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任衡做主卖了她的老车,所以连日来都是他接送霏安上下班,但今天他却把车子开进了她公司的停车场里。
    看来他今天的行程似乎不只是送妻子上班而已。
    “你不回公司吗?”霏安看着开车的丈夫。
    段任衡和她之间似乎有了些变化,打从她在他怀里哭了一夜以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霏安对自己当时的伤心感到不解,她明知两人的婚姻是假的,但是当段任衡带着悔意回到她身边时,她竟然关不住自己的眼泪
    当时自己的哭泣是因为他送自己花,而他忘了?
    还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歉疚,让她觉得其实他仍是有些在意自己?
    像这样不涉及感情的婚姻是不需要太多的情感冒出头的,她只能那样警惕着自己,却免不了感应到段任衡最近的改变。
    他开始对她照顾有加,并不是说他以前都不用顾她,只是他变得更体贴也更细心,这让她有些不安。
    “我想跟你大哥谈谈你的工作。”他开口道。
    “我的工作很好啊!有秀丽帮我,都还应付得来。”
    从那晚以后段任衡似乎开始注意起她了,也许是歉意使然,一向忙碌得连回家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的段任衡竟然天天准时的接送她上下班,可见他这回罪恶感泛滥的严重程度。
    “我们上回讨论过,你不需要工作得那么辛苦。”
    “你希望我跟其他少奶奶一样,每天只想着如何用光老公的钱?”永安抬高眉梢,装出逗趣的表情反问他。
    在他心里,是否也把她当成了那种只值得花钱的富家小姐呢?还是他以为每个女人都像他那些情妇一样
    “你不像是需索无度的富家女,就算你想花光我的钱,也未尝不可。”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霏安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免得被他看出自己眼里的真实情绪。
    这几天段任衡请人查过她的户头,才发现结婚以来每个月存进她户头里的钱从来没被她动用过,那让他觉得他的主权被侵犯了。
    他养了一堆情妇,却养不到自己的老婆。
    包让他不高兴的是,霏安没用过他的钱,那让他有种被她排拒的不快。
    是时候该申张一下主权的时候,他必须让霏安了解他是她的丈夫。
    他去买辆新车给她,会供给她生活所需,甚至比一般人要好上百倍的优渥,而只要她失去收入来源,她势必会正式成为段任衡所养的老婆,他才能尽点当丈夫的责任。
    再说他一向认为他的妻子不需要出外工作,他的情妇们个个都是在家安逸生活的闲人,而霏安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职业妇女。她的在职身分层次成为家中茶余饭后的讨论话题,他的父母也曾三番两次提出不赞成自己媳妇外出工作的意见,老人家总觉得这样有失颜面。
    “都已经嫁进段家了,难道我们段家养不起霏安吗?”母亲说过好几次同样的话。
    连与霏安同年龄的雪苹都曾以霏安工作的事当笑柄,也许别的女人可以在工作上尽情挥洒她们的天分和能力,但他的妻子不需要成为一个女强人。
    若不是刚结婚的时候不想让霏安觉得他太过霸道,再加上当时的他并无心插手她的一切,也不会由着她去工作。如今他开始注意起和霏安有关的一切,他想完全的拥有她,所以有些事就得照着他的意思来改变。
    也许他是自私的,但他相信霏安会同意。
    而她果然没有反对。
    在总经理办公室里,段任衡跟霏安的大哥谈了许久,欧向远朗声大笑,他了解段任衡的感受,也愿意让霏安离职,不过他得先向欧家长辈知会一声。
    段任衡坦言自己会亲自前往欧家向岳父大人说明。
    “你可以快点把霏安带走,跟我父亲报备只是个形式。”欧向远豪气的说。
    “霏安的工作效率这么差吗?我以为你会开口慰留她。”
    “她啊!”欧向远无奈的看了霏安一眼。“跟你想的差很多。”
    没想到大哥竟然这么说,霏安窘得脸都红了,却又不敢多说些什么,只能含羞带气的望着大哥。
    而段任衡了解霏安是个非常注重长幼秩序的人,自然不敢对兄长有任何拂逆。看着她那想抗议又不敢说出口的可怜神情,他还真有点想笑,霏安这点可跟雪苹有着非常大的差距。
    不过霏安最后竟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两人觉得有些诧异。
    她要求欧向远让她的秘书升任她目前的职位。
    “秀丽是个非常出色的企划人才,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段任衡从来没有想过霏安会是个运用关系让身旁的人晋升的人,而欧向远的表现似乎跟他差不多。
    “霏安从来没有对我要求过什么。”欧向远讶异的说。
    “就如她所愿一次吧!我相信我老婆的眼光,要不我会亲自把那位小姐挖角到我的公司来。”
    “那怎么成!”欧向远连忙朝霏安点头。“我会请人事部发出消息。”
    段任衡同霏安到她的办公室整理了她的私人物品,给了她一点时间让她跟她日中那位能干的好秘书话别。
    “你就这样让他帮你把工作辞了?”秀丽趁着段任衡没注意时偷偷问霏安。
    “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吗?”
    在她和秀丽的计划里,这工作是迟早都得辞的。
    只是霏安一年难得跟父亲见上几次面,见了面又碍于父亲的威严,没胆敢开口跟欧晋贤聊上几句正事,要她亲口跟父亲说她不想待在自家公司里工作,对她而言是项高难度的挑战。
    她已经习惯了由父亲安排她的生活,安排她到美国念书、安排她回台湾结婚、安排她婚后到公司上班,她从小到大不曾违逆过父亲的安排。
    如今段任衡出面帮她解决了工作上的事,离开这里以后,她可以更安心的做她想做的事。
    “说得也是,谁教你那么没用!”秀丽开玩笑的瞪了她一眼。“记得过两天把你之前画好的原稿给我,我有个朋友对你的画很有兴趣,也许我们可以假借名目一起出来吃顿饭,顺便做点推销。”
    “那真是大好了!”霏安真心的笑了。
    没想到才刚起步就已经有了贵人相助。
    段任衡在一旁见她们俩又是交换电话又是交换地址的,心想他的妻子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般与所有人都生疏,也许她也有热情的一面,只是他还没发现吧?
    不过那些事可以留待以后再慢慢的挖掘,霏安辞去工作后,他会有更多的时向可以了解她。
    他亲自帮霏安捧着一纸箱的物品,一派好丈夫形象地带着她离开。
    “段总来帮老婆搬东西啊!”有些在商场上见过几次面的人对他的举动感到惊奇。
    “谢谢你们的照顾,霏安要离职了。”段任衡客气的说。
    “以段总的财力,欧主任本来就不需要在外讨生活嘛!”人们奉承的说。
    “我想欧主任只是不想做个不事生产的大少奶奶。”这话是从那位名唤秀丽女子口中说出的。
    “我相信辞了工作以后她会朝生产方向努力的。”段任衡语带玄机的说。
    所有人纷纷爆出惊呼和掌声。
    霏安躲在段任衡身边,和远处的秀丽交换了一个眼神,秀丽应该看得出她眼里的无奈。
    无所谓她已经逐步在朝她的目标前进了,也许她还是有点机会!
    不知道霏安是怎么打发在家的时间?
    雪苹今天到公司里来跟他讨生活费时,段任衡顺口对她说:“没事就约霏安出门逛逛。”
    “霏安?”雪苹摆出一张苦瓜睑。“她根本不出门啊!从她辞了工作到现在,我只跟她一起喝过一次下午茶,每回约她出门她都借口有事,我觉得你老婆有自闭倾向。”
    哪个有钱的少奶奶不是整天以选百货公司为己任?最近更衣间里是多了几件衣服,但全是霏安为自己买的,而她却未曾为自己多买一件衣服。
    这让段任衡感到有些不高兴。
    晚上,他看见霏安穿着两人当年相亲时所穿的那件抢眼的上衣,他不禁开始怀疑起她是否仍在拒绝他的供养?
    “我给你的卡你没刷过?”趁着两人一同看电视的时候,他问她。
    霏安疑惑的看着他,迟疑的开口“我不知道要买些什么?”
    段任衡怎么开始注意起这种问题呢?结婚两年多以来,他从来没跟她讨论过任何家庭开销的事。
    “我存进你银行户头的钱你也没用过。”
    “喔。”她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随便回答,所以她只能将眼睛定在电视上,装出一副很专注在看电视的模样。
    “你是我的老婆,用我的钱是理所当然的,犯不着帮我省钱。”
    哪知段任衡根本不把她的表演当一回事,反而抱起她坐上自己的腿。他很少如此亲密的抱着她,除了在床上,霏安一时间变得有些僵硬。
    “你让我觉得我是外人了。”他这样说。
    “你是我老公啊!”她轻柔的说道,这句话应该已经证明了一切。
    “可是你从来没用过我的一毛钱。”
    段任衡很重视这个问题,那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拥有她。
    “为什么这么在乎呢?”
    她的话一棒打醒了段任衡。
    他的的确确在乎着他的妻子!为什么?
    段任衡一时之间想不出理由来。
    趁他发怔时,她摸摸他的脸颊,一脸不自在的笑容“先别这样抱着我嘛!”
    他对他的床伴们从没这么随和过,如今他只想拥抱他的妻子,他只是想单纯的抱着她跟她说话,霏安竟然觉得他在跟她闹着玩?
    还是她怕他会像之前那样,在客厅就找她求欢?
    “我只是想抱着你。”他像个任性的孩子,将她更拥紧了几分。
    为什么他觉得霏安离他愈来愈远?
    他们共同生活了近三年,如她所说,他最近对她的一举一动在意得很,连段任衡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好啦!”她依然是笑“下次出门我会记得把你给我的卡带在身上。”
    霏安的话给了他一点安慰,段任衡因此松了口气,至少他明白霏安并不是完全拒绝他。
    不完全拒绝
    这似乎言明了他有些感觉到她的排拒,可是段任衡却说不上个所以然
    为什么他总觉得情况古怪?
    不过段任衡依然每天晚归,霏安相信他除了公司里繁忙的事务以外,那些任他玩弄的伴侣们也是需要他花时间去照料的,这么一来,这个屋子里头属于她的自由空间也跟着变大了。
    少了职业妇女这个头衔以后,就算怎么早起,霏安还是可以在床上赖到段任衡出门后才起床,顺便避开每天清醒面对彼此的机会。
    她开始习惯在听到他将门锁上的声音后才起身梳洗,然后咬着三明治躲在书房里一整天。
    开着音量极大的音乐,开心的跟着歌曲摆动身体,偶尔看看秀丽帮她买回来的工具书,学习如何画好插画。
    在她独处的时候,她充分的运用时间,并且享受她的自由。
    可是段任衡返家的时间却开始提早到十点左右,他一向是超过午夜才肯回来,近来却有提早的趋势。
    有几次看见他回来时脸上带着疲惫,霏安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刚跟女伴狂欢后才返家?
    她吃着在他回到家以前先让自己睡着,借以避开与他面对面的机会,但是没隔几天便失败了。段任衡大刺刺的进房叫醒她,并传下圣旨他想要她起床陪他看电视。
    像是发现了她的闪躲,从那天开始段任衡便要求她每晚必须坐在他身边,陪伴他看完当晚的夜线新闻。而霏安失去了工作,便也失去了到书房看公文的借口,只能顺从的坐在他身边,扮演着期待丈夫回家的小女人。
    这样就是婚姻吗?
    两人坐在电视前,眼睛盯着电视,身体依偎着,而心呢?
    偶尔她会偷偷瞥向段任衡,他似乎只把心思摆在电视的萤幕上。霏安一点也不了解他为什么要她陪着?像这样无声的肩靠着肩,对于心灵交流一点帮助也没有,不是吗?
    还好她也不愿与他有深一层的交流就让他继续不了解她好了。
    也许她可以从中得到一点点的安全感。
    话虽这么说,段任衡倒是真的比较像个丈夫了,虽然他们不明白别的夫妻都是怎么生活,而两人也都不擅跟对方打交道,自从霏安成了“米虫”之后,以前的讨论的公事话题也消失了,唯一可以沟通的话就是互问:“吃过饭了没?”
    也就是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段任衡回家时会带些点心给霏安吃。
    慢慢的,霏安也开始晓得他喜欢吃小笼包,而他也知道霏安喜欢喝柠檬汁。
    从开始了解对方喜欢吃的食物,很多情况都变得不一样了
    空气里好像有了什么慢慢在发酵
    秘书将他要的帐单调了出来。
    段任衡翻阅了之后,只感到一阵难耐的火气。
    霏安依然不曾刷过他的卡,甚至连银行的钱也是分文未减。
    一个月前她曾答应过他,一个月以来她又帮自己添购了一堆冬装,但是她却没有花上他一毛钱,难不成她是嫁来养他的吗?
    段任衡一把抓起外套,告诉秘书他要回家,在秘书不敢置信的眼神下离开办公室,驾车直驱家中。
    史汀大声的唱着“崭新的一天”书房里嘈杂的音乐声证明了霏安的存在
    段任衡一时无法将摇宾乐与他的妻子结合在一起,高分贝的音量掩去了他开门的声音,而他竟然听见她在哼歌。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完全配合着摇宾乐的行进,明明是不搭,可是又出奇的和谐,她仿佛唱过几千遍似的熟悉。
    段任衡并没有将公事带口家做的习惯,所以这间书房平常都是霏安在使用,里头只有一台笔记型电脑是他偶尔查资料用的,霏安使用的则是桌上型电脑,书房里还有一张大得足以躺上一个人的橡木大书桌。
    此时此刻,霏安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书桌上的,一手撑着头,一手则拿着笔涂鸭,她的双脚甚至离开地面,不停的跟着节奏摇晃
    她一下子笑、一下子皱眉,脸上的表情出奇的丰富,发丝则半凌乱的在她脸庞形成一圈保护层,这种情景让段任衡一时之间无法将趴在桌上的人与他的妻子欧霏安联想在一起
    这是霏安未曾让他看过的另一面。
    音乐声盖掉了他礼貌性的敲门声,唤不回她的注意力,他无声的走近她。
    霏安总觉得自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反而画不好,她若随性一点更能激发出她的灵感,所以她总是或坐或躺的窝在地板上,甚至是往桌子上一趴就开始画了起来。
    边听音乐,边哼歌,这是她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段任衡竟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她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有当场抓到她趴在桌子上画图的机会。
    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落在她身体的两侧,正好将她整个圈住,她被段任衡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整个人猛然翻转过来,他顺势倾向她。眼对着眼、鼻对着鼻。
    “喝,”她转身后变成仰躺在桌子上,发现来人是他,她松了口气,但神情仍然十分紧张。“你怎么回来了?”
    她吓得连心脏都差点从嘴巴里蹦出来。
    “回来看你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
    “查勤吗?”她的语气带着笑意,并作势想起身,但段任衡刻意放低上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好用手抚着他的胸膛。
    “在画什么?”段任衡越过她的头,看向画纸。
    她迅速的转趴回去,将画册一抓,紧紧的抱在身子底下。“不可以看!”
    段任衡感到十足的不解,拉回她并让她坐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为什么不能看?”
    她的表情怪异“因为我画得很丑”
    霏安的回答让他的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
    “我闲着没事就随便画了一些东西,所以”她喃喃的解释“你吃过午饭了吗?”
    她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用餐闹钟,话题总离不了三餐吃过没。
    “两点了,你吃过了吗?”
    “已经两点了啊!”霏安惊讶的抬头找着时钟。
    “你还没吃饭?”要是他没回来,她是不是就不打算用餐了?
    “我忘了时间。”她不自在的收好画纸,闪烁的回应“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轻推着他想站起来,段任衡让开一步,她马上跳下了书桌,有点慌乱的整理着头发和衣服,仿佛两人刚在书桌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红了睑,段任衡忍不住叹息出声。
    “我想我们有些事得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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