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那些个早晨,从她的窗口往外瞧,世界是既苦又甜。在一个并不是光明正大地属于你的房间里醒来。你知道这一点——你知道另外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这一点——你没有权利住在这里面。旭日的光芒苍白无力地照在地上。在各种树木底下,以及所有房屋的庇荫处,还有着前一个夜晚的残余阴影,阴影让阳光冲淡了,变成了蓝色,但仍然显得阴沉沉的,令人望而却步。在过去几户人家的草坪上,有一个男子在给草坪浇水,那是个陌生人;你一眼就看出那是个陌生人。他抬起头来,你忙不迭地赶紧从窗户口缩回身子,和孩子一起,以防让他看见你。过了一会儿,你却希望自己没那么做,可太晚了,你已经这么做了。
    他就是那个人吗?是他吗?
    为两个人穿衣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令人有兴味了。当你抱着休走下楼梯时,这些你已上下走了成千上百次的楼梯现在却最终令你体会到了什么叫心事重重、心乱如麻的味道,那是你第一个晚上走上这个楼梯时的感觉,而你说过有朝一日,你可能会不得不再次怀着这种感觉走下楼梯的。现在你走下楼梯时就是这种感觉。
    哈泽德母亲坐在桌边,容光焕发;还有那些鲜艳的花朵;渗滤式咖啡壶面里反照出的怪模怪样的人形。但你的眼中只注意一件事,紧张的眼光从一进门起就老是偷偷看着。甚至在还没走到门口时就在注意着了;从一看见那餐桌时起就在注意了。桌上是否有白色的东西,就在你的位子一边?在你的位子附近是否有什么长方形的白色物体?这一眼就可看出,因为桌市是有彩色图案的,上有红绿色斑块。
    “帕特里斯、亲爱的,你没睡好吗?”哈泽德母亲关切地问道。“你脸色有点憔悴。”
    刚才她走在楼梯上时脸色并不憔悴。她只是心事重重、心乱如麻。
    她把休安顿在他的椅子里,花的功夫要稍长些。别老让眼睛去往那儿看。别看着它,别想着它,别去想弄明白那里面有什么,你并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就让它呆在那儿,直到吃完早餐再去拆开它——
    “帕特里斯,你把食物弄到他的脸颊上了。来,我来喂。”
    从两手空着之时起,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她觉得她面前就好像有许多封信一样,至少有四五封。她伸出手去拿咖啡壶,却碰到了信的一只角。她伸手去拿糖罐,却碰到了它的另一只角。她把餐巾向自己身边挪近些,餐巾却使它更向她靠近了两三英寸,就这么停在那儿。那信就在她的四周,一时,到处都是它。
    她真想放声尖叫,她捏紧两只拳头,两手垂下,放在椅子两边。我不能那么做,决不能。休好好地在我身边,母亲就在桌子对面——
    打开它,尽快打开它。快,趁你现在还有勇气。
    信纸发出了一点撕裂声,她的手指太粗太笨拙。
    这次多了二个字。
    “你从哪儿来?”
    她又一次攥紧了她的手,垂放在椅子边。白色溶化进了她的手里,又通过手指缝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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