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双眸紧张的盯着幼柳,只见幼柳稳定了一下喘息,喘着粗气道。
    “荷月,荷月回来了,可是……可是她全家都被杀光了。”
    沈婵儿皱起眉头,二话不说朝门外走过去,幼柳赶紧又跟在她身后,跑向门外。
    幼柳一路指引,沈婵儿端着小袖,快步朝前走过去。
    刚刚走过了二门,去往大门的方向上站着一堆人,有人低声哭泣,有人轻声安慰,都在窃窃私语。
    幼柳指了指那个方向道:“荷月就在那里。”
    只听有一个轻微的声音传过来:“七少夫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围城一圈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沈婵儿直接走了上去,正好看到趴在一个老妈子肩膀上失声痛哭的荷月。
    她头发上和腰间绑着孝带,右边鬓角别着一朵白绢花,样子楚楚可怜,沈婵儿走过去,轻声唤道。
    “荷月。”
    老妈子听到沈婵儿的声音,赶紧放开荷月,走到一边去,剩下荷月面对着沈婵儿,她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此时见到沈婵儿,多少没了几分惧意。
    荷月给沈婵儿请安道:“给七少夫人请安。”
    沈婵儿赶紧扶起她来,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侍卫,侍卫点点头,证实了这是真的。
    沈婵儿叹口气,对荷月道:“以后南荣府就是你的家,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荷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毫无力气的点头,沈婵儿也不忍心再问她什么,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要崩溃,她对周围的丫头道。
    “把荷月送回去,这几日就让她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出来做工了。”
    几个丫头应了一声,跟着老妈子将荷月扶了起来,朝后院走了过去,陪荷月回乡下的侍卫留了下来。
    沈婵儿看着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将你看到的一切都说给我听。”
    侍卫拱手道:“是。”
    然后,侍卫想了想,简单道:“属下奉阿满将军之命,陪同荷月姑娘回乡探亲,没想到一进家门,她的父母双亲乃至刚刚十岁的弟弟,都被人残杀,属下探了下体温,他们就在我们到达之前遭人杀害。”
    “你有没有问过荷月,有没有什么仇家?为什么会引来屠门之祸?”
    “荷月当时立刻晕了过去,待她醒过来,只是哭,属下问不出什么重点的,还指望七少夫人了。”
    沈婵儿知道侍卫毕竟是男人,对付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子着实不方便,她点点头,道。
    “你也累坏了,下去休息吧,去阿满那里报个到。”
    侍卫拱手谦恭的道:“谢七少夫人。”
    说完,转身朝前院走过去。
    沈婵儿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思考,眉头轻轻皱起来,幼柳跟在她身边,也是纳闷的轻声道。
    “怎么会这样?跟谁有这么大的仇,非要杀掉人家全家不可?”
    沈婵儿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与仇恨无关,能这样毫不留情毫不迟疑的杀掉一家百姓的人,定是从来不拿百姓的命当人命的人,那么……荷月一家人的死只是一些贵人为了达到某一种利益,而动动手指捏死了一家蚂蚁而已。
    她转身对幼柳道:“你赶快去将荷月带到咱们院子里来,她现在很危险,多叫几个人去,快点。”
    幼柳一愣,但好在她反应速度很快,眼神立马冷静下来,点点头快步跑向后院,一路上叫了几个侍卫与她一起。
    沈婵儿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到底与荷月有什么关系,一边朝自己的院子里走过去,希望幼柳赶紧把荷月带过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来解释。
    她刚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忽然听到院子东侧传来一片女人的尖叫声,然后便依稀传来侍卫的大喊。
    “幼柳姑姑!”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一震,双脚不听使唤的朝东边院子跑过去,裙子太长,她干脆搂起裙子,大步跑过去。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莫非是幼柳出了事情?
    她急急的跑到二少夫人的后院,一路上路过的侍卫丫头与侍卫见到七少夫人这般狂奔,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紧跟上,似乎大事不妙。
    沈婵儿从侧门跑进后院里下人居住的院子里,只见里面一片乱哄哄的,几个侍女急急的跑出来,生生撞在了沈婵儿的身上,险些将她撞翻。
    “哎呦!七少夫人您当心!”
    撞在她身上的侍女赶紧回身扶住沈婵儿,沈婵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急急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
    侍女吓的不轻,连连喘着粗气道:“幼柳姑姑,幼柳姑姑被人捅了刀子!”
    沈婵儿只觉得双脚一软,幸亏有侍女猛力提了她一下,沈婵儿缓过神来,扶着墙壁朝里面吃力的跑过去。
    这里一进门正面是一座房子,房子贴着墙根儿而建,右手边又是一片房屋的墙壁,与左侧的墙壁形成一小段长廊,要拐过一个拐角,才能见到里面的屋子。
    沈婵儿两三下推开堵在门口的侍女,奔向屋里面。这时才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快叫府医!快叫府医啊!”
    沈婵儿一进门,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幼柳腹中带血,躺在荷月的怀里,还在连连吐血,而另一边也躺着一个侍女,她却是七窍流血,像是中毒而亡。
    沈婵儿顾不上别的,赶紧跑到幼柳身边,堵住她腹部的血洞,眼泪禁不住就流了下来。
    “我不应该让你来的,不应该让你来的啊……”
    沈婵儿急了,她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若是幼柳再离她远去,这个世界除了家人和南荣锋,她真的无人可信。
    幼柳一边发抖一边吐血,断断续续的道:“小姐……小姐……”
    沈婵儿失声痛哭,疯狂点头道:“我在这我在这,你别怕,府医很快就来了,还有阿满,你们还要成亲呢……你挺住啊!”
    幼柳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但是脸色与唇色已经褪尽了血色,苍白的吓人,沈婵儿紧紧的抓住幼柳的手,勒的她骨节生疼,却浑然不知。
    “幼柳……幼柳……幼柳!”
    眼瞅着幼柳的眼睛眼缓缓闭上,沈婵儿猛力的摇晃她,哭的死去活来,当初李妈的死,她没有看到,如今幼柳就要死在她眼前,让她如何承受,如何还能保持理智?
    门外的侍女眼睁睁看着身份当家主母的七少夫人毫无形象的,双膝跪地的在哭自己的丫头,这种场面,就像是痛失至亲,也有人落下眼泪来,想到幼柳姑姑跟着七少夫人,似乎根本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连院子门都很少踏出来,但是就算是这样,这二人也没有好日子过,如今,幼柳姑姑却已经快死了。
    沈婵儿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大声对门外的侍女哭喊道:“去沈府!去沈府找我哥!找我五哥!”
    她记得,她记得沈丹海与郑白羽是同门师兄弟,郑白羽是神医,但是现在想要找到他太难了,只能找沈丹海,希望他此刻在府中,希望他能赶过来救救她的幼柳。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个男子当先闯了进来,进门见到躺在沈婵儿怀里的幼柳,当即傻了眼,双目通红。
    “阿满……”
    沈婵儿转头看着阿满,满眼的痛苦已经没办法掩饰,阿满两三步蹿到幼柳身边,紧紧的皱起眉头,表情哭也似的难看,但是他是男人,眼泪硬生生憋在眼圈里,没有落下来。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阿满的嗓音已经很粗哑,像是瞬间就老了几十岁,当他感觉到幼柳微弱的脉搏之时,真的感觉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一扇大门,尽是光明,这辈子做什么都值了!
    这时门外跑进来两位府医,老府医赶紧单膝跪在幼柳身边,抓起她的脉搏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后站起来急急的道。
    “快把幼柳姑娘抱到床上躺好。”
    阿满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剑,双手抱起幼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府医拿出银针,在幼柳的伤口处一阵施针,将整个伤口用银针围住,然后猛然一回手,道。
    “金疮药。”
    跟在老府医身后的府医赶紧打开医药箱,三两下拿出金疮药,放在老府医的手上,老府医撒了金疮药之后又猛然回手,小府医将金疮药拿走,换上了一块洁白的绷布。
    老府医回身对沈婵儿道:“七少夫人,情况紧急,需要脱衣包扎。”
    听到这,沈婵儿立马撸起袖子,道:“我来。”
    本来焦急的站在床边的阿满这时向后退了一步,荷月跟在沈婵儿身边,放下幔帐,将幼柳的衣服脱了下来,却忽然愣在了原地,沈婵儿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轻声问她。
    “怎么了?”
    荷月恍恍惚惚的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荷月赶紧与沈婵儿一起将幼柳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只露出腹部一段皮肤,老府医走了进来,指挥沈婵儿与荷月,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将绷布包扎好,然后他才擦擦汗,走了出去。
    阿满等在外面早就等的团团转,见到老府医走出来,赶忙上去问道。
    “如何?”
    府医道:“算是命大的,且看今晚吧,若是挺过了今晚,那么就会慢慢好起来,但若是今天发起高烧来,情况就不妙了。”
    阿满气极,一把抓起府医的衣领,怒道:“什么叫情况不妙了?就是被捅了一刀子而已,我们上战场的每天都浑身插着箭头回来,也不见有什么不妙!你不要危言耸听!”
    老府医淡然的摸了摸胡子,道:“将军,卑职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女子体质与男子体质差着十万八千里,今儿这一刀若是将军您挨了,自然就不用这么危急。”
    见阿满又要发作,沈婵儿出声道:“阿满。”
    阿满扔下府医的衣领,转身拱手道:“夫人。”
    虽然语调已经放低,但是语气里那股子悲愤却还在沸腾。
    沈婵儿叹口气,抬手打来幔帐,走了出去,走到阿满面前道。“只要幼柳能活下来,就行了,你别太担心,今晚我守着,绝对不会让她有事情。”
    幔帐里的荷月也道:“我也守着,幼柳姑姑是为了给我挡刀子才变成这样的。”
    沈婵儿现在才缓过神来好好询问一下幼柳是怎么挨了刀子,阿满听荷月这样说,也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得罪了什么人?”
    荷月看着躺在地上中毒身亡的侍女,咬牙道:“我与她并不熟识,不知道她为何要杀了我。”
    这时,沈婵儿又转身走到那个侍女身边,看着那个年轻的府医检查,不一会儿,年轻府医站起身来,摇头道。
    “回夫人,这一位已经不行了,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沈婵儿点点头,看着侍女手上握着的那把匕首,很普通的匕首,甚至连刀子都不算,而是用一块铁皮,经过很长时间的打磨,变得锋利光亮如匕首,实则连手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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