    “不管他是良心发现还是想来看看我们被折磨的样子,”君舞回首,示意那台瘫掉的升降机“恐怕他也力不从心。”
    小薰怅然地张着嘴,差点忘了,升降机一坏,欧阳翱就是憋死了想下来看看他们被虐得怎样都办不到了。
    君舞回头看向无精打采的小薰:“你要留在这里也无所谓。也许再过几个小时上面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然后就会有神兵天降解救你于水火之中”
    小薰托下巴,认真权衡着。
    “当然也可能是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九十六小时,一百九十二小时”
    小薰反应过来,抬头瞪她:“你干嘛要累加?!”难道不该是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七十二小时,九十六小时?这女人根本就是威吓恐吓的专家。
    “总而言之这样能更好地刺激你的听觉和肾上腺素,让危机感压迫你的大脑,令你更快地做出明智的决定吧。”君舞依旧大言不惭,还就着那一星微芒点起一只烟,惬意地吸了一口“王子不是那么容易邂逅的,神兵也不是那么容易天降的,你不会愿意一个人在这里挨饿吧。”
    “走吧,走吧!不管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都会坚定不移地迈开我的脚步的!”自暴自弃地闷头说着,倒霉的平凡高中女生跨出了认命的步伐。
    “既然如此,还是留下标记比较保险。”墨行看了看坏掉的升降机,谨慎地说。
    “嗯”君舞全身上下摸索着“拿什么来做标记呢?”
    一只记号笔出现在眼前,是小薰用来在课本上做标注的黄色荧光笔,女孩又拿出作业本,嚓嚓扯了几页下来,撕成条状,用记号笔在上面画上大大的sos字样,然后拣起一块石头将纸条压在较平整的岩石上,拍拍手上的灰:“这样可以吧?”
    “不错,”女王抬起下颌,大加赞赏“只要打火机的油悠着点用,再来没有讨厌的跟屁虫在后面做手脚的话,基本万无一失了。”
    还好小薰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即使在激烈的追逐中也没有抛弃其身为学生的重要装备,为此还腆着脸向老管家请求让她好歹保留下书包,因为里面装有消耗了她无数脑细胞和青春,预定于今明两天上交的功课。这一要求被君舞嗤之以鼻,冠名“迂腐”将三人身上的武器和手机都收缴一空的欧阳翱,像是出于戏剧性的安排,特意准许了书包君的存在。结果真的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我是有先见之明的,不像某人。”小薰沾沾自喜,总算可以对君舞先前的嘲讽反戈一击了。
    “这明明就是偶然事件,真好意思啊你”女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阔步前进“那样的话随时携带打火机的我岂不就是孔明再世?”然后传来独自陷入妄想后优越感十足的笑声。
    “明明就是大烟枪,你才真好意思呢”
    墨行习惯性地殿后,前方一唱一合的师徒二人看在眼里,真的很像彪悍无畏的女主人和她饲养的任性小猫。
    四下环顾,果然,连恐怖的黑暗也败给了女王豪爽的笑声。
    2
    两名保安领司徒御影等人来到花房后的地下室,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原本应该轰隆隆升上的简易电梯却迟迟不见上来。
    保安们很诧异,不信邪地反复尝试那几个按钮。
    “行了。”实在看不下去,司徒御影制止了徒劳努力的两名保安“如果要上来早上来了。有没有别的路下去?”
    两个皮肤黝黑的保安面面相觑,同时摊手。
    萧瞳打量这两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东南亚人,又或者来南欧或南美?没见他们开口说过流利的中文,大概只能听不能说,估计要说也只能说很简单的中国话。
    阿雅在一旁提醒:“不过既然称呼那个地方为‘后门’,表示其实是可以出去的吧。在什么地方一定有出口才对。”
    “打个电话向他确认一下吧。”司徒御影无力地说。
    所有人静默,都很默契地等待着谁拨通变态王子的手机。
    换句话说,在场没一个人有动作。
    司徒御影的目光投向伫立的保安。两人连忙摇头,一面比划着一面费力地组织出拙劣的中文:“太复杂、表达、用中文”
    是说那样的意思他们无法用中文准确地传达给欧阳翱吧。萧瞳心想,但是怎么看都觉得有推脱之嫌。这时听见阿雅亲切的建议“没关系,你们还可以用英文。”真是微笑的恶魔,萧瞳侧目,硬把人家往火坑里推。
    只有许失忆嗯嗯地点头,粗钝又缺乏逻辑思考能力的大脑告诉他,欧阳翱那么的一个人,英语肯定说得很溜才对。
    司徒御影看向勉为其难的两名保安:“接下来你们不会说连雇主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吧。”
    阿雅微笑:“那样只好麻烦两位跑一趟,亲自去请学长过来了。”
    保安只好拨通欧阳翱的手机,一脸小心翼翼地用英语转达司徒御影的意思。
    “speak、chinese。”接过管家递来的手机,明明听懂了却不买账的欧阳翱冷冷奉送两个单词。他现在正带着一票人位于别墅旁的高尔夫球场,当然在这个关头打高尔夫不是他的目的,对这种温吞的运动他的兴趣也不大,之所以会停留在这个地方,偶尔挥上两杆,是因为从这个高尔夫球场正好可以将老屋的情况一览无余。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手握话筒的保安只好磕磕绊绊地组织中文。
    欧阳家有规定,工作时间所有家仆必须使用标准汉语进行交流,当然欧阳家的主人可以视对象在英法德俄和中文间随意切换。其实就是对着会一点点法语的德国人说法语,对着会一点点英语的俄国人说英语,每每要搞得对方绞尽脑汁痛苦得表情扭曲他才会尽兴,并管这个叫掌控话语权。
    “别的出口?”欧阳翱在听完“贝德尔切寇”后扬眉,瞥向身旁的顾管家。
    老管家摇摇头:“据我所知入口就只有升降机一处,至于出口,有应该是有,但也只有进去并出来过的人知道”
    “well,he'slucky。ihappenedtoknowoneoftheexits。(真幸运,我碰巧知道一个出口。)”欧阳翱悠闲地在遮阳伞下坐下,难得好心用英语告诉手机那头的人“tellhimtopickupthephonehimself。(让问话的人自己来接电话。)”
    保安将手机转交司徒御影,后者一脸不情愿地接起:“说吧。”
    “你们确实很会给我找麻烦,学弟。”
    “出口在哪儿。”司徒御影没什么好气,对他而言现在是分秒必争。
    欧阳翱花了不短的时间说清楚出口的所在。也多亏小时候曾被狠心的母亲扔到地下,他才有机会发现那个出口。那时心想反正母亲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接他的,不如四处逛逛,这一逛就是三天,全家上下疯狂寻找,最后他自己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海岬边的断崖上。不错,唯一的出口就在庄园东面的海岸。
    两名保安依据欧阳翱的指示,带领众人跨越半个庄园来到东海岸。那里地理位置险要,海岸与海平面落差近三十米,站在崖边向下望,视觉效果相当于站在十层楼的阳台上看到的光景。白色的浪花有节奏地冲刷着黑色的岸礁,风很猛。朝下细看,就会发现海水一路涌进了岩石里面,那里实际上是一个大小可容一艘小型游艇进出的洞窟。欧阳翱所说的出口,就在那里。
    他们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了n久,许失忆终究第一个没沉住气,风中凌乱中他咽了口唾沫:“难不成要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请这边走。”领路的保安这才生硬地开口,手比向右边的方向。
    听保卫说是少爷特意安排各位在这里欣赏几分钟海景,一行人平均在心中诅咒欧阳翱五遍。
    右行五十多米,地势逐渐走低,他们看见戒备森严的保安把守,不远处有一坡依崖壁而建的石阶,原来那下面才是供游艇船只停靠的小型码头。与海水相平的浅滩上搭建着类似木桥一样的支架,向海中伸展近十多米,这样的木饯桥共有三座,一艘小型游艇停在其间,正于深蓝的海水中随波起伏。
    这里的悬崖虽然比方才经过的要矮几分,却也有七八层楼的样子,石阶很宽但很陡,没有扶手,由四个转折的平台相连。一行人跟随领路的保安,沿石阶下到了浅滩上。
    据欧阳翱说,这十年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当他还小的时候,海水并没有淹到洞窟底部,他从洞穴出来,踏过一滩没膝的浅水,扶着岩石没走多久,就顺利来到家族的海滩。然而现在,原本刚没膝的海水已经可以将一个身高一米七的人完全淹没。当然也不是说从洞窟走出来后就只能望洋兴叹,水性好的话,游个百多米也能抵达码头。
    “游个百多米?”许失忆继续一惊一咋“难道要让我们游到洞口去?”
    保安开始用英文为众人说明。
    许失忆看来看去,四人中好像只有自己在坐飞机,糗着脸小声问一旁的萧瞳:“说说的什么啊?”
    “那边的游艇可以高价租用。”萧瞳言简意赅地总结。
    “啊?真是小气!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啊!”许失忆上前拉住保安,笨拙地解释“nomanymoneynomanymoney”还很配合地将裤兜朝外翻,从里面掉出硬币三枚,以及皱巴巴的二十元面钞两张。
    萧瞳很后悔自己没来得及拉住他,害许老师在人前丢丑,尽管那本人似乎并不介意。
    阿雅看着正和保安起劲讨价还价的许失忆,不禁笑起来,这一幕虽然不免有些滑稽,不过,这个热血老师,似乎是将付钱的责任自动架到自己肩上了呢。
    “themasteralsoprovidesyouotheroptions。(少爷也为你们提供有别的选择。)”保安说。
    除了要价五百的游艇,别的选择如下:
    四人座小船,租用费两百;
    后置马达,租用费一百;
    划桨,每只租用费二十;
    双人座皮筏,每只租用费一百;
    手电筒,每只租用费五元;
    潜水服,每套租用费六十;
    救生服,每套租用费三十;
    救生圈,每只租用费十五;
    游泳裤,素色每条租用费五元,槟榔图案每条租用费八元;
    “that’sall。”
    唰——唰——只听见恍若爆笑般的阵阵涛声。
    司徒御影阴沉着脸。萧瞳咂舌,真是新奇,还没听说只租船不租桨的。阿雅则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许失忆正经地扳着指头:“那个,我带的钱好像只够给你们每人租一条泳裤,既然这样还是尽量选素色的吧”抬起头来,发现三人正张大眼古怪地瞅着自己,许失忆困惑“怎么”忽地也张大眼,像是恍然大悟“你们想要槟榔图案的?”
    众人沉默。
    许失忆唉声叹气:“毕竟是我们到人家地盘上麻烦人家,能租到便宜的泳裤已经不错了”
    “老师,”阿雅笑眯眯地凑过来,体贴地说“我用素色的就可以了。”
    萧瞳黑线,我可没说要用槟榔图案的啊司徒御影转过头来:“老师愿意付钱?”
    “再说一次,不要小看人民教师!”
    “那么请租用四条泳裤,既然有人喜欢素色,统一使用素色好了。”
    许失忆很有气势地付了钱,然后由保安领着朝海滩上的一家租用店走去。
    当他拎着四条素色泳裤回来的时候,另三人已经上了两只黑色的皮划艇。
    许失忆挥舞着泳裤奔来:“怎怎么搞的?哪儿来的这个?!”
    “刚刚问保安,他们说可以刷卡,所以我租了这个。”司徒御影朝他抬头,挑了挑眉。
    “那这泳裤?”岂不浪费了?好歹也花了他二十块大洋呢!
    “阿雅很喜欢素色的泳裤吧?”矛头指向了同坐的阿雅。
    “喂”预感到司徒御影接下来要说什么,阿雅一脸哭笑不得。
    “全部送给他吧。”栗发的少年向许失忆微笑建议“他很开心能收到四条素色泳裤呢。”
    “老师。”萧瞳在另一只皮筏里“请快点过来。”
    “啊!好的!”许失忆扔下一打泳裤,急忙跑去。
    深蓝色的四角泳裤翩翩落在阿雅与司徒御影所在的皮划艇里。
    “我还是收下吧。”阿雅将它们搁在皮划艇一角,调侃道“搞不好等会儿真的有用也说不定。”
    司徒御影皱着眉头睨着他。
    碧海蓝天的背景下,两只黑色的皮划艇缓缓划行着,消失在悬崖的另一面。
    3
    司徒御影根本不喜欢许失忆那种除了不分场合地制造笑料外别无是处的角色,无奈对方像黏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阿雅倒是觉得多了这位热血教师,就不用担心气氛僵了。果然,刚一靠岸,许失忆便第一个出声:“真不错,你还租了手电啊!”司徒御影没有搭理他,只顾抬头打量地下洞窟。乍看之下,岩石的造型和普通的钟乳石洞差不多,顶处很高。将皮筏安置在岸上后,四人便朝着更深处前行。
    空间倒是宽敞,只是道路崎岖,再加上是背光行进,越深入速度就越慢。一行人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回头望向入口的光源,才发现不过相距五十米开外。又走了一段距离,地势逐渐向上的同时道路也开始变窄,原本足以三人同行,现在两个人并肩也会觉得不便。许失忆于是退居最后,在萧瞳身后亦步亦趋,手电筒不安地来回四处晃着。本来应该提醒他不要徒劳地浪费电池,但是司徒御影显然已经懒得与这缺乏常识的人废话,任凭许失忆的手电光束如舞台聚光一样满洞窟游走。
    被身后的人搞得不得安生的萧瞳,终于叹了口气:“老师”
    许失忆贴上萧瞳的肩,隐秘地问:“什么?”
    “还是不要往高处照比较好。”很中肯的告诫,可是
    “啊,为什么?”光束下意识地往顶上一飘,立刻掠过五六窝密密麻麻的黑影。那倒吊的姿态肯定不会是塔罗牌里的倒吊人
    就在阿雅局外人般缺乏危机感的一声“哦,糟了”之后,咤——咤——,顷刻间,无数的蝙蝠俯冲下来。
    许失忆惨叫着抱头蹲下,还是能感到湿漉漉弹性极佳的翅膀和毛茸茸钩子状的爪子在身体四周涌动。
    萧瞳打开手电挥走一群蝙蝠,拽起地上险些被蝙蝠包围的许失忆,生气又不解:“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往上面照了吗?!”
    “对不起,我”许失忆拉扯着脸,无法解释自己的愚蠢行径。
    慈悲为怀绝少杀生的阿雅正专心回避眼前的蝙蝠群,耳后猛然吱的一响,回头,飞到自己脑后的蝙蝠被司徒御影狠狠一手电扇到岩壁上,立刻跌落在地一动不动。
    这家伙,还真是冷血啊并不具攻击性的洞穴蝙蝠被手电光惊动,为了让它们平静下来,四人只好关掉手电继续前进。
    不晓得过了多久,才没有蝙蝠在身后追赶,四人停下来狼狈地喘着气。阿雅打开手电,抬头一看:
    “似乎到分水岭了。”
    洞穴的地形没有再往上攀升了,空间也变得宽敞了,只是眼前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洞中洞。
    拣了石块分别抛进两个洞中,不走运,似乎都很深的样子。
    “怎么办?要分头行动吗?”许失忆茫然地问。
    “总觉得其中一个洞会通向相当危险的地方”阿雅抱臂,手抵着下巴,轻吐危言。即使经过蝙蝠雨的洗礼,也仍像在酒吧向顾客兜售风情一般,格子衬衫的年轻人依然兴不起一点危机意识。
    难得司徒御影侧头问一直没搭理过的许失忆:“老师打算走哪边?”
    “嗯”许失忆半眯着眼左瞧右瞧,书上说左边是他的幸运方位“左!”
    终于找到机会摆脱烦人的尾巴了,司徒御影回头朝阿雅道:“我们走右边。”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虚晃一枪,许失忆慌忙上前拦住对方:“等等等等!你想独自开溜?!”
    司徒御影一把甩掉肩上的手:“你想跟着我到何时?!”
    蓦然响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愠怒,阿雅有点意外,看来这隐忍的怒火不单是被讨厌鬼纠缠而起的厌烦情绪那么简单。
    许失忆冷不防怔住,半晌才干巴巴地试图缓和气氛:“干干嘛发这么大的火?老师不过是担心你们的安危!”最后一句话还是拿出了一点气势,无论如何他不能把司徒御影跟丢。绝对不行。
    “你愿意跟着我走对吧?”栗发的少年冷冰冰地颔首“可以,但是这之后遇上任何危险恕不搭救。”
    “你怎么就断定我会遇上危险需要你搭救?!”
    “我不但断定你会遇上危险,而且断定你会给我带来危险。当然前面半句发生了也无所谓,后半句我倒是希望最好不要发生。”
    “少、少瞧不起人了!”
    “那就少大放厥词。”
    于是这般,四人至此分道扬镳,司徒御影和许失忆走右边洞口,阿雅则与萧瞳则选择左边。四人约定若再遇上分叉路,不可贸然单独行动,一定要折反回这里。这一点虽然阿雅以眼神对某人强调再三,可是看上去似乎成效不大。
    分开行动时,阿雅侧耳,只听见隔壁道上传来如下让人哭笑不得的对话:
    “离我远点儿。”
    “哎哟,大少爷,要多远啊?这么远够不够啊这么远够不够啊这样呢这样嗷!”传来脑门磕在石头上的脆响。
    “不错,这就很好。”
    阿雅叹息,他那脾气乖僻的好友看来除了跟他,注定和谁都合不来。令人头痛。
    小薰追随女王大人的步伐已不知多久,身上没有表,手机也被没收,无法确定时间,但是
    “咕噜噜”
    君舞墨行齐回头。
    小薰很不好意思,揉两把的空腹:“呵呵,中午了”她的肚子一向叫得挺准。
    君舞的打火机总是开一会儿关一会儿,没办法,不晓得这洞有多深,就那么一打火机的光源,总得悠着点。可惜墨行先生是不喝酒不赌博不抽烟的三好青年——
    君舞曾要求墨行献打火机。墨行抱歉地摇摇头。
    君舞不信邪,追问:“你身上没有打火机?”墨行赧然:“我不抽烟,所以”
    君舞深受刺激:“别跟我开玩笑了!”遂上前动手动脚。墨行被君舞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措手不及倒退一步。
    小薰大开眼界,对自己说,真是三生有幸,原来这就是女流氓啊。如果没有君舞的衬托,墨行先生便是成熟英俊的保镖,但是在彪悍的君舞面前,根本只是纯情少年一只啊。
    后来的情况就是君舞负责举打火机,她和墨行先生则一面走一面瞪大眼记下前面尽量远的路径。君舞“三二一”一声倒数,冷酷地掐掉光源,于是碰壁的任务就落在墨行先生肩上。就这样摸索着停停走走,行进的速度可想而知。
    正小心挪着步子,身后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走在前头的君舞和墨行再度纳闷回头,小薰忙摇手:“不是我!”
    他们此刻正走在一条狭长的45度下坡道上,仔细听,那声音来自后方相去不远的坡顶。君舞拢着打火机的光探向那个方向,伴着一声声诡异的松动声,隐约可见坡顶的某个巨大凸起物比起刚才似乎离他们又近了好几分。
    小薰心中猛地闪过可怕的预感,轻言细语生怕惊动了什么:“老师,墨行先生,你们玩过生化危机吗?”
    墨行:“玩过第一代。”
    君舞:“玩过第四代。”
    小薰精神一振,大喊:“那还不快跑!”
    适时,卡在坡道上的球状巨石挤碎岩壁左侧的突起,滚圆的大石块骤然加速朝三人碾压而来。
    在生化危机里,但凡被这玩意儿压过,三维立体凹凸有致的主角们一概得以二维平面的姿态告终,已够悲惨的了。不过在无法提取记录的现实世界里,结果只会更悲惨血腥。
    轰隆隆的咆哮附身般紧随背后,越来越近!危机关头,睁大眼的小薰却只看到道路尽头黑布隆洞的岩壁。
    天要亡他们仨,前方竟赫然是死胡同!
    “怎办啊——”
    与其丢人地被巨石压死,不如奔上去一头撞死在岩壁上,好歹也算把握了自己的命运。
    但是想归想,当下除了继续健步如飞也没有别的法子。眼看着三人离那面叹息之墙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
    咚——
    轰然巨响!
    一切都来得突然。一时间四处都是刷啦掉下的碎石。烟尘中有人呛出了声:“咳咳”小薰筋疲力竭地直起身子。谢天谢地,总算逃过一劫。方才,就在将要被夹心的一瞬间,惊喜地瞥见左手边居然有一小截岩壁向内拐了进去!于是最后关头咬牙切齿抽筋般甩动两腿,一个闪身蹿进了这里。右手臂刚一收进来,石头就嘭地迎上墙壁。也就是说
    “老师!墨行先生!”糟了!他们当时是在自己的右侧,肯定没发现这里,难道他们已经
    心狂跳着,女孩蹲下来,紧张又害怕地伸手摸向地面。
    “摸到血了吗?”
    这吊儿郎当的声音,是君舞!
    “君、君舞老师?!你你在哪里?!”小薰站起来四下打望,她的身处之地说是凹槽毋宁说是一条小隧道,一直向后方延伸,本来就窄得要命,转过身去根本不见任何人。果然人生来都是迷信的,听见君舞的声音,第一时间不是想到她还生还,而是怀疑她已升天
    “哎呀你那是什么语气啊?!我们在这边啊!这边!不是另一个世界!你要唯物啊!唯物!”
    冷静下来,终于确定声音是来自大石头那边。
    “小薰,你还好吗?”是墨行先生。
    这么说他们起码都还活着,小薰松了口气:“墨行先生,你和老师都还好吧?”
    “我们没事。这边有一条通道。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搞了半天原来两边都有通道啊,大自然果然是鬼斧天成,这个地下洞穴简直如同欧阳学长般既无聊又腹黑“嗯,我也没事,完好无损!”
    虽说三人都无恙,可是被这该死的肥石头左右相隔,小薰心想,如此一来,便意味着自己被迫得单独行动了。
    “小薰!”君舞喊到“你蹲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小薰趴下来,大石块的一角滑过来一样东西,是君舞的打火机。
    “如果有把握,就自己走出去吧,如果没把握,就待在这里等我们来接你。”君舞放声道“放心,就算要把欧阳家翻过来,老师也会不惜牺牲欧阳家的一切代价来救你的!”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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