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大晏历虹嘉十二年冬
    郑国挟三十万兵马入侵大晏,大晏西疆三大重镇护邑将军先后投敌开关,六日之内郑国兵马不伤一兵一卒分三批先后杀入大晏内境,兵困柳州城,柳州城主郭槐及运转使赵藤率领士卒奋勇抵抗,同时八百里急报京城,大晏上下满朝轰动。晏王随即下旨,拜车骑将军刘裕为西镇大将军,尽起国内兵丁士卒,南下御敌。其后,晏王又宣内宫侍君卫丹,以“玄门道”弟子身份,转拜护**师,监军于西镇大军。
    让一个以侍奉君王于锦榻的十六岁少年充当监军,令大晏朝野讨伐之声大起,然“玄门道”以正统道门护法的身份加持护丹,力压群议使之成行,然大晏皇权与道门神权的争驳,就此正式拉开彼此你死我活的斗争序幕
    突如其来的战火,让正柳州城内陷入一片混乱,有权有势的自然在柳州城封门之前,就卷起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迅速逃离这危难之地,但更多的贫苦百姓则选择留在自己的家园,惶惶不可终日,这些一辈子面向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人,每天渴望着的是风调雨顺、家境和安,从未想过有一日会遭遇这无情的战火洗礼,如今每日看着那些不断从城墙上被抬下的满身鲜血淋漓的尸首和哀号不断的伤兵,死亡的阴影时时刻刻地笼罩早他们的头上,因为此刻不管是胆大热血还是胆小如鼠,只要是男人,都被柳州城主的一纸招募令强逼着放下了锄头、犁刀,拿起那锋利的杀人利器走上城头,面对着那无边无际的敌人,体尝着杀人和被杀的残酷。
    西日灯红酒绿的乐坊,此刻早已是鸟兽尽散,平日在乐坊中夸夸其谈、自命风流的才子们早就在第一时间逃离了这战火之城,倒是那些吟唱古今歌谣的女子们,依然洗去满面铅华,奋不顾身地投入了战场。伤兵营里、炊事房中到处都有她们的身影,令无数人由衷赞叹的同时也令无数人自愧不如。
    乐坊那不算小的庭院,如今已经变成了临时的伤兵收容之地,原本意境超凡的花草布置也都被不断扩大的铺盖和临时帐篷给淹没,缭绕的胭脂味也被浓郁的腥血所取代,人们急急忙忙地进出,不断地有人因为受伤而被送进来,也不断地有人因为死亡而被送出去,不过没有人去在意生命的流失,更多地还是在为那些生还者努力着。
    乐坊里几乎所有人都被分派了任务,连桀枭这个十岁的男孩,都被赶入了药房充当药童。
    “阿噗阿噗”坐在桀枭身边的敖彦,忍不住再次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这该死的酸草粉,敖彦郁闷地看着眼前满满一盆被碾得细碎的粉末,在心底诅咒这种药材的发明者,不仅仅是因为这种混合了热水后当作消毒水的药粉散发着诡异的胡椒味,更多的还是因为敖彦提出用“酒精”消毒的提议被大夫很干脆否决了,大夫的理由很干脆,不是质疑敖彦的提议,也不是否认酒的功效,而是最现实的数量问题:这种时候,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酒这个理由让本来有意充当救世主、体会一把被人尊敬滋味的敖彦大受打击,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地垂着头看桀枭把那一片片如同树皮般的酸草籽细地磨成粉。
    “宝宝乖,来坐到哥哥上风口来。”桀枭一脸怜惜的表情,丢下手中的石臼锤,伸手给直打喷嚏的敖彦换了个位子,不过敖彦的屁股还没有坐热,来取药材的药童推开了门,一阵寒风吹过,立刻扬起一片酸草粉尘,敖彦顿时又是喷嚏不断,等翠娟端着午饭来给桀枭和敖彦送食物时,就看到那平日里小人精般的宝宝,揉着红通通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水雾。没办法,小孩子的鼻子本来就敏感,何况是胡椒这种刺激性大的味道。
    “哈哈,我们的小财迷也会哭鼻子啊。”翠娟放下手中的食盒一脸有趣地看着敖彦那可怜兮兮的逗人表情,伸手拿出系在腰间的绢帕,小心地替敖彦擦去眼角的泪珠。“小财迷”是乐坊诸人一致同意送给敖彦的加封,因为这小鬼是唯一一个在城主前来看望伤兵时,拿出纸笔要求城主给他打欠条的人物。
    说来好笑,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在敌军攻城时,城里的府库一时没有现银购买药材,乐坊里的莺莺燕燕们自发地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柜当暂充,其他人自然也争相效仿着,毕竟大家心里面清楚,若是城破了,自然没有人会有命去花用这些银两,要知道郑国最有名的侵略之术就是鸡犬不留的屠城。但若是能有幸守住柳州城,以柳州城城主的身份,自是不会欠钱不还。只是没想到大家在凑银子的时候,敖彦这小鬼居然拖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爬上桌子,一脸奸猾地掏出一大把银券,待众人仔细清点之后居然有数千两之多,令所有人刮目相看不过要是大伙知道了这些钱至少有一半是某龙平日在红楼里收取的“道德罚款”的话,不知作何感想。
    当时翠娟等人也曾商量说让敖彦收起部分银券,毕竟凑钱也不能凑个倾家荡产的,但是这小鬼头却得意洋洋地丢下句含含糊糊谁都听不懂的话“这算是国债型风险投资,稳赚不赔的!”
    开始大伙还以为这是小孩子家家的玩闹,直到不久后柳州城主上门来时,这小鬼头拖着一张写着:“本府赞赏敖彦小朋友的慷慨解囊,待州府解困之后,必将双倍奉还敖彦所捐银两”的字据爬到城主大人的脚边使劲地摇晃,看那字据上歪歪扭扭的字,大概是强逼着刚刚开始临摹字帖的桀枭所写,这一幕让当时的柳州城主和满园的伤兵乐得开怀大笑,除了直夸敖彦从小就有理财当家之能外,在敖彦撒娇耍赖之下,城主大人很慷慨地认下了这份明显有欺诈性质的字据,并且在敖彦的要求下,当众在字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讳并颇有气势地盖上了柳州城主的官印当然,城主大人也是借此向那些捐钱的百姓保证日后原数归还的一种暗示,不过这还是大大便宜了敖彦。
    不过“得寸进尺”的敖彦却没有就此满足,在使出了足够迷惑人神志的可爱成本后,当城主大人离开乐坊大门时,身上除了官印之外,所有的玉佩啊、戒指啊什么的都被某人陆陆续续地给洗劫了,甚至连头上系的松木簪子也难逃魔掌,简直比强盗还要狠,最令城主大人冒冷汗的是,这小鬼几乎是立刻声称把所有从城主身上“募捐”来的东西都算入自己有尝捐助的列表中,明摆着打算收双份的回报。
    事后据城主身边的人笑称,城主当时感慨地说,若不是敖彦年纪太小,肯定会把这个不知不觉中搜刮他人钱财的天才带到户部去,那样大晏的国库每年的收入至少能翻个倍去。
    自此之后,敖彦就坐实了“小财迷”的称号,翠娟有趣地询问敖彦为什么这么聪明时,敖彦含羞带怯地说:纯粹习惯使然上辈子养成的尽力压榨最大利益值的习性、以及搜刮钱财的能力,随着接触到银钱之后,终于开始全面复苏,而比起自己所陌生的亲情与家庭,对于敖彦来说无疑“钱”这个字,让他更加地熟悉、亲切,这一点要是让龙王陛下知道的话,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翠娟从食盒里端出特地为桀枭和敖彦准备的食物,桀枭是三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而敖彦则是熬得香喷喷的大米清粥、一个小馒头、一小碗炖蛋以及一大杯水果泥这些东西换作其他的小宝宝肯定早就撑死了,不过对小龙而言,这些东西还真不算多而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桀枭显然是个贴心的好男孩,光看他小心地掰开包子,把里面的肉馅都贡献给敖彦就足以获得表扬了。只是不领情的某人,对于包子馅没有兴趣,倒是丈着自己日渐锋利的两颗小门牙,迅速地把包子皮里浸透了肉汁的那层最美味的肉汁面皮给啃了个干净,然后大方地把肉馅在还给桀枭,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
    “小东西你还真是”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翠娟始终还是觉得哭笑不得,敖彦这小家伙真的是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只能无奈地继续用绢帕擦拭那张沾满了肉汁的小嘴。
    正在敖彦开开心心准备蚕食桀枭手中的第二个包子时,药方的大门又被猛地推了开来,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家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张嘴就是一连串的药名:“快、快,急要、急要千粉花、龙星草、白介苍、榛子芯呃,小妖怪!”
    最后一句超大声的小妖怪,害得猝不及防的敖彦,一口将嘴里的青粥喷了出来,顾不得擦嘴,猛抬头果然看见那个整天喜欢把妖怪二字挂在嘴上的臭道士清箴子。
    “啊啊啊啊”敖彦的小手指着清箴子,但是啊了好半天,末了才顺口憋出一个“猪”字,顿时气得清箴子差点又要找东西收拾这个小混蛋。
    “你这可恶的小东西,那条土狼不是让你们住店吗?这一个多月里,我把柳州城所有的店家都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你们,还以为哪位世外高人把你们两个抓去炼药了呢,原来你们给我窝在这里逍遥啊?”虽说无意间找到一直担心着的两个小家伙,让清箴子松了口气,但是清箴子绝对不会承认这些日子来,他天天为他们挂心。
    “狼?”敖彦歪了歪脑袋,奇怪地皱皱眉,很仔细地想了半天,他到这人世来,至今应该还从来没看到过任何狼啊。
    “你不知道?嗯。也对,你没有本道士的识妖眼,自然看不见他的原形就是那个叫景御的,他的原形是青狼。”清箴子一言道破天机,敖彦始终只知道景御是半妖,至于妖的原形是什么可不清楚。
    原来景御本是赶去林石镇当救世主的,只是他虽然防着了桀枭告知的魔界蛆虫,但没有防备那看似朦胧却始终存在的神龙障。
    可怜景御好不容易从地面向下挖掘出一个大坑,露出底下那帮子带着简易口罩的林石镇的村民,还来不及着手清理那些个恶心的虫子,就被接受了阳光照耀,开始发威的神龙障给狠狠地“照顾”了一番神龙障接受阳光之后散发出的诛魔之光算得上是不分敌我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方圆数里内,凡不是人类的物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而妖力深厚的景御更是受到重点照顾,险些把老命都赔在了上面,要不是陈堪发现不妙,匆忙间一把将景御推出诛魔之光势力范围的话,景御早就变成一条烤全狼了。
    欲哭无泪的景御只能万般无奈地暂时在林石镇的废墟住下,依靠陈堪的法力帮忙,慢慢地修养,他自然无力顾及敖彦和桀枭,所以等村民都从地下爬出来开始清理废墟、重建家园的时候,清箴子就自然被派往柳州城寻找应该住在客栈里的两个小鬼。但是就如同清箴子所说的那样,他翻遍了柳州城所有的店家,都没有找到两小的人影,而景御又因为伤势严重,妖力大损而无法和可能知道两人下落的沙曲取得联系,于是这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月,直到这次郑**队突然袭击,柳州城附近都是郑国的人,陈堪觉得眼下待在林石镇的废墟太过于危险,而住其他城市的道路都已经被封锁了,和大伙商量之后,决定冒险先进城居住一阵,若是柳州城守不住,再另想别策。
    “我找你们找得快发疯了,每天还要忍耐那条土狼”清箴子天生和所有妖怪八字不合,看来被景御欺负得够惨的,这一脑袋天怒人怨的表情,真是好好笑。
    “停!”虽然很想继续欣赏清箴子无意识的精彩怨夫表演,敖彦还是很有良心的提醒清箴子“尼派夭翰吗?系系皮了?(你买药干吗?谁生病了?)”
    可怜清箴子虽然没有少研究拗口的咒书法文,但是面对宝宝那绝对够外星的说法,也不由得脑袋打结。总算是桀枭习惯了自动充当临时翻译,很好心地把宝宝的话解释了一遍。
    “啊,惨了惨了快快,给我药,回头我再和你细说”清箴子终于想起村子里还有人等着药品救命呢,风风火火地卷过所有的柜子,在翠娟和桀枭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把所有要用的药材都卷走一半,然后就如同一阵狂风般冲了出去。
    “啊啊啊啊”同样被清箴子这恶行恶状给吓到的敖彦半晌后缓过来,才猛然发现一个非常糟糕的问题:“他没付钱啊!”这句话,倒是难得地口齿清晰,不需要任何的翻译。
    有敖彦这位极具金融头脑和法律意识的人物在,清箴子不付钱的行为也只能是暂时的,到了傍晚时候,跟随着清箴子上门来接敖彦和桀枭的陈堪,才进门就看到敖彦那个熟悉的搓手指的动作,倒是很主动地把银两交到了敖彦的手上。
    不过这次敖彦是立刻地、非常慷慨地、把到手的银券全部塞给乐坊里暂时充当帐房的左老先生手里,在左老先生哭笑不得的注视下,主动爬上帐房柜台,熟门熟路地抽出柜台里的抽屉,拿出一本写着自己名字的帐册,然后迅速翻到空白的某页后,把笔墨和帐册都递给了左老先生,让这位老先生按照既定的格式,在那属于自己捐款记录条文里写上了:某年某月某日入资银两银券共五两,证明人帐房先生、翠娟、陌生人某某某。
    好奇的陈堪从左老先生那里讨来那本希奇的帐册略微翻了翻后,只见帐册上一开始几乎都是入资银券,除了最先的几笔百两银子之外,后面都是陆陆续续的一二两银券,可是越到后面,就有点离谱了,什么入资救灾棉被一条、入资救灾枕头一个等等,甚至还有不少被狠狠划掉的部分,例如铺地青石一块,池塘里的金鱼三条之类,看得出来,敖彦在捐献问题上非常干脆地执行了:有钱出钱、有物出物、没钱没物的浑水摸鱼也不错的宗旨还没有等陈堪开口询问一切因由,帐房先生就很自动地把那张盖着城主大印的字据拿出来,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很多人都有瞻仰过这小鬼敛财的手段,要不是左老先生受了城主的私下拜托,对敖彦的“认捐物品”进行了严格的审查的话,估计这会儿那些认捐列单早就堆得一人高,而城主府门前那对雄赳赳、气昂昂的石狮子也会被罗列其中吧。
    “哈哈哈”躺在客栈的床上,被裹得如同木乃伊一般的景御在听到了陈堪的转述之后,乐得直拍床柱,还跟着起哄,说要敖彦代为入资,所得利润两人二一添作五。
    “可惜锦儿失去了记忆,不然我倒想知道,你这个小鬼是谁人门下,能养出你这样的小东西的人家,绝不简单。”景御赞叹着这小小人儿的聪慧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这个小人儿就是大半年前在半妖村里和自己作对的小龙,因为感觉到敖彦身上和妖类、魔类截然不同的气息,所以只当是锦儿从仙界或者其他地方带到人间来玩耍的同伴。失去了记忆的桀枭此刻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听着眼前这些据说应该是熟人的陌生人们谈论着,一边努力地试图从空白的记忆里找出蛛丝马迹。
    “当然不简单,能养出小妖怪的,只有万恶的大妖怪了”清箴子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嘴,不过比起口齿还不怎么伶俐的敖彦来,景御的语言攻击能力强悍得何止百倍,清箴子自然是讨不了好去。一来一回你攻我守的口水战让敖彦津津有味地在一旁看热闹,听到精彩处,自然也起劲地鼓掌叫好,这比听相声还要好玩呢。甚至连陈堪也没有刻意去劝阻的意思,私底下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赞成让景御等人这样和清箴子走得更近、更加了解彼此,希望可以逐渐让清箴子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邪恶而残忍的,就像很多事情都不能单纯去看待,更多的大是大非是需要自己去判别的。
    正闹着,有人推门进来说,隔壁有位病人已经醒了,想见见大家。
    这时敖彦才知道,清箴子来买药不是为了救哪个村民。而等他亲眼到见着病人后,才不得不感叹,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原来,这位病人就是不久前在乐坊的红楼里充当了一回八卦主角的瑞王晏景瑞,而他旁边床上躺着的正是那位琵琶美人闵柔。
    “本王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灾难,还要多谢诸位相救之恩。”面对一屋子林石镇的老少代表们,瑞王丝毫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神情言辞中也没有露出官僚们那高高在上的嘴脸,相反地连连对众人表示自己由衷的感谢,只是当陈堪询问起遇险遭遇时,瑞王没有提及红楼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遭遇了刺客,落荒而逃时又被对方撒了毒药,多亏身边这位红颜下属拼死相救,又幸运地碰上了会解毒的陈堪等人,不然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您知道下毒的那人是谁吗?”对于陈堪等人来说,瑞王的身份并不重要,他们更加关心的是那个下毒的人,陈堪慎而又慎地告诉这位位高权重的天之娇子:“您中的不是一般的毒,除了不少慢性剧毒之外更是参杂了魔界植物阴山参的粉末,若不是因为清箴子是玉泉山的入门弟子,知道如何消除这种魔界之毒的话,恐怕您现在已经皮肉溃烂犹如腐尸一般,见不得人了。”
    “居然是这样歹毒的药”瑞王静静地注视着陈堪,凝滞的目光似乎在思考着得失成败,直到半晌之后瑞王的目光转到不远处下属的身上时,突然长叹了口气,一直淡淡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忧愁,仿佛是决定和众人摊牌似的“本王虽然名义上是奉圣命巡守天下,但是实际上,却是受了刑部的委托,到民间四处查访一椿很可能牵连甚广,甚至影响国家安泰的大案,所以有些事情本王不得不谨慎言辞,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本王恐怕无法安然返回京城,所以到时候就要拜托在场的诸位代本王上奏朝廷,揭穿这一惊天血案,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各位在未得本王应允前,不要泄露出去才是。”
    “王爷放心,我等虽是平民百姓,但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汉绝对会让在座的所有人严守秘密的。”林石镇的老镇长虽然见识不多,但是那股子有担当的气魄,却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
    瑞王欣赏地看了眼前这年近古稀的老者,然后才慢慢开始详细叙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三个月前,京畿周围的乡镇里突然发生多起男女失踪的案子,刑部的捕快们虽竭尽全力寻找,亦没有结果,那些失踪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起初刑部以为是有人贩卖人口,所以只是发下海捕公文,勒令各地方严查贩奴之所,但是不久之后,又开始出现孕妇和稚子先后失踪,失踪的方式竟然和前期人口失踪的方式如出一辙,之后各地也纷纷有卷宗上奏,说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且都没有结果。”
    “刑部先后派出密探数百人,又对所有失踪的案子进行了覆核,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先前失踪的男女,出生年月多是阴年阴月阴时,失踪前都曾经去过道观,而那些孕妇和稚子失踪的地方多数是偏远的山野高陵,并且这些孕妇稚子失踪之后,他们所在的村镇就会遭到毁灭性的袭击,不光是村镇毁于一旦,那些村镇里更是没有剩下一个活口,地方官府都认为是遭遇了山贼盗匪的杀戮,但是这种屠戮的多了,自然令人怀疑。本王离开京城时,仅剩下柳州城附近的三焦镇是发生过孕妇稚子失踪而没有遭遇毁村的地方,于是本王连夜从京城赶来,就是希望能够查出一点线索”
    “您说的是浅山凹石谷里的三焦镇吧?”陈堪摇了摇头“恐怕您来晚了,一个月前,三焦镇已经毁了。”
    “果然如此”瑞王有些失望地捶了锤床沿“还是被抢先了。”
    “不过,有一个人或许能够给您答案,因为一个月前,我们林石镇上有个打铁的小伙子,曾经去过三焦镇,只是他当夜就浑身是伤地回到了林石镇上”陈堪将铁匠小山和小山回来后,在林石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给瑞王听,只是陈堪也刻意地隐瞒了“凡间密境”的那一部分,只说是自己和清箴子等人奋力相抗才勉强保住林石镇的安全。
    “果然,本王也曾收到密奏,说有人在民间矫诏圣旨,寻访孕妇”瑞王深深皱起了双眉,这案子本是迷雾重重,但如今自己手中的证据和种种蛛丝马迹似乎都指向了那位在宫中的贵人、玄门道的俗家弟子。
    “矫诏圣旨的,是一个太监吧。”清箴子想起那个差点把自己活埋了的太监就火大。
    “果然,你们见到他了?”瑞王的目光中顿时露出赫赫神光“那个太监应叫做夏傅,但是本王却担心此人身份不明,因为本王的下属言及,那个夏傅带着一颗道家的幻形珠。”
    “原来如此。”陈堪、清箴子在听到幻形珠这三个字后,心中顿时都有所了然。
    “各位,你们知道幻形珠吗?”瑞王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渴望答案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些陌生的恩人。
    清箴子轻咳了一声,向瑞王摇了摇头:“先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说法,幻形珠不是道家的,幻形珠乃是神界之物。它本是神界碧波泉下的石子,日夜受神界气瞎陶,又被碧波泉冲刷后成为一颗神奇的珠子,据说外貌和普通的黑珍珠非常相似。带着幻形珠,不但能够遮蔽身上的气息,还能按照自己所想的样子任意改变外貌,就算是道术再高、法力再强的修道人都没有办法识破幻形珠的变形术。不光是修道人,据说连仙界、神界的人也很难识破。”
    “这就难怪那个太监能不动声色地指挥附骨傀儡,也许他本身已经堕入魔道了。”陈堪接口道“如果他堕入魔道的话,那他收集血衣紫河车和稚贞也就说得通了。修炼魔道的人类,必须借助外力的怨灵和死气来助长自己的功力。”
    “但是本王有消息说,他也许是为别人办事。”瑞王再度垂下眼帘,抛出一个更大的疑问和假设“诸位认为可能吗?”
    回答瑞王的,是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这个人身后还有人指使的话那么九百九十九个血衣紫河车和稚贞就足以招来毁天灭地的灾难。”陈堪的表情前所未有地透出一抹森然,久久,丢下耐人寻味的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瑞王房间,敖彦看着陈堪有些不稳的脚步和挺得笔直的脊梁,觉得他的话中含意颇深。
    清箴子则表情更加怪异地看了瑞王一眼:“不光是修魔的人会用血衣紫河车的,有时候连道门本身也有需要这些东西当作材料的,而且道门中最有名的,就是玄门道里号称最为神奇的一种失传了的法术,据说那个法术能打开通往冥界的死亡之门,前提就是九百九十九个血衣紫河车以及六百稚贞”换句话一说,如果夏傅身后有人指使,那么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玄门道的人,清箴子的话中隐下了这令人恐惧的事实,要知道玄门道是整个东方大陆第一道门,也是号称最为正义的一派,要是这一切真的是出自玄门道的话,那么其后果,恐怕比大晏覆灭还要可怕。
    而清箴子和其他人都清楚地知道,陈堪本人,就是玄门道的门徒,即使陈堪本人早就离开玄门道本宗多年,但是那如同出生地一般的香火情却不会因为地域的改变而有丝毫的更动,难怪陈堪在意识到了某种可能之后,会有此反应。
    “日哈,心系一兄夫虾的系乎尼(人啊,真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呢)”
    因为桀枭在乐坊是领了药童的差事的,敖彦也不放心他那份认捐表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被帐房删减,所以眼看着大家的气色都不太好,敖彦很快就决定回乐坊去坚守阵地,柳州城内眼下乱成一团,陈堪也认为救护伤患的乐坊比人来人往的客栈要安全,所以还是让这两个小鬼头暂时寄居在乐坊。一路上敖彦坐在桀枭的脖子上,有些感慨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不久前发生的这一切对于敖彦来说就如同是一段充满了阴郁色彩的故事,虽然有些为陈堪这老好人感到难过,但是敖彦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可以出手帮忙。
    “嗯。”桀枭应承着,不过敖彦很怀疑,就目前桀枭的智商而言,他真的明白吗?恐怕更多的是敷衍吧。嘟起嘴巴的敖彦,狠狠地在桀枭的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作为惩罚。
    “咬系笨坦老地火主敖系在酒好了,系刷次拍秀吉,现下求头起信了。(要是笨蛋老爹或者敖玄在就好了,一爪子拍下来,天下就都清静了。)”难得地,在告别了龙王界近三个月之后,敖彦开始想念那个没有什么威严的父亲和宠溺自己的哥哥来。
    “宝宝一爪子拍下来,也能拍出好多钱的。”纯洁的桀枭已经学会了怎样哄脑袋上的小家伙开心。
    “那行函,奔日当先可系爬金术木椅、火鸡木椅、坏计旭、通计旭豆科系了可扣起尼(那当然,本人当年可是把金融贸易、国际贸易、会计学、统计学都给学了个透彻呢)”一提起自己的专业水准,敖彦相当地自傲,浑然不知屁股下的桀枭满头雾水地暗自猜测这“金属木椅、火鸡木椅”是谁家的木工活计。
    “小弟弟要不要吃糖葫芦?叔叔做的糖葫芦味道最好了。”路边垂头丧气的小贩正无奈地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至今已有三天一串都没有卖出去了,抬头看见两个小鬼正向自己走来,立刻眼睛一亮凑了上去。
    “要!给我两串,现在是战争时期,你就打个八折好了”果然,敖彦遇上讨价还价的时候,绝对不需要任何翻译。
    不知道算不算是另类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当敖彦在人界无比想念父兄那强悍的力量时,在龙王界最冷僻的渊嶙神殿里,敖玄正准备出发去人界寻找自己那时不时喜欢“玩”失踪的弟弟。
    站在寂静而冰冷的神殿大厅里,看着周围按照阵法排列的星星点点的上千块晶石,敖玄心中突然生出无限感慨命运这东西到底存不存在,没有人说得清楚,这用无数的巧合和偶然编制而成的虚幻之宝。不过,尽管从来没有人亲眼目睹,但却有无数人亲身体验过,哪怕是自认高高在上、俯瞰万物而不受牵连的龙族,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命运”这东西的神奇力量。
    这神殿中的庞然大阵,本是龙王的皇子们为了对付龙族相辅相曦所说的:“如果出现无法收拾的意外情况,就让敖彦永世囚禁在渊嶙殿这冰冷深宫里。”这一提议,而特地为小弟准备的偷渡前往人间的传送阵。只是没想到,最后敖彦没有用上,却为如今要去人界寻找弟弟的敖玄提供了最迅捷、最方便的通道。
    虽然时空障蔽对于其他各界而言,已经犹如鸡肋一般没有了护卫的基本作用,但是包裹着人间的时空障蔽却完全不同,仿佛是为了保护人界不被强大的力量侵蚀和占有,人界的时空障蔽有着强悍到可以称之为变态的防御力量,哪怕是名义上被称为“时空障蔽的守护者”的龙族成员要想进入人界也是困难重重除了需要复杂的阵法之外,还要压抑封印本身的力量,作为龙皇子的敖玄也必须借助龙族的“掩溪封印”将自己的力量死死地压抑在不到一成的境界,才能勉强通过那道变态的屏障。
    当然其他各界要去人界拜访的话,麻烦程度比起龙族这浩大的阵仗只高不低,据说就是和人界关系最为密切的仙界成员,要去人界观光也只能使用法术等级在九阶以上的原神分身术,将只有自己万分之一的分身投影,通过一系列堪称变态手段的长时间弱化处理后,才能勉强通过国那道坚固的时空障蔽,期间不但要消耗大量的稀有灵石、还要搭上自己大半的功夫和法力,而且就算到了人界也会因为分身的投影不稳定而导致功亏一篑。
    比起那些个通过天劫之后,从人界飞升到仙界的修道者而言,简直就是印证了那句:“上来容易下去难”的俗语,所以自从仙界发明出能够窥探人界的“衍行之镜”之后,几乎所有的仙人们都放弃了去人界的想法,想观光的话,直接坐在镜子前,一边啃着人参果、一边和两三个同好们悠闲地看那充满了爱欲情仇的复杂世界,那才是乐趣、享受。
    缓缓走入渊嶙神殿中的传送阵,敖玄最后检查了一遍满地那排地密密麻麻的晶石阵列,最后目光回到了手中那块晶莹剔透的纯黑色的银星罗盘上。
    这用在混沌空间内沉淀了数百万年、分离全部杂质的蕴魂黑曜石所雕琢而成的罗盘上,数百条横横杠杠的线条代表着各个不同世界空间的位置,此刻在罗盘边缘的一点银色星芒,微弱地闪烁着,传递着人界出现龙族成员的资讯当在仙界被儿子再度离奇失踪搞得焦头烂额的龙王和那些愁白了头发的仙族成员们,郁闷地在仙界的金顶山上掘地三尺般寻找那尾淘气的小龙时,敖玄无意间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银星罗盘里出现了这奇特的无声资讯,于是在私下里和龙王商量之后,留下龙王继续在仙界寻找小龙留下的蛛丝马迹,敖玄则藉口需要紧急回报龙族,独自一人急速赶回了龙王界。
    镇守龙王界的龙后在接到儿子的通报之后,毫不犹豫地发下紧急召集令,把那些知识渊博、消息灵通包括已经退休在家养老抱孙子的龙族老人统统请了来,一群白发苍苍的年迈长者们在龙王的议事大殿里,商讨着银星罗盘所传递的消息的可靠程度。
    而这群在岁月时光里磨练成活生生的百科全书的老头子们在不甚雅观的关门商议兼争论了一天之后,肯定了不管小龙是不是在人界,至少人界肯定有龙族成员待着,因为银星罗盘所传递的消息是来自太古时代龙族留在人界的残留力量。接触了纯净龙族的气息而产生的一种奇特的共鸣这一点是敖玄到了人界调查研究之后,才算是找到了点头绪,似乎是因为沾着小龙口水的箭矢在穿过林石镇那被启动的“神龙障”之后,才发生了这样没有人想到过的共鸣。
    既然有可这一线希望,龙族自然不会放任族人在人界不管那究竟是不是小龙哪怕是为了维护人界力量的平衡,龙族也不能让族人在人界晃荡。
    于是众人眼前办事稳重、牢靠的四皇子自然就成了悄悄前往人界探访的最佳人选。
    尽管期间在往日被列入失踪人口的其他龙王皇子,纷纷从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跳出来,慷慨无比地表示要承担这项艰难的任务,但是早就看穿了这些个完全继承了龙王陛下“吃喝玩乐到处旅游”性格的皇子们的用心的龙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同时还顺便带给这些不负责的儿子们下了“相亲娶妻”的最后通牒,看着那一张张和自己相似,却又因为讶异和失算而显得扭曲的脸庞,敖玄难得为自己的劳碌命而庆幸,至少母亲没有打算把自己这个协助父亲管理龙王界的贴心儿子抓去玩相亲游戏。
    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将自己眼下微薄的力量输入传送阵阵心的蓝色晶石,缓缓启动那耗费巨大的传送阵。
    一道柔和的青芒从渊嶙神殿的房顶降下,地上那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晶石在青芒的照耀下,纷纷散发出柔和但绚丽的光泽,只听见敖玄那清脆的声音在空中悠悠地响起:“绵延的时光之河啊,请开启光的通道,按照太古之约定,让吾通过时光障蔽,吾将以龙族之名起誓,维持时光之秩序、恢复太古之约定,混沌之门,开启!”
    话音落下,敖玄整个躯体顿时宛如风化了一般,渐渐消融在那柔和的青芒中,而随着他的小时,他脚下那上千块晶石也失去了本来绚烂晶莹的美丽模样,变成了一块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灰色杂石,渊嶙神殿又一次恢复了它寂静、寒冷的原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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