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蕊沉默了一下,说:“而且,以云峰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长途飞行的,万一有什么别的状况出现就”  “我看你是存心不让云峰好了的!”陆云羽尖刻地说“你这女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她的话象是点燃了导火线,陆家姐妹立刻包围了方心蕊,怀疑、责备、追问各种问题像潮水一样向她涌了过来:  “如果不是你不在,云峰就不会去仓库了!”  “你为什么抛下云峰外出?”  “你和谁去旅游了”  “我们陆家怎么这样倒霉,遇上这种事情?”    方心蕊脸白如纸,一步步地后退着,流着泪机械的反复低语:“全怪我!全怪我!都是我的错!”  杨济慈与别的医生都非常同情的看着她,但谁也不便多说什么,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外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站在旁边的李放终于忍不住向丁修仪提醒地喊:“伯母!”  陆云峰的母亲丁修仪的气度非常的高贵,一看就不是个寻常的妇人。她给杨济慈的印象就是颐指气使,这一特点在她的女儿们身上得到了更为充分的体现。可此刻的她,这个精明的女人却颓然不语地坐在那里,不仅仅是完全沉陷在悲哀之中,似乎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痛苦正在折磨着她的整个人,使她一下苍老了许多。  “不要再吵了!”丁修仪对女儿们低喝一声。  陆家三姐妹立刻噤若寒蝉了。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她旁若无人地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是我!是我!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造的孽!上帝为什么不惩罚我呢?”  她的三个女儿、女婿都惊讶得面面相觑,大约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个样子的。  “妈!”心蕊轻轻地扶住了她“这只是个意外,您别想那么多。”  丁修仪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儿媳妇,摇了摇头。“你们不懂的,不会懂的,这真的是我的错!”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心蕊了解而安慰地看着她,温柔地说:“云峰是———早就不再怪您了。”  “难道你———知道?”丁修仪吃惊地看着心蕊,有些难以置信。  方心蕊始终尊敬地看着她的婆婆,那神情真挚得没有一丝的矫揉造作。  丁修仪的脸上泛起几分感激,几分羞惭之色。她握住了心蕊的手,婆熄两人用眼睛交谈了些什么,又相对微微一点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就按心蕊说的办吧!”丁修仪命令地对女儿们说道。  陆云羽不服地“妈!可是———”  “不用多说了!”丁修仪一挥手,有些心灰意冷地喃喃着:“这得看云峰自己的造化了,我们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他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云峰是会醒的!一定会醒的!”方心蕊捏了捏婆婆的手,安慰地说:“妈,您就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了,您自己要多保重啊!”  没有人明白这一幕隐晦的场面。杨济慈也不懂这对婆媳有着何种奇特的关系,但她却深受感动了。她也有一个儿子,但还没有儿媳妇,如果有,她希望是方心蕊这样的女子。  结果,陆云峰没有转院。仍住在十三号病房里千年不醒的沉睡着。但他已经不。但他已经不再是孤独的了,他现在有了妻子的守侯。  半个月内,陆云峰的母亲与姐姐、姐夫们相继地离开了。这是一种谁也帮不上太多忙的病症,再多的人守住他也一样是无济于事的,所需要的是那种漫长的、无奈地等待,谁又能总是守下去呢?各有个的事情要忙的啊!渐渐地,探病的朋友也少了起来。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朋友呢?且不提什么人情淡漠是现代人的通病,谁又有耐心老是来应酬一个活死人呢?能顾着面子来探望一下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只有那个叫作方心蕊的女人,是一直默默地守在陆云峰的身边,全心全意地照顾着他。她几乎是以院为家了,除了偶尔回一下枫情苑、去一两次公司或外出采购些东西以外,她是哪里都不去了。每日就守在十三号病房里,有时是埋头做点自己的事情,更多的则是柔声细语的对陆云峰讲话、念诗、为他按摩、擦洗、给他放音乐她细致地、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一切。尽管,陆云峰始终是拒绝醒来,但她还是毫不灰心地期待着。并且,她总是打扮得清雅宜人,没有一丝凌乱,仿佛是觉得她的丈夫随时都会睁开眼睛似的,她就不愿意他看见自己丑陋。  杨济慈已经是很少看见她了。她自己有很多的病人、很多的手术要忙,根本就无暇去顾及旁的事情。偶尔,她在走廊上遇见方心蕊,也只是点头招呼一下,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不过,杨济慈总是能知道有关方心蕊的消息的,这并不需要去刻意打听,十三号病房早已成了这个医院里被谈论得最多的地方。  这天午餐时间,杨济慈正在食堂里吃饭,就听到住院部的护士小张神神秘秘地在问:“你们知道十三号的最新动态吗?”  “怎么了?又怎么了呢?”  “是不是沉睡者终于醒了?”  许多护士、医生都停止了吃饭,好奇地议论开了。就连杨济慈也不由留心地抬起了头。  小张用筷子敲鼓似的击了几下饭盒,待大家静了下来,这才一字一顿的宣布:“那个方心蕊竟然在吃斋!”  众人立刻哗然,议论纷纷起来了:  “不可能!”  “开玩笑的吧!”  “这是什么时代了,会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小张进一步肯定道:“听食堂李师傅说,她已经连着有两周没买过一份荤菜了,全是素的,比回族还彻底!”  没有人再怀疑了,人们开始就此事各抒己见的发挥着。  杨济慈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收起饭盒回到办公室。她蓦然间心里就有了一股莫名的怒气,这个方心蕊不是在自我虐待吗?简直愚蠢之极!她折身回到办公室,去拿了抽屉中的那个挂饰,径直就向十三号病房走去。她觉得自己必须去对方心蕊说些什么了。不是以医生的身份,而是出于一个长辈由衷的关心。  至于,她算不算是方心蕊的长辈,杨济慈就忘了去细想了。  开门的正是方心蕊。她比杨济慈上次见到时更加清瘦了些,脂粉也掩饰不了那份憔悴,与躺在床上的陆云峰相比,她倒更象是病人。杨济慈的目光触及床头的饭盒,果然是一份淡得要命的炒白菜。  “你就吃这个?”她含着些责怪的意味。  “清淡点好嘛!”方心蕊笑笑。  那笑容看了令人心酸。。  “你以为,吃斋念佛就令你丈夫醒得过来吗?”杨济慈开门见山地说:“这根本就是愚蠢的迷信!”  她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像这样直斥人非还是平生地一次。  方心蕊并没有生气,只是十分感激地看着她,显然是体会到了她的一番好意的。沉默了一会儿,方心蕊这才缓缓的开了口:“我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也不想自虐,我只是只是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开始我是很有信心的,总以为只要有耐心,坚持下去,云峰终究就会好起来的。可眼看着两个多月都过去了,我已经试过一切行得通的办法,还是无法让云峰醒过来。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好了?还能够做什么了?”她顿了一下,抬头向天,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不知道,天上到底有没有神灵,但我都要祈祷!希望那些天神们能听得到我的愿望,能够眷顾到云峰,让他醒来,继续他自己的生活。至于他对我,怎么样也是无所谓的,就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无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心蕊!”杨济慈动容地喊 。  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场面,作医生的是见得太多了。杨济慈是并不容易感怀的,但眼前这平凡的一个小女子,和她这淡淡的一席话,却令五十来岁的她有了想哭的感觉。  “杨———杨阿姨!”心蕊改了称谓。“您还有什么事吗?”  杨济慈很喜欢她这样叫自己,觉得她和这个方心蕊天生真是有一种缘分的。  “哦!”她忽然想起来了,拿出那个挂坠。“这是你的吗?”  “是呀!”心蕊惊讶不已。“不是早已经丢在了——— ‘自由港’了吗?怎么会在您这里?”  于是,杨济慈就将这个挂饰的来历讲给她听了。  “云峰!”心蕊的泪珠成串成串的落了下来,紧紧地攥住那个挂坠不放。“哦!云峰!”  “你们———”杨济慈轻轻地问:“结婚多久了呢?”  “结婚?”方心蕊有些失神地“才一年多罢。”  “你们真的很相爱啊!”杨济慈感道:“如今,这在年轻人中可不多见了的。”  心蕊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去,问:“是吗?是吗?”  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沉睡着的陆云峰,那态度令杨济慈颇感到有几许费解。  那天晚上,杨济慈就把这事告诉了丈夫沈卓。  “没想到!竟然真不是情人!”他很感叹,又说:“真想见见那个方心蕊!”  因此,方心蕊就这样进入了杨济慈的家。开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渐渐地,就更象是他们夫妇的女儿了。杨济慈和沈卓是没有女儿的,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正在那个犹如天堂的瑞士读书,除了偶尔有几个“天堂来电”以外,就不大有别的孝敬的机会了。他们虽然是不责怪孩子的,知道他在外面也不容易,但很多时候,尤其是在节假日里,夫妻两人还是忍不住要相顾苦笑。方心蕊的出现,按沈卓的说法正是“填补了咱家的一大空白”事实正的如此,她给他们做可口的饭菜、替沈卓整理资料、为杨济慈织毛衣她温婉可人,又细致入微。做得比一个亲生的女儿还要好许多。自此,他们夫妇这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天伦之乐。  “真后悔只要了个儿子!”杨济慈叹道。“早知道就该多要个女儿了。”  “你这想法,可不符合国家政策哦!”沈卓打趣。  “但这女儿的确贴心啊!”  沈卓不以为然:“有了女儿,也未必就像心蕊这么好啊!”  杨济慈笑了。她知道心蕊为什么令丈夫如此偏爱,有一次他们谈起了诗歌,沈卓不无自嘲地说:“现在哪里还会有人欣赏诗了,写诗的人也不会有几个了。”  “沈伯伯,您不要这样认为。我觉得时代不管怎么变,人们对真与美的热爱是不会枯竭的。”方心蕊坦城地答道:“而诗,永远都是真情真爱的流露,美的东西又怎会过时呢?”  沈卓当场怔住了。自此便对心蕊欣赏得不得了,比待他那几个得意门生还要另眼相看些。  杨济慈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和某个病人的家属会有工作以外的关系,可就和方心蕊却恰恰相交莫逆,并且,她是一日比一日更喜欢心蕊了。  这一切,可能都是因为方心蕊的性情中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亲合力。  “她有这种特质与陆云峰的婚姻一定是最和谐不过了。”杨济慈欣赏地叹道:“等陆云峰醒来,她就又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不。”沈卓沉吟了一下,不同意地“我说不上理由,但我总觉得心蕊是个———痛苦的女人。”  “丈夫成了那样,当然是很痛苦的了。”  “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沈卓又摇头了。“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她那种痛苦应该是由来已久的了,你看她的眼睛不就总是流露着一股忧伤吗?”  杨济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是极信任丈夫那敏锐的洞察力的。  但是,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pass:今天来看了朋友的留言都在为非常想结局,嘿嘿!蛮感激的,就是都没有猜中。给朋友们说:耐心看下去就会让你们看到结局的。西西!顶起哦!莫忘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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