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清风带着晨露的气味沿着微开的窗户飘溢进来,满室浓郁的玫瑰香气淡了些。门外,有丫鬟走过的声音,不一会儿,噔噔的敲门声,“小姐,您起了吗?”没得到回应,想想,推开了门,“小姐?”
    只见秀珠披散着头发,立在窗边,手里还握着支半残的玫瑰,脚下零星落着几瓣花瓣。丫鬟走进了些,“小姐?”
    “嘶...”秀珠身子一泠,手指不小心摁在刺上了。“呀,小姐,都怪我,您没事吧。怎么站着发愣呢?”秀珠这才回过神来,看看手上,这无意识里,自己竟一直握着支玫瑰。真是,这玫瑰和那人一样让人烦恼,秀珠松手扔掉手里那支,“没事,我想些事情,你把这里收拾了吧。”侧转身来要去洗漱,刚走两步,说“连那捧玫瑰也一起扔掉吧。”真是...“不,不用了,先给我留着,别扔了。”想了想又反悔道。
    丫鬟诧异的抬起头来,秀珠看到,就好像自己心事被窥见了似的,匆匆洗漱去了。
    早餐时,连餐桌上的气氛也很怪异,秀珠觉得每个人都在看着自己,“你们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放下勺子“都盯着我看什么呀,看我你们肚子就不饿了。”
    嫂嫂这才开口,“这就忍不住了,我可见那徐少爷昨儿一晚上那眼神就没离开过你,你也没生气啊。”
    “哎呀,嫂嫂,这等我吃完再说也不迟啊。干嘛非的现在问呢,再说我可不高兴了。”秀珠眉头微微蹙起。
    “好,那我就等你一会再说于我听。”
    白雄起放下报纸,略擦了下,“那徐家在南方也是大户,徐家子弟的名声也是不错的,怎么样也比现在的金家强,你若有意,我也不会说什么不字的。有什么需要只管来说。”
    “对了,昨天宴会上有几个生面孔,那是谁请来的啊。”嫂嫂似是突然想到什么。
    “上海几个商界的,来求个平安符罢了。”白雄起轻描淡写说到,“和我白家有几分相似,姐弟两个尚且年少,守着份儿产业,引得虎狼觊觎。”
    “是华国银行行长带来的那两个人吗,我看他们没待一会就走了,哥哥可是许诺下他们什么了?”秀珠知道兄长是因这相似动了恻隐之心了。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亲自给段总长去了个电话,毕竟上海现在还在皖系控制下,能有几分关照或许会好些吧。”白雄起说着捏捏了眉脚,“行了,这几日的宴会就多劳烦你们了,老师(金燕西父亲金铨)叫我去西山球场,今晚便不去施部长那里了,你们替我说上一声。”起身,“老曹去备车。”
    “好,我知道了。”嫂嫂答道。
    秀珠被嫂嫂拉着坐下,说是要她说完之前的话。
    “你快与我说说,你和徐先生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话里话外透漏着你们之前竟是相识的呢?”嫂嫂还是一脸疑惑,“你呢,你又是什么态度?”
    “嫂嫂,我和他还没有什么呢,我们虽是相识,可也并没有过密的交往的。”秀珠低头抚弄着沙发上的花纹。
    嫂嫂见状,“好了,我也并不是想要你怎么样的,只不过问问你的意思而已,你心里清楚就好,”想起,“你那表姐昨夜拉着你说什么了,可是说了好一阵儿的样子。”
    “也没多说什么,抱怨了几句金家待她不公的话,还有就是想找哥哥帮忙办些事,说是,想请哥哥帮忙找回之前投资被骗走的钱。我想也不是什么急事,等哥哥有空了,我再说与他听。”秀珠浅浅笑着。
    “嗯,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到时你看着说吧。现在啊收拾一下,好去施府那儿去。”说着便站了起来。“哦,对了,怕你也看出来施夫人的意思了,她想把你和她弟弟往一块凑呢,你没这意思,咱们早些说清楚,别闹出些不好看的事来,我看那孩子是个痴的,就怕一头栽进去像了柳次长的儿子。不过啊,我看那徐公子怕是不会给他什么机会了吧。”
    “嫂嫂,好好的又说这。”秀珠晗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理你了。”越过嫂嫂向楼上自己房间去。
    且说这施夫人也是蛮有趣的一人,她呢平日里做派皆是些洋人做法,可要真论起来,她的行为却是在传统不过了,这回施府办宴会的院子,就选在了一前朝王府的园子里,又请的北平城里顶好的戏班子,这不是非把那群洋人给弄晕不可嘛。
    秀珠与嫂嫂收拾妥当之后,竟见到徐之洲来了。
    “白夫人你好,不知可否容我来做一回白家司机可好啊?”徐之洲满脸笑意迎来两人跟前。
    “怎好劳烦你徐少爷呢,”嫂嫂先是推了回去,秀珠却不好意思的往嫂嫂身后躲了躲,并不抬头看向徐之洲。
    “这有什么劳烦不劳烦呢,同是要去赴宴的,咱们坐一车上也好说话不是。”徐之洲看着秀珠的身影,心想总算是开窍了。
    白夫人看看两人情形,无奈笑笑,”好了,我就不和你们年轻人掺和了,徐少爷,我可把秀珠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看呀。”
    “多谢白夫人成全,”看来连白家人这关都过了,“保证把秀珠完璧归赵。”徐之洲说着,又把身板挺得直直的。
    “你们这样,有过问我吗?”秀珠开口说时,看嫂嫂竟已坐上车去了,不由跺起脚来。
    徐之洲斜斜倚在车门处,“请吧,白大小姐,小的今日就任您差遣了。”
    “哼,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啊。”说着,由徐之洲扶着坐进车里。
    “是是是,包你满意可否啊。”徐之洲连忙将车启动。
    “这还差不多,算作你给我的补偿了。”秀珠竟有些小女儿的姿态,徐之洲略有诧异,原来她还有这般撒娇的样子,能对自己这般,如何不惹人疼的。“哦,我倒不知,何时欠你的了?还跟我要补偿呢。嗯。”语气上更是包容了起来。
    “怎么没有,若不是你送的玫瑰,我手指也不会被扎了。”秀珠略微有些委屈,也不知怎的就把你放在心上了,可偏偏你还这般说。
    “怎么扎到手了,这可真怪我,是我不小心,没看着他们把花处理好。你手还疼么,要不我帮你看看。”徐之洲缓缓把车停下来,转过身子来面对着秀珠,眼巴巴的看着她。
    “呐,你看,指尖都青了,你看?你难道还会医术啊。”秀珠此时全没有什么畏缩。
    “我看看,”说着轻轻握在手心里,却紧张的有几分湿热,拇指怜惜的轻拭着。秀珠只觉异样,猛地抽回了手,“好了,快开车了,我的手没事的。”
    徐之洲轻轻握了握自己那空下来的左手,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温度。“没事便好。”车内轻轻的静下来。
    还未到施府别院的正门,便听到一阵阵的锣鼓之声,依稀能听到些有板有眼的老生唱词。
    秀珠挽着徐之洲进来时,似是看到施夫人的弟弟在角落里向她瞥了一眼,回头却差点撞了人,又怕秀珠看到,手脚都慌了乱起来,竟显得有些羞涩,秀珠顿时笑了。
    “怎么了,可是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吗?”徐之洲见她不再沉默,便问道。
    “没什么,看见一个呆子,差点泼了酒水。”秀珠微侧着头,看着徐之洲说到。
    因着陈永明那里显得有些骚乱,徐之洲只一眼过去,便了然。“那我去和他说说清楚,可好。”
    “你去做什么?”秀珠感到惊讶。
    “当然是去宣布主权呀。”徐之洲改将手放在秀珠腰上,拉她更近了些。
    “真是,这件事自有嫂嫂会去说的,你去像什么样子。”秀珠被他那一拉,感到害羞了。
    “你们竟来得晚了,错过了前一场戏。”嫂嫂看到他们,过来说到。
    “不碍的,过了几日我给补回来就是。”徐之洲谦答。
    “你们自去玩吧,施夫人刚叫我打牌呢。”嫂嫂看着秀珠不住给自己的眼神,全做没看到,还不等秀珠开口,“哎呀,她们叫我好一会儿了,我先走了。”
    “好了,好了,我不作怪了,你别恼我,行不。”徐之洲看她刚要开口,迅速接了下来,怕她真气恼了。
    他们寻着一花厅坐下,窗口桌子上养着一盆龙梅,幽香浮动。
    “我...”两人同时开口,笑着又慢慢停了下来,屋里便静了下来。前院此时却唱起了昆曲,隐约听到,
    “春呵春!得和你两流连...春去如何遣...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年后,开春,我们去看戏吧。我后面几日怕是赶不上来的,我家叔叔从德国返回来,要我一起家去过年。”等了会,徐之洲终是开口打破了此时屋里的气氛。
    “好啊,我等你。”秀珠眼中漾出欢喜。
    “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这衷怀哪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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