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帷幄近四个月,安邦侯刘建都终于在张错不告而别,西门雪在阵前倒下之后,黯然鸣金息鼓,听任天命地接受残酷的事实。
    聪明睿智的他,已明白看清局势,这个极其大胆和冒险的行动,成败的后果将牵连多少无辜。他也打过天下,在风云变幻中,彷如一盘棋局,全面处于劣势的一方,必须咬一个大翻身的机会,奋力搏击
    他蓄养的武士只剩得八百余人,比起汉皇的东宫侍卫队,力量相关太远。此举若不成功,铁定成仁。
    西门雪料想是悉了这点,才会琵琶别抱,暗筑二心。
    但,张错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是安邦侯府的变乱,他完全被蒙在鼓里,直到张错无故消失之后,他才经由西门雪口中得知,他谋“叛变”
    这件事到现在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名他最为宠信的心腹大将,为什么会心生叛变?难道那晚西门雪没有告诉他,他有意将寒曦下嫁予他。
    刘建都自寝房出,脸容异常憔悴,双目无精打采,猛打着呵欠。
    大势已去!亏他生了那么多儿子,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分忧解劳。可悲!
    “霍恭,还是没打探出张错的消息吗?”
    “孩儿已知会各知府,县府衙门帮忙查寻,有消息当会立即回报。”刘霍恭是众多子嗣中,比较英勇干练的一个。
    “你妹呢?那么大个姑娘家,总不会就此消失吧?”刘建都眼角一飞,射出两道出人意表的精光。
    刘霍恭心头一震,努力保持镇定。
    “请父亲多给孩儿一些时间性,孩儿”
    “我可以给你十年,二十年,但齐王,亲王他们恐怕连一,二个月的时间都不肯等。你应该很清楚,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局势,你们兄弟一个比一个无能,迟早要大祸临头。生死存亡之际,岂容丝毫耽搁。”
    刘霍恭双眉一皱“孩儿知道。”
    “去把张错找回来,只有他才能为你们抵御外侵。”走到今日这步田地虽然是他始料未及的,可他也早早作了最坏的打算。
    把寒曦许配给张错,是他的最后一步棋“心腹”毕竟仍是外人,但“女婿”则不同,那称之为半子,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
    辛苦多年打下的基业,当然得交给自己人才合情合理。
    “孩儿马上去办。”刘霍恭内心仍非常挣扎,他对张错的感情和其他兄弟是一样的又爱又怕。
    “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心话。”他的心思他怎会不懂。只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它也许残忍得令人不敢面对,却绝对不容否认。
    虽已到盛夏,春意却依然绦蜷。
    张错被寒曦强迫,换上一袭月牙白袍子,和全新的软昵靴子。整个人看起来清朗飒爽,风采翩翩。
    “这才像个人样嘛,钟大哥你说是不是?”寒曦笑嘻嘻地前前后后打量他,愈看愈觉得他峻逸得不得了。
    钟子锡和左清风,郭万里讷讷地立在一旁,不晓得该不该附和她一起调侃他们老大。
    张错反应出奇冷淡。“咱们该上路了。”
    万缘师太给他一个月的期限,让他了结任务,专心回去当和尚。
    从这儿到京城共数百里路,纵使他们轻功了得,可加个手无缚鸡之力。又爱调皮捣蛋的寒曦,需费多少时日还难以算呢。
    “没问题。”大病初愈的寒曦,肤色白皙得像刚剥的鲜菱,乌溜的长发扎成两条麻花辫,娇俏的模样比实际年龄要小了许多。
    她往圆凳上一站,伸出两手,赖皮的央求:
    “背我。”
    甜孜孜的笑容像孩童般无邪,为他荒芜的心注入一大桶甘霖。
    “你不是已经完全复原了吗?”背她没什么,只是过分亲昵的举动,让他无从招架。
    “谁说的?我脚痛,手痛,头也痛痛。”不背拉倒,她干脆把细白小手塞进他掌心,露出狡猾的笑“这样自粕以了吧?”
    他凝了下她光彩焕发的小脸,被动地不想拒绝。
    “走吧。”
    钟子锡他们提早一步出发了,在弄不清政局如何之前,他们自觉有必要在回家的路上,替张错和寒曦先打点妥当。
    乌云一层一层漫卷半个天际,似乎快下雨了,果然,没多久便雷声隆隆响。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张错牵着她的手,几乎脚不沾地的急急赶路。
    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干脆把手抽回来,赖在路旁的石阶上,睁大秋水瞳眸,咳得满面通红。
    “再赶紧一段路就到石家寨,那儿或许有客栈可以投宿。”他冷硬着心肠别过脸。
    “我走不动了。”原来她复元得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完好,一阵疾速快跑后,胸口刺疼得受不了。
    免强撑起的身子,旋即又跌扑在石阶上。
    “怎么样?”伸出去准备搀扶她的手,硬生生地又停在空中。
    寒曦望着他,幽怨丛生“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她的记忆正一点一滴捡回来,首先攀回脑海的,就是他深情绸缪的眼。
    潜藏朦胧意识中的他,该是爱她的呀,为何这双炯炯的眼,看来如此陌生?
    钟子锡他们也跟她说过,张错为了求访名医替她治病,吃尽了历尽艰辛。可,既然她已经好了,他干麻还整天摆张臭脸气她?
    “我不讨厌你。”事实上,他爱她还怕来不及呢。
    “那是你心中另外有人?”如果真是那样,她愿意无条件退出。
    毕竟横刀夺爱不是件光明的事。她是很喜欢他没错。可,天下男人这么多,她没必要死赖着他。
    “没有。”他心底涌现无限感慨,眉宇间的阴霾浓得解不开。
    “喔!那我明白了,你脸臭,口气差的坏抟病,是天生的改不掉。”她自以为是地点点头“没关系,我原谅你就是。”
    “不需要,我并不介意你的任何观感。”避免自己泥足深陷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仇而生厌。
    唯有如此,她才能去追求未来的幸福。他会真心诚意祝福她的。
    寒曦满脸柔情,宛似被子横刀割出鲜血,隐隐生疼。
    “你是一天下最不诚恳的伪君子。真那么不在意我,为什么舍命救我?”
    细雨遽然而至,解除张错难以启齿的困逆。
    他二人一动也不动,雨丝绵密地撒落他们的头脸,如一只轻抚的手,带着奇异的温暖。
    寒曦僵立许久,低回着:“抱我。”
    张错呼吸变得急促,眸光凌乱地闪烁着。心爱的女人,诡异的午夜,连滴滴雨珠都是诱惑。
    她环住了的腰迎上朱唇
    “不,不可以。”他挣扎得心口不一。
    “为什么?这里又没有旁人。”她任性妄为的本性逐次鲜明起来。
    这样的认知反而加深彼此致命的诱引,他曾经倾心狂恋的不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雨愈下愈大,模糊了所有的视野。
    寒曦眼尖,瞧见前方有间草房,立即兴奋提醒他“咱们到那儿避雨。”
    他是一个自欺欺人,空口说大话的发愿者。抵抗不了诱惑,怎么出家?
    但哀哉众生,谁不为七情六欲所折腾?房屋后边水气氤氯。
    两人绕过去瞧个仔细,呀!是一潭温泉。
    寒曦不假思索,拉着他便往池中跳下,不知是水的温度,抑或血液汩汩流窜,心跳得好快,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撞击着胸口。
    “哇,好舒服。”她兴奋跳上他的腰际,温柔地吻吮他厚实的胸膛。“你以前一定没有过女人,才会这么害羞。”
    完话她就后悔了。他不曾有过女人,那她呢?
    这样大胆豪放的举动算什么?天!她不是个好女人,更不是个名媛闺秀。难怪他不爱她。
    “对不起,我们随便呃,泡泡水吧。”该死!她怎么就克制不往自己呢,简直不可原谅。
    张错而色凝重,紧盯着她濡湿后较为透明的白色衫裙,一时思绪如涛,澎湃暗涌。
    “过来。”他沉声命令她。
    寒曦一怔,怯怯地偎过去。“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情不自禁。”
    他何尝不是?
    张错隐忍得够久了,将身份,允诺全数抛诸脑后,只记得怀中这真实,柔软,暗香游移的女子。他要她,不是过去,不是以后,是现在。
    手指掐进她的肌肤,在她身上狠狠游走
    她居然有股落泪的冲动。
    “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
    “不,你不是。”他已撩起她的长裙,熨贴上他袒露的身躯。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却是自然得教人匪夷所思。寒曦觉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彷佛在许久许久以前她就已经知晓了。
    “呵!”她如梦初醒地低呼出声。
    “怎么啦?”张错问。
    “你来。”寒曦将他拉到亮处,睁大眼焦灼地盯着他的五官。
    这张经过一流匠工刀裁成型的脸,扫去她多日以来的疑虑。“你喜欢我,很久了吗?”
    张错黯然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娶我?瞧,你头都白了,脸上也长了皱纹,显见你已经不年轻了,为何不赶紧成家立业?难道,你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赶紧把衣服拉拉好,万一他兽性大发,强行要了她的清白身子,那可不得了。
    寒曦以为她佯装得很自然,很不留痕迹地拉开彼此的距离。其实,张错将她的一举一动,全尽收眼底。
    他是该放开她,再抵死纠缠下去,只是徒增两人的痛苦而已。炽烈怒燃眉之急的欲火给无情烧息了,汗颜于方才的冲动,他喟然轻叹,伤心地转过身子,跃回岸上。
    “喂,别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两旁的礁石陡滑,寒曦几度攀上又滑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将她淋得好不愧狈。
    “我是不想娶你,甚至从没动过这么愚蠢的念头。”萧索的背影,缓步移至枯藤下,怅然平眺苍茫的草原。
    眼中除了冷淡还是冷漠,就像他从来不曾爱过她。
    寒曦将欲反唇稽刺,怨声谴责的话语,一一咽回肚子里。他已成功的伤害了她,在这种男人面前痛哭失声,苦苦哀求都是无济于事的。
    她不要让自己变成没出息的女人,她要争气的,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粉碎他卑劣的企图。
    “最好。反正我也看不上你。”所有的勇气全在他凛冽的一瞥里荡然无存。寒曦垂眉,用睫毛盖住疼楚的眸,务使自己表现得更坚强些。
    真是活见鬼了,她怎么会对一个才“认识”不到十几天的男人,用情如此之深?他他充其量不过是算了,有予置评。
    寒曦气呼呼走到放着包袱的划丛,拿出一件干净衣裳,拎在手中“我要换衣服,你不许回头,并且注意看着四周,别让旁人窥见。”
    张错文风不动,耿忠地执行他的职责。
    如果她能够反击或驳斥他,张错的心里或许会好受一点,但她没。依她的性情,如此默默的承受,并不代表她认输或脆弱得无力回应,而是要命的逞强。她故意放慢动作,伺机窥探他,等着他克制不住,软语过来向她赔罪。可,他没有。直到她换好衣裳,扭干湿透的懦裙,他始终昂立如松,悄无声息。
    败得这么惨,实在有够没脸。
    草草收拾好包袱,寒曦负气地,抿着唇横冲直撞,赶在他前头。
    雨不知何时停的,一弯磨擦月高悬枝头。呀!原来已经这样晚了。
    怅怅落落的心情,一点饥饿感也没有。两人无语地,一前一后,彷如一对拌嘴的小夫妻。
    这阵子,寒曦老觉得胃口不佳,而且常有心欲呕的现象。八成是吃坏肚子了,明儿到镇上,记得到葯铺买点葯吃。
    糟!等不及了“呕!”
    “你?”张错愕然奔上前。
    “没事。”拂开他伸过来的手,突然一股酸楚涌上喉间。“呕!”怎么呕出来的全是酸水?
    会不会是饿坏了?
    “你的气色很差,我带你找大夫去。”不许她拒绝,张错执意要她靠着他的肩胛,由他搀扶而行。
    “少在那儿假好心,饭都不给我吃,看什么大夫?”吝啬鬼!钟子锡他们要比他大方多了。
    “饿了?”戌时已过,怎么他浑浑噩噩,竟忘了用膳的时间。“我带了干粮。”张错布包里暗藏着大量吃食,令寒曦几乎把黑灵灵的眼珠子瞠得掉出眼眶来。
    肉干,馒头,酱菜,醉鸡,熏鸭天哪!来五,六个大汉也吃不完。
    这哪是干粮,简直比任何佳肴还要美味。
    寒曦一屁股坐在地上,卷起衣袖,老实不客气地先报销掉一只肥硕鸡腿,接着风卷残云,每样都不肯放过。
    “你不吃吗?”虎视眈眈地盯着人家,很不自在呀!
    张错浅浅勾动唇畔“我不饿。”自从她痊愈后,他就日日夜夜寝食难忘,几欲狂乱的苦楚,令他早已食不知味。
    “怪人。”赶那么远的路,居然不饿?他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寒曦懒得理睬他,兀自将五脏庙祭得酊畅,一古脑又全吐了出来。
    “是不是吃太快了?”
    又没人跟你抢,有必要狼吞虎咽吗?
    “不知道。”那心伴随痛苦的翻搅,源源不绝地窜上咽喉,急喷出口。
    寒曦趴在大石头上,耗尽全部力量,连仅存的酸液,也一并冒涌欲呕。
    “是你,铁定是你在食物里放了毒葯,故意害我,不然干嘛一口也不吃?”坏心眼的家伙!她抡起拳头,极没淑女风度的,便往他身上打。
    “冷静点。”张错被迫地拥住她,唯恐她因太过激动反而伤了自己。
    他爱她,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害她?
    “我都快难过死了,怎么冷静?你吃,陪我一起吐。”不肯动手干脆喂。
    张错不再拒绝,一口接一口,将送进嘴里的鸡,鸭,肉干,全咽进腹中。
    唔?怎么这样喂他的感觉好好?是什么道理吗?她八成中毒太深,才会产生乱七八糟的绮思幻想。
    寒曦一心急于看他出糗,忘了自己正跨坐在他腿上,两人近在咫尺,连呼出的气息,都绵密地交混着。
    又有违好女孩的端庄形象了,趁没人瞧见,赶紧滑下来,以免遭人非议。
    嘿!东西都吃完了,他怎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你不觉得心口灼热,酸胀欲呕吗?”
    “不觉得。”胀是有一点,她毫无节制,塞得他好饱。至于呕吐,则完全无此迹象。
    寒曦滴溜的黑瞳,狡猾地转了两转“你事先吃过解葯了?”
    “什么解葯?”
    “还装。”冲动的她,等不及张错自动招认,已经将柔荑探进他怀里,大张旗鼓地一顿搜刮。“这是什么?”
    她手中握着一条白色丝绢,上边隐隐的绣着几行字
    “大男人也学姑娘家暗藏手绢,羞也不羞?”
    “还我。”他脸色一沉,厉声道。
    “偏不!”她迅速打开丝绢吓!这女红实在不怎么样,字也歪歪斜斜。
    执子之手,与子
    张错手脚太快,害她只匆匆瞄到一行字。
    “是你的心上人送你的?”禁不住兀冒的妒意,她又想呕吐了。
    “是的。”张错摺好丝绢,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怀中。
    这条手绢是寒曦负伤时,他从她身上找到的。以他俩的相知相惜,无需追问,便猜得出,必然是要送他的。
    她亲手刺绣的字,却已不复记忆,想是幽冥中早已注定,他俩终究无缘。
    “你无耻!”好个见一个爱一个的采花大盗。寒曦气得醋意大发“告诉我,她是谁?”
    “你不必知道。”知道了只是徒增伤感。
    “不,我有权利知道。”抓住他的衣襟,伪装的坚强,终于忍不住泪眼婆娑。
    “她是个美丽的女子,是个教人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好女孩。”仓皇回眼看,抛给她一记轻愁。张错无言地,继续走向回京的黄沙路。
    是晴天霹雳吧?寒曦呆若木鸡,久久,久久无法回神。
    她的悲哀,心痛完全不需要酝酿,直接而且冷硬地直窜肺腑。
    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在乎他,她猛烈摇摇头,想把他连人带影一起抛向九霄云外,可,她办不到,越拚命挣扎,越觉他有蛊魅人心的魔力。
    这个臭男人“喂!等等我!”
    回春葯铺?
    这是镇上唯一一家卖葯兼看诊的铺子。寒曦站在廊下,冷冷地交代张错。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自己进去。”她不要葯铺的掌拒和客栈的小二一样,误当他们是一对“贤伉俪”
    葯房颇大,写着葯名的小抽屉占满整整两面墙,地上还堆了许多尚未切割分置好的葯材。
    瘪前的伙计引着她走进后堂“台阶,小心点。”
    大夫是一名五十上下年纪的老先生,花白头,颇亲切和蔼。
    他仔细地把过寒曦左右两手的脉搏,眉开眼笑地说:“恭喜你,是你怀了身孕了,你家相公有没有陪你一道过来?”
    “怀孕?”寒曦感到双手抖得厉害,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发冷。
    怎么会呢?她不过是
    原来那样就可以受孕。天!她怎么那么愚蠢?现在怎么办呢?
    “没错,大约有两个月了。最近有没有害喜得很厉害?”
    “害喜?”如此“艰涩”的名词,寒曦可是第一次耳闻。
    “是啊,会不会感到心想吐,吃不下东西,常常吃了又吐,胃里翻搅得极不舒服。”
    一颗豆大的汗才自光滑额际滑下,一颗颗,悄然晕化于衣襟,像被生擒活逮的偷儿,心虚地逃离粉颊。
    寒曦忙捂住嘴,怕一不小心汇漏那无可告人的惶恐。
    “那怎么样才能让我不再呕吐?”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怎样才能把“怀孕”变没有,或变不见?
    两个月?完了“他”不是张错,而是
    是谁呢?混沌的思绪,令她一时间根本记不起来曾经跟谁有过肌肤之亲。
    噢!老天爷,怎么会这样?原来她不止是个随便任性的女人,还还是个放浪形骸,不知俭点的淫妇。
    无限懊恼地,她突然好恨好恨好鄙视自己。
    “没有办法,这种现象过一阵子就会自动消失,不算是病,熬一熬就过去了。”
    寒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葯铺的。
    “大夫怎么说?”张错急切的言词,更教她羞愧莫名。
    “没什么,只是太累了。”她踩着凌乱的脚步,身子连挺直都有困难。“让我背你。”她这样子何止累,根本是失魂落魄。“你现在愿意背我了?”寒曦惨然苦笑。不了,她不能再倚靠他了,从今天起她必须跟他划清关系,认真面对自己的将来。
    “再这样下去,怕你撑不到京城就会病倒。”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的确不适合长途跋涉,都怪他太粗心大意!
    寒曦重伤后丢失的魂魄,在听到“怀孕”时,生生地又捡回些。
    “我真的安邦侯的独生女?”
    “是的。”正因为如此,他帮坚持非送她回去不可。
    “那我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愈详细知道自己显赫的背景,寒曦就愈胆寒。这种事要是让父亲知道,或传了出去,她将要拿什么面目去见人?
    脑中烙下一个接着一个难堪的画面,每一个都直刺她的胸口让她痛得无以复加。
    “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静静将孩子产下,也许还可以平平安安苟活下去。
    “不,你必须回去。”只有将她平安送回侯爷府,他才能放心回彤云寺出家。
    “不要,我不回去,你敢骗我,我就死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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