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惨状看得上官祈眦目欲裂、气往上涌,怒吼道:“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管家背过身去抹泪去了。上官无欢心中的怒火也已熊熊燃烧起来!想必,这就是上官无瑕干下的好事吧!嘴里塞着布条,很显然,当时她没有直接杀死他们,也许,她只是下药将他们迷昏,但他们却因被捆在柱子上无法动弹、无法呼救,又不曾有人给他们解药、喂他们进食,因此才一个个双目圆睁、急死、渴死、饿死在这兵器库里!
    上官无瑕,她实在太过份了!她恨她上官无欢也就罢了,怎能这样对待府中的下人?他们可是无辜的呀!
    上官无欢强压怒火,扶住上官祈,说道:“罢了,爹,不要再难过了。还是先给他们收了尸,安抚好他们的亲人,将他们好好安葬了吧!”
    “不,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是谁干的!”上官祈怒吼。
    上官无欢没有说话。
    上官祈转头望着上官无欢:“无欢,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干的?”
    上官无欢摇了摇头:“算了,爹。不用查了,我会为他们找回公道的。”
    “是无瑕干的?”上官祈伤心地问。
    不是她,还能有谁呢?
    “无瑕的心太狠了!”上官祈摇头感叹,“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又怎么会顾惜府中的下人。”
    是啊!上官无瑕亲口说过,“明明我年长你两岁,可就因为你是上官大将军的嫡女,而我身为庶出的女儿,所以在家族中你永远享有比我高的地位,好东西永远都只属于你上官二小姐,而我,就跟个小丫头、小奴仆一样,永远只能卑贱地缩在你的身后,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我,你们上官家这样待我,我为什么还要替你顾惜他们?”
    她这样恨上官家,恨无欢与爹娘,又怎可能顾惜几个下人的命。
    “想不到,我上官家竟然出了一个如此心狠手毒的忤逆之子!”上官祈仰起头,双泪长流,“是我上官祈的错!”
    上官无欢扶住上官祈,劝道:“爹,不要太难过了。明天还是好好地将安置好他们的亲人,将他们先安葬了再说吧!”
    “不。”上官祈摆了摆手,“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能办这些事。管家。”
    管家应道:“老奴在,老爷有何吩咐?”
    上官祈叹了口气,吩咐道:“今晚先将他们好好盛殓起来吧!将灵柩先存放在地窖,过几日,再行安葬。”
    “是,老爷。”管家应了声,“那老爷和二小姐先回去歇息吧!老奴会尽快安置妥当的。”
    “好。”上官祈点点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无欢,回房去吧。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了你的心情,明天,你还是要好好地上花轿,跟随太子殿下入宫。”
    上官无欢低头答:“是,爹。”
    守在库房外的碧苏跟着上官无欢回到屋里,碧苏心里十分惊恐不安,但见上官蹙眉不语,碧苏还是极力安慰道:“小姐,别太难过了,明天可是你大婚的日子啊!碧苏服侍小姐早些歇息吧!”
    上官无欢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我没事,碧苏。你先去睡,我再坐一会儿。”
    碧苏为难地道:“可你昨晚就一夜没睡了,小姐……”
    “我没事。”上官无欢说。
    见上官无欢执意于此,碧苏只得退了出去。
    上官无欢坐在罗汉榻上,望着桌上散发着橘黄的瓷瓶灯,心中甚为伤感。原本,那四个轿夫失踪后,她便料定定是已经遇害身亡了,但是如今亲眼见到他们的尸身时,那种感受却比想像中的要强烈得多!
    这是将军府中的下人,爹和娘对下人一向很好,因此府中的下人都在府中呆了有些年头,与她素来熟悉,她觉得他们的存在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但是没想到,他们却无辜因她而死,都是因为她,他们才会被害,这样死于非命。想像他们死前想呼救却无法出声,饥渴交加同时还要承受绝望的心情,那些最后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是怎样的煎熬?
    虽然她未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都是她不好,是她害死了他们!
    “无欢。”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角落里响起。
    上官无欢吃了一惊,立即站起身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微笑地凝视着她,眼神温暖、柔和。
    “皇上?”上官无欢惊喜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高均墨,她仍习惯使用在邺城时所使用的称呼,尊他为皇上。
    “你怎么会在我屋里?”她惊喜地问。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他微笑着走近她。
    那样冰冷而疏离的人,如今竟然对她满含柔情地微笑,这抹笑意如阳光般驱散了她心中的阴云和寒意。“你怎么来了?”她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重复地问话而不自觉。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他也重复回答了她一次,脸上仍然保持着温暖的微笑,“你沉浸在悲伤中,不曾发觉罢了。”
    哦!的确,她沉浸在悲伤中,太过悲伤竟然什么都不曾发觉!
    “库房里的事,我也听到了。”高均墨凝视着她,“不要太难过了。”
    “嗯。”她低下头,点头。
    的确,她要提防上官无瑕再次害她,所以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听说你昨晚一夜没睡?为什么?”他问。
    “我……”上官无欢笑了笑,她能告诉他,昨晚她是在想着他、想要逃避她和宇文隽的婚事,所以才一夜没有睡着么?
    “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他深深地凝望着她,“我来问你,你能放弃你的复仇计划吗?或者说,换一个方式?”
    他的提问很含蓄,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问她,能不能不要嫁给宇文隽,是吗?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她已经问过自己几百遍、几千遍了!可是,她没有答案。
    “你是怎么来的?你不怕你发现你的行踪吗?”她避开了他的问题,答非所问。
    “不会。”他说,“有人想跟踪我,还是不容易的。”
    顿了顿,他说:“我知道,最近长安城里又是流言四起,都在传我和你的事情。”
    上官无欢笑笑:“我知道,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根据,不过胡说八道,想离间我和宇文隽的关系罢了。”
    “那他对此事态度如何?”他问。
    她笑:“还好。没有表现出受到流言影响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跟我走吧。”
    她的心里一震。他果然还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他的要求。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脸去,望着那灯光橘黄的瓷瓶灯。“不。”她说。
    她的回答也如此直截了当。高均墨丝毫也不觉意外,是,她就是这样的人,执着于自己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离开长安,我们一样可以报仇。”他也没有轻易放弃,“谁跟你有仇,我都可以帮你讨回来,无欢。未必非要勉强自己,去和你一个你不想跟他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上官无欢的心里又是一震,而且,有些隐隐作疼。
    他怎么知道她不想跟宇文隽在一起?
    “改变你的复仇计划,无欢。”高均墨凝视着上官无欢的眼睛,重复。
    上官无欢摇了摇头:“不,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高均墨皱起了双眉。
    上官无欢紧闭双唇,没有回答。已经来不及改变复仇计划了,她的父母、她的家人都是她的顾虑,她不能够弃他们不管,独自去追寻自己想过的生活。
    从邺城班师回朝后,长安的戒备就一直很严,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办法将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好让她放心地放手一搏。所以,她只能留在他们的身边,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就算不能保护他们平安无恙,她也绝不能抛弃他们不管!
    “我明白了。”高均墨点点头,“好。那你就按照自己的计划执行吧!”
    他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高均墨!”她险些叫了出来。但是,那个熟悉的、在她心里默默出现过无数遍的名字,终究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高均墨,不是我不想跟你走!
    走到门边的高均墨停下脚步,转回头来。上官无欢的心不由一动。或不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她真想一步奔上去……
    “无欢。”他回过了头,静静地凝视着她,“我不会放弃你的,无欢。我可以等你,就算你变成了别人的女人。”
    上官无欢心中一震,他……说什么?
    “还有。”他微微地牵了牵唇角,似有一抹笑意浮现眼中,“我还会留在长安保护你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然后,高均墨伸手打开了四间开大门。他黑色的身影迅速地融入了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上官无欢默默地站在原地,泪水悄然涌上了眼眶。
    为什么?他说他还会留在长安保护她,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难道,他就不管邺城了吗?他就不管他已经消失的齐国了吗?原本她的印象里,他的江山对于他来说应该重于一切才对,甚至,他还曾觊觎过大周国的江山。难道,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吗?
    还是,他根本就是想通过她来控制大周国的江山?他说过,大周的江山可以归她,他只要她。难道,他现在是要把这句话落实到行动上来了吗?
    不,上官无欢相信,他保护她,绝不是只为了大周国的江山!
    以他自己的力量在长安布下局,要破坏周国的朝廷,这似乎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他应该有把握做得到,他完全用不着利用她来控制周国的江山。
    因为,他是高均墨,不是宇文隽。
    碧苏出现在门口,有些惊讶地问:“小姐,刚才有人来过?”
    “不要问。”上官无欢说。
    碧苏立刻闭上了嘴巴。最近这两天小姐的心事实在太重了,她不敢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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