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张宇运功完毕,轻轻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  他随手拉开了窗帘,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纷飞的雪花就仿佛最杰出的艺术家,轻描淡写间便将苍茫的冀中平原勾勒一新,把原本枯索、荒凉的世界化为一片一尘不染的人间圣境。  火车依旧在飞驰,机车的轰鸣声、机件的碰撞声以及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看似无序的结合在一起,却如同奏响了一曲最美妙的音乐,沁人心腹。再配以窗外的雪景,简直就是一种无上美妙的人生享受!  两个多小时的调息再加上一场大雪终于使张宇从无比沉郁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是啊!终于回家了。回家的感觉可真好!  &&&&&&&&&&&&&&&&&&  张宇乘坐的泰航飞机于今天早晨六时到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下飞机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叶朋挂了个电话,通报自己回国的消息。同时,叶朋也带给他一个最不愿听到的噩耗:四哥去世了。  “其实你不用太难过。据说三天前他就已经深度昏迷,你就算来得再早,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这是叶朋的解释,也可以算做是安慰。不过张宇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默默合上了电话。  他不想说自己亏欠四哥多少,因为那样做对四哥而言简直是一种亵渎。他也不想说自己已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早看淡生死。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四哥依旧还活着,他的外貌、言行依然历历在目。这些记忆永远无法从大脑中抹去。  张宇取消了哈市之行,也拒绝了叶朋与之会面的邀请,直接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前往石家庄的车票。  他决定立刻做点什么,以改善自己糟糕透顶的心情。  的确,从昨天开始,他的心情就已变得很差!极差!  原因很简单:在蓝伯庭的庄园里,他并没有见到小武。  更确切的说,小武已经走了,被蓝伯庭安排到一个秘密的训练基地。  “他完全是自愿的。本来我还想安排你们兄弟俩见一面。可是他执意要走,拦都拦不住。”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蓝伯庭的脸上满含遗憾。不过在遗憾的后面,张宇却仿佛看到得意的笑容,一只老狐狸在偷偷窃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他本不该让小武和蓝伯庭见面。这两人就象烈火和干柴,碰到一起的后果必将是一场无法扑灭的熊熊烈焰。也许郑晓龙早就算到这一点,才放心让小武只身赴会。  张宇在痛心之余又深感自责,不过却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于是他不再听蓝伯庭解释,也拒绝了蓝伯庭让自己去见蓝采儿的要求。据说采儿这丫头已经忍受不住失去自由的滋味,开始闹绝食了。不过张宇并没有理会这些。他知道,即便蓝家真到了要饿死人的地步,也绝对轮不到采儿。所以他毅然离开蓝家,匆匆踏上了回国之路。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火车抵达石家庄。  已经将身心状态重新调整好的张宇跳下火车,却并没有出车站,而是又买了一张短途火车票,纵身跃上了一列西行慢车,目的地是一个叫牟南的小地方。  牟南,是冀中平原一个中等偏小的县级市,在省级地图上也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圆点。据说这里以两样儿东西闻名:花生和大蒜。当然,张宇去牟南既非为了花生,又非为了大蒜。他只不过去找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张光强。他的相片就储存在张宇的手机里。而此刻,张宇正轻轻握住手机,仔细端详着照片中那个满面红光、稍有些谢顶的中年人。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别看此君相貌毫不起眼,却是位身家过亿的知名企业家,一个大大的财主!从另一个角度看,照片中的人满面堆笑、一团和善,一点也不象恶棍。  不过却正是此人指使手下一群流氓活活打死了董立国的父亲。  一个十足披着人皮的畜牲!  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机车缓缓驶入牟南车站。张宇轻轻按下删除键,将照片从手机中抹去,然后戴上一副金丝边眼镜,背好挎包,待停稳之后,悄然跳下列车,走出站台。  根据董立国事先搜集到的情报,光强建筑集团公司的总部早在三年前就已从牟南迁址到石家庄。也就是说,如果在平时,张光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牟南!但是这两天,情况却有些特殊。十二月十一日,也就是明天,是张光强老父亲七十大寿的生日。为了给父亲筹办一场盛大的寿宴,张光强提前三天就回到了故里,大事张罗。  如果按照原订计划,张宇下手的时间应该是在明天,也就是寿宴当天。但四哥的过世使他取消了哈市之行,从而也将张光强的寿命缩短了一天。  张宇在一幢九层高楼下站定,仰起头。从火车站一路走来,这栋楼与其他建筑明显不同,仿佛鹤立鸡群。也许是对鼻梁上的眼镜颇不习惯,他扶了扶镜架,终于看清‘光强’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不会错了,这里就是张光强的老窝。  “大爷,请问张光强、张总在不在?我是xx时报的记者,姓骆,要对张总进行专访。”张宇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张记者证,递进门房。  别说,自从戴上眼镜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看上去竟斯文了许多。只不过那张记者证却是伪造的,是董立国行骗的道具之一,现在则换上了他自己的相片。  看门的大爷姓薛,虽然没什么文化,而且老眼昏花,但由于工作上的原因,对各路报刊杂志,可谓轻车熟路,门儿清得很!他当然知道xx时报,那可是省级大报,是最受欢迎的一份报!  薛老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读了那么多年报纸,却终有一天能亲眼看到写这些字的文化人,心里的兴奋劲儿就别提了!  “在!在!”他连声应答,对那张假冒的证件只是匆匆一瞥,便还给窗外的‘大记者’“可巧哩!张总刚忙完,就在九楼的办公室休息。您现在去正好哩。”薛老头一边说,一边将详细的路径指给张宇,态度可谓热情到了极点。  张宇很有礼貌的收回证件,又很客气的道了声谢,才整整背包,大步流星走进楼门。他已经买好了一小时后的返程车票,所以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也许是赶在了中午、也许是运气实在太好,张宇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很顺利的登上电梯,到达顶楼后,又很顺利的找到了标有董事长办公室的房间。  屋中有两个人。张宇运功听了听,脸上现出一丝嘲笑,然后想也不想便拍了拍门。  一阵忙乱过后,才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进来。”  张宇应声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斜倚在沙发中的张光强。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女子。  “你是?”张光强见进来的人自己并不认识,也是一愣!随即站起身,却没注意裤子上的拉锁还大敞门开。  张宇刻意看了看他下面,轻轻咳嗽一声。  张光强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立刻发现问题,急忙拉上拉链,不好意思的笑笑。  “骆玉明。xx时报记者。”张宇不失时机的递上名片。同时伸出右手。  “噢!您好!您好!”张光强匆匆扫了一眼名片,然后紧紧握住张宇“您这是?”  “啊,是这样,您被我们编辑部评选为xx时报本年度的商界风云人物。我今天来,是想对您个人进行一次专访。这是我的证件。”张宇一边说,一边第二次掏出记者证。  “不用。不用。以后交道打多了还不是自家人?!你老弟,我信得过!”张光强话虽说得漂亮,却攥住记者证不肯撒手。其实他也看不出啥名堂,只不过瞅瞅钢印、对对相片,如此而已。片刻过后,才满面堆笑的张罗“快着,请坐!坐!那个啥,小刘啊,给骆记者倒杯茶。”那女子的脸兀自红着,听到吩咐,急忙沏了杯茶端过来。  张宇摘下挎包放在一边,煞有介事的取出一枝录音笔,然后坐到张光强的对面“咱们现在开始?”  张光强摊开双手,表示没有问题。  张宇却并没有如自己所言开始采访,而是看了看身边那个不知所措的姑娘。的确,在这样一个非常‘正式’的场合,那女孩的存在确实显得不太协调。  张光强何等聪明?马上明白!“小刘啊,你去三层,找吴总把明天贵宾的名单再落实一下。”女孩得到命令,如释重负,逃也似的走了。  眼看女孩出了办公室,并带上房门,张光强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五十元的现金“骆老弟。咱哥儿俩虽是头一次见面,可是我觉着挺投缘。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点钱就当是见面礼,拿去买包烟抽。”  “这个怎么行?”张宇被搞懵了,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等好事。  张光强心中好笑:天下没有不沾荤腥的猫!你把我的人支走不就是为了这个?还要装什么正经?脸上却严肃起来:“骆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还是宁愿不被采访!”  张宇哪还会客气,立刻收了钱,人也更加客气“张总,您看是不是先拍几张生活照,放在专访中会更加好一些?”  张光强当然太愿意了,马上便摆了个pose。  张宇这才从挎包取出一部相机。这是几天前娜塔莎为他搞来的,价值六千多美圆,是一部光学武器,可以在瞬间使人产生长达二十余秒的眩晕。与相机同时取出来的,还有一枝小小的注射器。据说里面的葯剂可以在五秒钟内使大脑的温度超过四十三摄氏度。扬科说这是一个临界点,即便再健康的家伙,一旦超过这个界限,也会成为植物人。更妙的是这种葯剂在完成使命之后会随着体液自动蒸发,不留痕迹。不过这小玩意儿也不便宜,一百多美圆一枝呢!  张宇的动作很小心、也很隐蔽,因而张光强仅仅看到了照相机。  “好了,请盯住镜头,笑一笑。”张宇一边说,一边闭上眼睛。  张光强端然微笑。  与此同时,一道强光从镜头中划出!  ok!  张宇迅速放下相机,绕过班台。此时,张光强已伏倒在桌子上、神志不清。张宇将注射器对准他颈部的血管,俯下身轻轻说道:“姓张的,有几个朋友托我向你表示问候。他们真的希望你马上就死。不过我没有那么残忍。几秒钟之后你将变成一个植物人,你会一直活下去,直到生命耗尽的那一天。”  张光强嘴角努力抽搐几下,却没有喊出声。显然,他已听到了凶手的话语。  张宇哪还敢继续再玩?立刻按下按钮,只听扑的一声机械轻响,葯剂被注入到张光强的血管中。  几秒钟后,葯力发挥作用。张光强的身体开始不住的抖动、扭曲,额头现出豆大的汗珠。  张宇一手按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从桌角捻起一张餐巾纸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不过,他这个举动明显是多余了。张光强只挣扎了几下,便又一动不动的伏在桌面上,嘴角垂下一缕口水。  张宇轻轻抽出手臂,将餐巾纸揉成一团,想了想,还是揣进衣兜,接着用手机为张光强拍了张照片,然后才收拾挎包,拍了拍口袋里的钱,象幽灵般溜出了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张宇回到火车站。  又等了五分钟,返程的列车象老牛般慢吞吞驶进站台,坐在石墙背阴处正在看报纸的张宇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然后悠然登上列车。  接着,在汽笛轰鸣声中,他将手机里的相片发送到董立国的邮箱内,再将相片删掉,完成了这个小插曲的使命。  十二月十日晚七点,张宇回到石家庄。  真的是很走运!当他打车从火车站来到长途车站,刚好赶上开往五台山的最后一班大巴。他几乎在关门的瞬间蹿进车门,把乘务员吓了一跳!不过当两张百元大钞悄悄塞进乘务员手心里后,一切误会烟消云散。  这个季节,去五台山的人已经很少,再加之天色已晚,所以车上的乘客用一双手掌就可以数得过来。比起旅游旺季,这几乎就是一辆空车!  尽管张宇有很多选择,但他还是径直走向最后排。这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习惯,因为每到这时候,就仿佛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正在那里向他招手。而当他真正坐到最后面时,虽然并没有美人相伴,心底里却总有那么一丝淡淡的温馨。就如同月儿依旧小鸟依人一样偎在的他身边。  长途车缓缓启动,还没开出二十米,又突然停住,接着车门打开,走上三个身材矮小、形容枯瘦的人。这三个人不仅相貌奇特,衣着也极其古怪,仿佛是某个少数民族的特有服饰。全车的人也许只有张宇能识得一个大概。  好象是泰北山区的某个部落的服饰。张宇努力回忆,猛然想起一个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平猜!  蓝伯庭曾说过,平猜是泰北某个古怪部落的族人。自从张宇以‘那种’奇怪的方式杀死平猜后,便被那个部落视为妖魔,必欲除之而后快。而蓝伯庭之所以派人保护张宇,防备的就正是这些人。为此,张宇也曾下过一番苦功,只可惜关于那个部落的信息实在太少,忙来忙去,只搞到一些‘皮毛’资料,比如他们的服饰。就象眼前这三人,头发盘成一圈圈盖在头顶,仿佛一顶帽子(张宇称之为‘发帽’),在每人的头顶上方,也就是‘发帽’正中央,镶嵌着一块宝石。三个人的宝石无一相同,据说这与每人的‘法力’有关,‘法力’越高,镶嵌宝石的品级也就越高。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因为没有人、或者说没有活着的人和他们打过交道。  “哎,这是什么人?见过吗?”  “少数民族?”  “胡扯!咱们国家什么时候出第五十七个少数民族了?他们是不是人啊?”  “是吧,鼻子、眼都全,嘿,有一个还看你呢?你说会不会是母的?看上你了吧?”    别看车上人不多,议论声却不小。显然,大家对这三个怪物都很好奇。  那三个人根本听不懂大家说什么,对议论声自然毫不在意,只是老头拉胡琴---自顾自分头寻觅,最后,目光齐刷刷停留在张宇身上。这才放弃搜索,在车门边就近落座。  张宇心中冷笑: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也奇怪,按说自己的行踪已经很隐秘!谁走漏的消息呢?总不会是这些人凭着自身的神通追到了五台山吧?  这么想着,他又细细打量了三人一遍,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闭上眼睛,将烦恼置之度外。  十二月十日,十一点三十分,夜。  长途车在漫天星光的沐浴下,缓缓驶入山门。  五台山好象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漫山遍野的白色将原本漆黑的夜映衬得分外明亮。张宇心中生出感应,突然睁开双眼!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有一点恐惧,有一点期待,但更多的却是安详。就象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整个身心都被净化了。但是和上一次又有一点点的不同。  为什么会恐惧呢?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汽车进入台怀镇,缓缓停在路边。到站了。  张宇伸了个懒腰,并没急着起身,静静观察前面的动静。  车门口那三个人确实很奇怪。车刚刚停好,便一拥而下,好象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驱赶,穿过街道后,就匆匆消失在一片黑漆漆的屋宇中。  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和自己没有关系?是自己看走眼了?  张宇接连三问,不能置信的揉揉眼睛,然后自嘲的苦笑起来。  这叫什么事?草木皆兵嘛!  不过自嘲归自嘲,当张宇走下汽车,吸入第一口清冷的空气后,便将所有这些烦恼尽皆丢到九宵之外。  自己今晚的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师傅和圭儿一跳呢?也不一定!圭儿这家伙会算啊!  张宇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朝着老包‘龙穴’的方向走去。二十分钟后,他翻过一座山梁,眼看再转过一个小山包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心中却再度生出感应,停下脚。  与此同时,刚才消失不见的那三人又阴魂不散的现出身行,呈三角形将他围在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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