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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草丛中蹿出一只野猫。小东西在长草中胡乱折腾了一阵,跑去了别处。
    勘察首列的人将枪别回去,回头朝同伴解释:“是只猫。”
    脚步声这才走远。警报解除,小薰长舒一口气。
    “没事。”扫把星厚着脸皮,不见一丝歉意,还很乐天地说出“我是主角,关键时候肯定会有猫猫狗狗什么的出来相助”这般打肿脸充胖子的话。
    没有哪个主角会在关键时候打喷嚏连累配角的。小薰在心头翻了个白眼。不过想起这些人手中货真价实的枪,不由背脊发凉:“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个个都端着枪?!”这在东林市可不寻常。
    墨行弯腰从藏身处出来,蹲伏在斜坡上远远打量对手的踪影。看见有谁招呼了一声,那群人随即集中过去,人群中央的人专心听完一通电话,向同伴三言两语做了吩咐,其中夹杂着并不常见的手势,那五人得令后彼此点点头,四散分开继续搜索。没有多余的动作,从聚拢到散开的整个过程中,展现出相当成熟利落的作派。墨行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些人不像是来自黑道。”
    这么一说,小薰狐疑的眼光自然锁定君舞。
    君舞正忙着赶蚊子,一愣:“怎么?你觉得他们看起来像是跟我一路混的?”
    那也是。这些有组织、有纪律、有后台的刺客,怎么看也不会和随性散漫、孤家寡人的君舞有什么瓜葛。
    墨行拨开草丛,看到追踪者们四处搜寻无果,慢慢走远,却始终没有放弃奔驰四驱搁浅的这块区域。趁他们走得有些距离,年轻的保镖弯腰对下面两人说:“他们往那边去了,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难得三人意见一致,小心起身离开了这不易久留之地。
    顺着河堤走,一路还得尽量压低身子,蚊子在脚边打转,真是有够遭罪。这时君舞的手机又在兜里震动起来,赶忙拿出来,不出所料,来电便是刚才提醒他们谨防跟踪的那个号码。
    “是我。”接通后电话那头的人说,声音忽高忽低,显然经过处理。
    君舞望一眼前面行进的二人,故意落下一段距离,捂着手机压低嗓门:“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现在追踪你们的人的来历。不过在这之前,曾有高端人士到孤儿院来,调走了你的档案。”
    “也就是说被人发现了?好,先不要跟我说这些,告诉我眼下怎么办。”流氓也罢,黑道也罢,上层人士也罢,要是切磋切磋肉搏肉搏什么的,她非常乐意奉陪,不过荷枪实弹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你看到前面的桥了吗?”电话里的人说,语速挺从容。
    君舞抬头张望,前方约一百米处有一座不大的石桥架在小溪两岸,她点点头:“嗯,如何?”
    “接下来你们就往桥的方向走,桥下有一个下水道入口,里面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到想要的地方。”
    君舞狂皱眉,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想要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后面这帮人怎么办?现在看来我们能去的地方他们都能去。”
    “进入下水道后在第一个分岔处左转,选第二个出口,小心不要错过。”对方仍是不慌不忙“你只要按我的话做就可以了,会甩掉他们的。就这样。”然后哒的一声挂了电话。
    “那就托你吉言了。”君舞对着嘟嘟响的那头挑一挑眉,揣好手机,赶上去。
    前面,小薰回过头来,见君舞猫着身子掉在老远:“老师!你怎么这么慢!”
    君舞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不由分说:“我们去桥那边。”
    正巧这想法和墨行不谋而合:“目前也只好这样,那座桥下有排水口,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通到其它地方。”
    君舞瞥一眼一身校服已经脏兮兮的小薰:“走下水道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开什么玩笑!我是那么娇贵的人吗?”
    阴暗的下水道中。
    “呃,不行了,老师,我受不了这味儿”
    看着呈八爪章鱼状吊在自己胳膊上连连欲呕吐的小薰,君舞无言。这女孩沉得像吃过几吨水的拖把,拽都拽不动。
    君舞只得停下来。墨行折回去为她们放风去了,还没回来。这会儿通道里只得她们师徒二人。
    从进下水道的那刻起,小薰的鼻孔大半时候都处于关闭状态,但是,那种岁月沉淀而来的经典味道实在太浓烈了,仿佛可以越过人的嗅觉器官直袭大脑。她被这流金之味“感动”到快要泣泪:“那个老师,我有了个建议,我们不妨就在这里躲一阵,等确定他们都离开了再出去。”坚强抬头“如何?”
    君舞回首。小薰悲哀地发现,才进这里没多久,这女人的眼神已不知不觉同下水道动物们同调了。那两只黑亮的眼中散发着悲天悯人的光,如同在对她催眠。
    “别这么看着我呕!”终于还是没憋住,小薰扭过头去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内心感受。
    君舞这才捏起鼻子:“感谢你为人民的伟大工程又添上‘不小’的一笔。”
    “对不起,不过我不是自己想吐的。这个时候老师你还挖苦人,这人还是你学生呢我不求你过来安慰我照顾我背我上路,但是起码拜托你不要挖苦我”
    君舞左顾右盼掏掏耳朵,权当耳边风。
    小薰原地蹲下碎碎念起来:“再怎么说我也是被牵连的”
    “啊,良心好痛!”君舞捣两下胸口,一歪头“你以为我会这样?听着,丫头!打击我的最好方法,”说着一把抓住小薰的制服衣领提起来,炯炯的目光示意那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就是比我走得更远!”
    这时墨行从洞口的方向回来。
    “哦,摩西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是墨行。”年轻保镖尴尬地纠正,又说“我们必须赶快,他们似乎发现这里了。”
    “天哪!”小薰痛苦地抱头“他们居然连化学武器都不怕!真是败给他们了。”嘴上虽这么说,两只脚还得努力站起来继续前行。
    君舞一巴掌拍在她背心:“振作一点!”
    那力道强的!胸中有如一道雷霆贯过!小薰欲哭无泪地抬头向身边的墨行投去求助的眼神:“她好暴力。”
    墨行只得苦笑:“不过心意是好的。”
    小薰加快脚步,揉着背上的痛处,咕哝:“如果你不在场,她肯定会改用脚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老师
    君舞走在后面,正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薰扯着嘴角:“我知道,下水道其实不是下水道,排泄物也都不存在,这个地方其实啥也没有,只有我们三个人在散步。”
    “呵呵,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
    女生的肩膀被大力搂了一把,挂上脸的苦闷表情同近旁一张豪放不羁的笑脸相映成趣,统统落入恰好回头的墨行眼里,形成一道有点儿奇怪的风景。
    墨行正有所感慨时,小薰停住脚步,忽然出声:“分叉了。”通道的左侧出现了一条分支。完全不指望君舞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目前她的依靠对象唯保镖先生一人“那个,我们该走哪边?”
    墨行望了望直路,望了望左边的分叉路,望了望眼前指靠着他的师生二人。
    电视电影看多了,对这种理性分析的眼光再熟悉不过了,赶在墨行总结陈词之前,小薰赶紧举手表态:“先说好,我十分不赞成分头行动。”但那满眼的凄惶,真心话分明是,就算迫不得已要分开也请让我和您一路吧,不要把我抛给这个女人啊女生“千万使不得”的模样虽然有些夸张,但无疑是真情流露,她是真的不想和这靠不住的班导师在一起。君舞在一旁抱臂睨着小薰,一副恕我不敢苟同的样子。
    这场面倒搞得墨行哭笑不得:“路有两条,不是直走就是左拐。”
    小薰巴巴地点头,等着看眼前的帅哥保镖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宣判给谁。
    “他们人手众多,肯定也会分开来追。我们分不分开结果都一样,与其兵分两路,不如一起行动,这样即使正面冲突了,胜算也稍大些。”其实是根本没有胜算的吧,墨行心想,完全未曾将这师生二人能帮上忙的可能性纳如考虑范围,不过“况且我答应过会负责你们的安全。”尽管尚不知这场横祸究竟冲谁而来。
    这回答给了小薰一粒定心丸。
    “好了,你们的意见都发表完了,该我了。”君舞两人之间“既然走哪边都无所谓,我提议左边。”
    “为什么?”小薰问,纯属好奇。
    “直觉。”话音未落,人已带头朝左路走去。
    迈开脚步的那一刹那,小薰忽然蹙眉:“怎么我老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林学院。
    大头蹲在篮球馆外的草坪上,形单影只地画着圈圈。
    无论啥时候都是配角,无论啥时候都被忽视,无论啥情况都被怪罪,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会改变。原因,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因为自己长了张好欺负的脸。不然为什么就没人对尹洛维大呼小叫?连比他笨那么多的莱西都被当个宝
    旁边的医务室窗玻璃上映出他的馒头脸和寸板头,隔了老远也知道那个人不是司徒御影也不是萧瞳,而是自己。沮丧,脸蛋就那么重要?
    阳光将颀长的影子投到他身前的草地上,大头眨眨眼,有人在旁边蹲下来,他瞥到蜜色的头发。
    是莱西。表情木讷得和苏格兰牧羊犬有得一拼的莱西。
    就是这家伙害我出洋相!大头使劲瞪他一眼:“不用来安慰我!我才不要你看到我落魄的样子!”咔嚓扭过头去。
    莱西没有出声,很久很久。大头终于忍不住偷偷撩起眼角。
    然后看到安静地面朝太阳闭着眼睛的莱西。
    因为自己说不想被看到落魄的样子所以才闭上眼睛的么?虽然智商不高,但是莱西一直都像宠物一样的体贴!大头抽抽鼻子,终于扔掉情感少年的矜持,一把扑过去:
    “555555!莱西!还是你最好!只有你最懂我”
    不远处,莫名其妙内疚得要命的尹洛威狠狠给了北冥翔一记爆栗:“都怪你,没事干嘛老挖苦大、呃、雷英俊?!”
    北冥翔抓着面前的铁丝网,脸上写满匪夷所思的愤慨:“没搞错吧?我到底做了什么?!拿刀砍他了还是拿枪抢他了?!至于这个样子?!”
    同一时间,更衣室。
    将红色的领带收紧,传来冷冰冰的开门声,萧瞳侧目,看到司徒御影背过身带上门离去的背影。
    更衣室里只剩他一人。从柜子里拿出黑色的制服,刚披了一半,门忽而又开了。
    萧瞳抬头望去,站在门口是刚刚才出去的人,一手掌在门框上,隐忍了很久: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瞳看他:“不传球给你么?”
    司徒御影不说话,矗立在门前的身影逆着过道的阳光,微微的咄咄逼人。
    将运动服放进柜子里,合上,手搁在门板上,萧瞳静静地面向柜门,沉默了半晌:“你什么都没做过,就这样轻易得到大家的信任”
    以为自己听错了,司徒御影怔了怔才开口:“什么?这算什么?”
    “嫉妒。”对方扯扯嘴角,得承认这般自嘲的表情出现在学生会会长大人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司徒御影完全不明白,而萧瞳看来也不打算让他明白。两人对视着,直到刺耳的铃声响起。
    2
    冗长狭窄的通道一片漆黑,前后皆不见一丝光,但还是能隐约分辨出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高跟鞋的回音有一丝急促,却依旧带了几分散漫和傲慢在里头,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此刻她的指间没有如寻常那样夹着明灭的烟。
    女子凭感觉小跑了一段距离,只听暗道的尽头有什么“啪”的一响,一股强光应声朝她袭来。原本阴暗的甬道内瞬时灌满炫白的光。自光亮的所在处紧跟着传来齐刷刷、铿锵利落的机械声。白光背后似有几道人影,但光线太亮无法将他们的长相和打扮看清。女子本能地抬手挡住双眼,几秒后,待眼睛适应了强光,才勉强看见前方整肃而立的一列人,以及他们手中正瞄准自己的来复枪。
    下一秒,沉闷的枪声打碎黑暗的世界。
    “小舞——”
    雷欧猛一下坐起,搭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才惊觉自己正冷汗涔涔地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定了定神,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梦
    耳边又是“啪”的一响,认出那居然就是梦中的声音,他一个激灵转过头去——
    四周窗帘紧闭,客厅明晃晃的吊灯底下,四条身影围着方桌正襟危坐,表情阴沉。房间里除了那一声声或暴躁或温和的“啪”安静到诡异,隐隐有抹厮杀的气息在黑眼圈的四人间流动。
    青猫照例戴着一顶运动帽,正对着手下的牌直咂嘴,挑了半天,终于又“啪”地掷出一张牌。
    对面,长发的清池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
    青猫哇一声呕血阵亡在桌面上,西装革履的阿杉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镜,玩家四的背影不见大的变化。清池微笑着收敛完各家钱财,清脆的洗牌声再度响起。
    雷欧一脸郁闷地坐在沙发上,不愿将此刻搓麻将的声音同梦里的情景联系起来。
    四人正砌牌,一直没啥动静的玩家四嗫嚅着开了口:“那个,明明天还要准备排练,今天到此为止了吧。你你们是和公司有合同的,不不能这么任性”
    “哎呀,哪有这么婆妈的经济人啊!”青猫腾出一只手拍拍经纪人的肩“放心,只要leader醒了能再凑一桌,我们自然会放您回去”
    “我不会陪你们打牌的。”雷欧顺了顺头发,起身下了沙发。
    “唉?!”青猫猛一个扭头“leader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雷欧起来有一会儿了哦,刚刚还说可爱的梦话呢”清池低头列牌,笑着不经意地说。
    刷啦——窗帘全体洞开。雷欧以愤怒的开窗仪式好好招呼了调侃的清池,也顺便殃及无辜。蛰伏在黑暗中的四人面对突然的天光大亮不约而同惊恐回避。那一瞬间,雷欧以为自己看见了四个憔悴的地心人(*友情提醒:熬夜有害健康*)
    “后天公演结束后我要回东林一趟。”径直走向洗手间的雷欧说出了让在场的人全体错愕的一句话。
    “理由。”阿杉问。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雷欧一声敷衍的“有事”
    慌了神的经纪人噔一下站起来:“那那怎么可以?巡演之前你你不能单独行动”
    “阿杉!”洗手间里的人很不屑地提高嗓门“合同里有规定这个?!”
    阿杉推了推眼镜。倒是没有。
    清池打出一张牌,含笑的目光瞟向洗手间的方向:“可是,你不怕警察又找你麻烦?”
    拧好水龙头,雷欧用温热的毛巾擦着脸。清池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之前在东林开唱,间中就遇上不少麻烦,为了摆脱嫌疑,他一直尽可能地避免单独行动,但是对他这个重大嫌疑犯,警方还是丝毫没有怠慢。虽然被怀疑成blackr。已经有一段历史,被警察局传讯也不是头十遭了,甚至因此有调查人员半夜闯进家门,然而这次东林一行却让他强烈地感到与往常有所不同。从酒店到会馆,到处安插着监视他的便衣。就算这样都被请到局子里喝了两回茶。搞得他现在连睡个觉都得有人在身边陪着好证明其清白。也不知道东林最近盛行什么风,对blackr。排查得可谓滴水不露,所有牵涉人员都在小心暗地行事着。君舞那女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东林去当什么班导师的?她该不会以为高中生都像他一样甘心任由她百般虐待吧?上一次没有机会问她就被她跑掉了,这次无论如何要弄个一清二楚,否则他不会安心。
    “雷欧,”薄唇翕动,影子队长阿杉重量级的神音打断洗手间里雷欧的思路“没有正当的理由,什么也别想。”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有正当的理由的话休想’,‘理由太天真,驳回’”雷欧学着阿杉老气横秋的语气,走到饮水机处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从电话机下抽出一枚信封“不过抱歉得很,我这次可有相当正当的理由。”手扬起,信封听话地飞落到麻将桌上。
    青猫利索地把信拆了,扫完上面的内容,半晌没动静。
    “让我猜猜”清池托着下巴,猫一样眯起眼“是邀请函?”
    “咦?猜得真准呢?怎么知道的?”
    阿杉瞥了卖关子的清池一眼,冲青猫道:“念。”
    伪正太挪了挪帽檐,咳嗽一声很正式地宣读起来:“滋定于10月24日周六晚七点,于维多利亚嘉年华号举办爱女十六岁生日晚宴,特邀请雷欧先生携乐队成员届时光临。安毕盛,敬上。”念完才后知后觉地倒吸好大一口气“安毕盛?!难道是那个传媒帝国华盛安享的老板?!”看样子还是亲笔署名!
    “不错。所以这一次,不仅我得回去,你们也必须跟我一道回去。”雷欧靠在沙发上,颇有点自得嗯?他朝向呆滞的经济人“对不起,不包括你。”
    “我想起来了!”青猫忽地一下拍案而起“维多利亚嘉年华号莫非就是上次在电视里看到的新下水的超五星级豪华游轮?!”
    雷欧举杯,正解。
    “全长三百二十米,排水量12万吨,可容纳旅客船员共三千两百人。”进一步解释的是清池。
    “三千两百人,难以想象。”他们脚下这座五星级酒店就算全部客满,总人数也不能望其项背,青猫感叹着,忽然眨眨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那是雷老头子的所有物啊,我当然尽好事者的义务调查过了。”
    “对啊!”青猫猛一捶拳头,雷氏的老头子可是被称为邮轮业巨头啊,手下维多利亚嘉年华这种级别的豪华游轮也不止个位数吧,甚至有人夸张地形容其产业为“海上帝国”青猫一脸艳羡地看向沉默不语的雷欧“海上帝国耶,如果我有继承权,肯定不来搞摇滚了。”
    雷欧瞪他一眼,终究也只是沉默,伪正太连忙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可是出席这种级别宴会的一般来讲不都是什么集团哪公司哪的老总还有政界人士?”也难怪身为无产阶级的青猫不能置信豪华游轮晚宴这种资产阶级的奢侈品会降临到他头上,越想越觉得幻灭,姗姗坐下去“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是邀请leader你一个人啊。”那个什么“携乐队成员”其实和婚宴邀请函里的“携家属”一样,不过是装点门面,好看而已。
    “不会,我现在的身份只是歌手,是乐队的一员,对外也是这么讲的。而且老头子也收到了邀请函,所以很明显这张邀请函是给我们的。给re•turn的。”沙发上的人强调,眼角瞥见经纪人黯然开门离去的背影,随口道了个“不送”
    “仔细想想就不觉得奇怪了,据说安大老板的女儿是我们的歌迷。”清池一句话道出玄机。
    青猫了然地长“哦”一声,沙发上的雷欧一口水差点呛到:“什么?!”
    清池手一抖,二筒都掉在桌上:“你难道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枉你从头到尾一副笃定的样子
    阿杉在一旁没有发话阻挠,这样一来,事情就算基本敲定了。当另三人围绕“豪华游轮上的生日晚宴”这一新鲜话题兴致勃勃展开讨论的时候,影子队长心里思考的是如何能挤出时间赴宴又不影响巡回演唱质量的问题。沉静的目光越过清池那一头反光的长秀发投向窗外,镜片上映出高楼万丈、晴空万里,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在夜海中如女王般昂首挺胸、畅行无阻的维多利亚嘉年华号,随即而来的是香槟、美食、舞池和酒醉后东倒西歪的他的三个同伴
    有点头痛
    不过,既然请帖来自那个不得了的华盛安享,那就没办法了。
    re•turn所属的典星传媒和安毕盛旗下的华盛安享之间是鱼与水的关系,所以不用特别请示,也知道上头必定不会不卖这个面子。控制着国内众多媒体,包括收视最旺的电视台,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杂志,以及最具人气的网络平台,不仅如此,其收购的事务所和娱乐经纪公司也都办得有声有色,如果说雷老头子统治的是“海上帝国”华盛安享便是名副其实的传媒界帝国。拥有众多一线艺人的典星传媒在业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了,但在各个方面仍要大力仰仗华盛安享所提供的传播影响力。这么多年在娱乐传媒界屹立不倒,这个华盛安享多多少少也有点霸道,再火的明星在他家眼里也不过渺小如沧海一粟。在这之前仗着自己的人气不买他家账的大明星也是有的,三番四次与金字塔顶端的人作对,最终的下场便是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慢性封杀。没有曝光率的艺人形同虚设。现在或许没人会相信两年前还在容纳两万人的会馆开唱的人气歌手现在沦落到只能在公园里搭简陋台场的地步,两年间cd销量从第一名下滑到百名之后,除了屈指可数的一群死忠歌迷,已然被大众所遗忘。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大庄家,你想参与到游戏中,那就请遵守他们定下的玩法。
    “传闻这个安毕盛又好色又小心眼,”咂吧咂吧说着的是青猫,不知何时话题已经从“豪华游轮上的生日晚宴”转向“传媒帝国的皇帝陛下”了“听说他以前喜欢过一个年轻女演员,有段时间外面都传言那女演员快要嫁入豪门了,可谁料那女的后来喜欢上别人,也不晓得安老头最后怎么下的台,反正那女演员后来就没在热门剧集里现过身了真黑暗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件事?”
    “无聊。老牛吃嫩草已够恶心了,还要仗势欺人。我同情那个女人。”雷欧拧着眉头。
    “你这种态度不要在生日宴当天摆出来才好。”清池从冰箱里端出冰镇甜点“这事儿是确有其事,但是真相究竟如何,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谁也不清楚。还有那个女演员并不算多年轻,那个时候也已经三十来岁了。不过配五十多岁的安毕盛,确实是嫩草了。”
    阿杉不动声色端详清池,眼中流露些许认可,这人虽然作风太阴柔古怪了点儿,但是不可否认智商情商远在另二人之上。如此在意自己形象的清池,应该不用担心他会在公众场合贵妃醉酒,不过看着一口一口满足地舀着蛋糕的美丽花瓶男因为垂涎美食而忘乎所以却是极有可能的。
    3
    门。
    铁门。
    镂花铁门。
    欧式黑色镂花铁门。
    厚底短靴、平底学生鞋、男士皮鞋相继停下。
    小薰目瞪口呆了半晌,最终发出般的感慨:
    “好恶心”
    对于三米外呈现的铁门及其后那条亮堂的通道,连见多识广的保镖也皱眉表示出难以接受。
    镂花铁门并不恶心,但下水道里的欧式镂花铁门就确实比较恶心了。
    之前曾到过一处下水道出口,由墨行上去查看,上面似乎被什么重物压着,估计是停靠的车辆,不得已三人只好继续摸索前行。沿着通道左拐右拐,于是来到了这里。下水道还是那个下水道,只是通道被四步台阶抬高了一截,再来便是被这一扇诡异的铁门隔开。
    “这不是很好吗?”君舞两步跨上去,伸手摸了把门上的黑色镂花铁栏,淡定地挑眉“很干净。”又将手探进铁门后抚了抚门后通道的墙,照样干净到令人发麻。
    实际上完全不需亲手证实,仅凭一双眼睛已足够确认他们眼下所遭遇的有多么不寻常。这一路上其实多少也有所察觉,越往这个方向行进就越安静,这会儿更是全然听不到老鼠悉悉索索的动静,气味也远非之前那么难以忍受。此刻他们像是站在一个滑稽的分水岭,在他们身后的下水道,肮脏腐臭,充斥着老鼠寄生着病菌,而在他们身前的下水道,如果这还能算下水道的话,则是空前的洁净。节能灯在弧形的通道顶上均匀地散发着光亮,防水地面光亮如镜,陶瓷墙砖间或还很有品地描着暗色花纹。是的,被这几步台阶和一扇西洋风格的镀漆铁门所隔开的,俨然是两个世界。君舞动了动鼻子,门后的空气中甚至还有清洁剂的味道,当然这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实在离正常逻辑远了不止一点点,她无法保证这一切不是她的错觉,更无法保证说出“这条下水道有点香”这样的话来将来不会被当作笑柄,可能还会连累她小巧灵敏的鼻子一道被小薰记进她那本万恶的笔记本里。
    “我有不祥的预感”万恶笔记本的主人在摇头,朝后退了两步。下水道里会出现这样“典雅”的铁门,而不是污迹斑斑的铁丝网,这太不正常,也确实太过恶心。
    “为什么?”君舞耸肩“因为很干净?”其实她也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女王不会让“太干净太恶心”成为阻止她前进的理由“或许是新修的。”于是这么说。
    “没有下水道会这么干净,就算是新修的!”小薰指向门后的通道,表情简直可以说是惊悚“这简直干净到华丽了!”在极度词穷的情况下终于用出了一个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词。
    华丽?君舞愣了下神,这个字眼以及这条古里古怪的下水道触动了她脑子里某根记忆的弦,仿佛有点眉目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哒哒
    背后的脚步声已发展到了三人听觉可及的范围。
    再不做点什么,便只有短兵相接的份了。
    “我们没别的选择。”墨行替三人做了决定,上前握住门上那枚大吊锁,端详了一番,锁不是直接上在铁门上的,而是扣在绕铁栏的一根锁链上的,他将链子的那端扯到前面固定,从腰间抽出枪来,另一只手示意身后两人退后。
    小薰乖乖退得老远。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枪,已麻木。
    “等等,”君舞忽然想起什么,止住墨行,转向身后已经捂上耳朵的小薰“小薰,你有带开锁的工具在身上吗?”
    小薰愣了愣:“啊,有是有”但是掩在耳上的手指分开两条缝,不难听到身后步步逼近的脚步声,紧张之余,她不禁犹豫了。
    墨行没料到这个普通的高中女生竟还有这一手:“你可以吗,小薰?”
    君舞的主意,墨行的期待,自我的虚荣心,都不是好拒绝的东西。但是在这种状况下被委以重任,小薰还是选择要理智不要冲动:“那得花时间的,我担心等我开了锁他们已经追上来了。”与其等她慢慢解锁,让墨行强行开门不是更好吗?啪啪两枪就可以搞定的事儿。关键是她从没在背水一战的境况下尝试过开锁,多少有点没底气“而且,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在行”
    “我说你行你肯定行。”君舞走过来拍拍女生的肩,气色沉着自信满满“如果我们可以在不破坏这把锁的情况下通过这道门,那帮笨蛋自然会认为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而掉头追去别的方向,这样我们岂不可以一劳永逸!”
    虽然太轻率地降格人家的智商不太礼貌,不过实战中大家的确都常抱着“那帮笨蛋的智力不如我方”的假设来实施战略部署。可是——“可是万一”万一我没有及时打开呢?虽然对这点子有些心动,还是不敢陪女王冒这个风险,小薰寄希望地望向一旁的墨行。
    下水道的尽头,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预计不出一分钟双方便得大眼瞪小眼,墨行拿起枪:“我来吧。”一旦枪声响起,争分夺秒的追逐在所难免,不过他也确实不忍把压力加诸到一个十七岁出头的女孩身上。
    墨行的解救让小薰又一次松了口气,却也对自己有丝莫名懊恼。
    然而枪口却被君舞格开:
    “所以我就说心软的男人关键时刻就碍事”一手搭在腰上,女王无奈地垂头叹气“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指望男人当救世主的。”
    墨行怔住,一瞬间居然有些脸红。
    小薰却欲哭无泪。那种bh的女人集合,恳请您不要把我也算进去
    君舞仔细聆听敌人的所在,回头,很man地握了握小薰肩头:
    “听着,不管他们针对的是谁,我还是司徒御影,你都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但也恰恰因为如此,你是那帮家伙料想不及的未知数。明白了吗?我们能否摆脱他们,就看你了”
    “二十秒。这是上次在风华时你开锁的记录。那种门都能二十秒内打开,你已经是专业级别了,这种小case,十五秒不到就可以搞定”
    “如果换做小强大头阿翔那帮不成材的家伙,我根本就懒得指望,但是你不同,你,小薰,你是与众不同的!”
    君舞的拍马奉承煽风点火狂轰滥炸,小薰不记得是怎么回应的了。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蹲在在门前施展起不为人知的绝活儿。锁眼看着就要搞定,但对于自己这如此轻易被君舞摆布的体质,女孩心中顿生出一股深深的忧虑。
    撬锁时,墨行的视线越过镂花的铁门触到对面那光滑如镜面般的地板,表情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与敌人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一个折角。
    三十秒后。
    “这是什么?”
    追踪而来的两个黑衣男子不解地瞅着赫然挡在他们面前的那道华丽铁门。听语气,这铁门的造型显然也让两人恶心了一把。
    其中一名男子低头检查了那把锁:“没有被强行打开过的迹象。他们应该不是走的这边。”遂直起身,戴上耳机与下水道另一小队通话“队长,这边到头了,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嗯,好,我们这就过来”
    “慢着,”另一人忽然拍住同伴,凝神看着那枚锁“你忘了他们当中有可能有blackr。?要开启这种锁应该不在话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举起枪来,朝铁门后望去——
    明亮的弧形顶灯,洁净的防水地板,光滑的陶瓷墙砖,除了恶心没有任何异常,连一滴水落下的声音也听不见。
    终于,一人率先呼了口气:“我想他们没有走这边。”他用枪指了指隔在门后干净光洁的地面。
    他的搭档也了然地点了点头。两人将枪别回腰间,并如实向通话器那边的人通报了情况。
    几分钟后,直到两名追踪者的脚步声消失,躲在转角处的小薰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坠地,低头穿起鞋来。幸亏刚刚有听墨行先生的话把踩得脏兮兮的鞋脱掉,虽然多费了十几秒功夫,但结果是大大的值得。
    这边是放了心了,可方才从敌人口中听见的寥寥几句对话却令她疑心大起。
    他们当中,有blackr。!
    毫无疑问,为此三人才陷入被追捕的困境。看来卷进这风波也不是一无所获的,小薰虚起眼,恢复了昔日灵敏的嗅觉,blackr。既然不是自己,就只可能是另两位其中之一。就她知道的,blackr。在东林至少现身过两次,地下车赛那次作为司徒御影贴身保镖的墨行有很大可能在现场,只是风华学院那趟尚无证据表明他在场。但是车赛那一回,从黑马骑手的身材判断,绝不可能是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墨行。那么嫌疑者就只剩君舞了。她曾一度将君舞列为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尽管感情上她更希望君舞不要同她仰慕已久的怪盗划等号,怎奈新导师确实疑点多多,从一开始就举止神秘作风怪异,两次blackr。作案都有到场,虽然她说自己是blackr。的饭,看似可以解释她的行为,但始终不够有说服力。唯一令小薰想不通的是,黑马车手出赛时,君舞带着现代君去接尹洛威,根本不在现场。不如先试探一下?虽然也明知君舞很可能早想好了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
    “咳,事实证明这一切和司徒家无关了。”小薰起身,装做自然地拍拍衣服上一路积的污物,目光在前方两人间来回兜着,故作神秘地道:“blackr。?是谁呢——”抬手直指君舞的背影,女孩以金田一浓眉的口吻斩钉截铁道“是老师你对吧?!”
    君舞的背影突然凝滞。
    果然出手不凡一次就震住了女魔头。小薰屏息,忐忑不安地注视着班导师的一举一动:她将如何阴笑着贼笑着狞笑着转过头来,对她无限老套地来上一句“证据呢?”在她看来,这种准罪犯的笑脸无疑是最好的证据。
    好半晌,嫌疑人还是没见动静。小薰忍不住了:“喂”
    “嘘!”君舞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薰刹住,咽下口唾沫,有点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抬起头来的墨行,视线接触到墙角高处一闪而过的红色光点。
    是摄像头。他蹙眉。他们究竟闯入了什么地方?
    华丽的下水道里忽而安静下来,只听到上面隐约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终停在他们三人头顶上方。
    三个人循声望去。“噔噔”随着一阵拖动声,下水道盖被移开,被人影裁断的阳光洒下来,照在井底之蛙的三人身上。
    那一瞬间的感觉,叫做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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