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终是不负皇恩,赶着年前便得来了蒙赫正的造反私信,只是大失所望的,里面只字未提及汝南王。
    蒙赫正老谋深算,算想着汝南王眼下只顾自存实力,顾不及复位与他,急中想到噶尔丹一直预谋叛乱,便草草写了书信欲要联合起义,未料半路便打了个杀战,蒙翰当场被捉获。管他是如何赫赫有名的征战的将军,却还是逊色江陵王一筹。
    兄长的信息准确才至江陵王拿下蒙翰,而蒙家也就此面临了家亡的局面。
    蒙家叛乱做定的滔天大罪,汝南王惊恐不已,连夜入宫撇清关系,皇上没有任何罪证指责汝南王,便只能先斩了他的一条硬臂,再慢慢掏空他,终是要除掉的。
    蒙赫正与蒙翰均被判死刑,灭九族,三日后午时行刑。其余男丁女丁均是发配边疆为奴役,只剩蒙氏一人。也是嘲笑,她大抵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呢!估摸着还在想法子怎么复位,怎么救父兄了吧!
    今日如是我与卉玉伴驾,皇上正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我在一旁摆弄着沏一壶花茶,卉玉则是又在低吟清唱。满堂的茶香伴着婉婉鸣音,置身其中到是惬意。
    皇上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静和。良久,歌声歇止,余音袅袅,徐徐而落。卉玉忽然起身上前蓄着笑道:“看皇上是乏累的很,不如臣妾为您舒缓下。”
    我随眼过去,皇上只静静的点了下头,眼睛仍是闭着的。我婉婉一笑,重而低下头来继续专心着手中的茶盏。
    皇上心情好,也是为着除了蒙家一窝狼虎,明日便是斩首,我这会也尽想着怎么能通知蒙氏呢!
    眼神一转,无意瞥见卉玉极为幸福又娇媚表情,只道暗下轻笑。卉玉总是深藏不漏的,怕是早早就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论歌喉,亦是心术,都是不低于我的。只是皇上对她的这份宠爱,多有是新鲜罢了,总还会有她往前无人问津的一日,但这一日却五分捏在我手上,五分捏在皇后手上,她始终是个可怜的棋子。
    想着,我斟好一杯茶,起身端给皇上,闻着脚步声,皇上便睁开眼来看向我,温和一笑。
    我递给皇上杯盏道:“这是忱儿跟瑾秀学的,瑾秀说从前皇上就爱喝她奉的花茶,忱儿学了好阵子,不知学得如何,皇上品品来看!”
    皇上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接过去抿了口,慢慢回味着道:“嗯,有天分,味道有个七八分,不过比起瑾秀来,朕更喜欢这杯!”
    我羞涩的笑垂下眼帘,卉玉微笑着道:“珍嫔姐姐总是最得皇上心意的,不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只叫旁人羡慕。”
    皇上闻声看向我的眼神更是情浓,而对于我与皇上的眉目情义透着肆意的亲昵,卉玉只是怔在一旁,有些失落也尴尬的笑笑。她深知,她始终是及不得我一分的,如今得宠也是靠着我的言语上位。皇后?我要告诉她的便是皇后也不过如此,权利再大,皇上还不是只有每月十五去一次?若非有太后压着,皇上怕是连那一日也是不愿留宿的。到底是要靠拢哪一头,自己想着吧!若能良心未泯说出什么我备许会帮她一把保她一命,若还执迷不悟,那我也顾不得含惜了。何况往前主仆情分早在她第一次背叛了我便断绝干净了。
    “皇上可别老是这样看臣妾了,卉玉妹妹也在,臣妾可是不好意思了!”
    皇上看我的眼神愈发温热,我回顾的神色欲喜还羞,无疑更是令卉玉心下不快,只是面上总是过得去的,只微微一笑打趣道:“臣妾这会儿可成了十足的一盏明灯了。皇上与珍嫔姐姐这般会心恩爱,臣妾此生怕是也求不来的。”
    听卉玉那么一说,我不觉怔了一下,此般情景倒是长有,只是如此便是我与皇上恩爱的意思么?不知者大抵都会那么想吧!而我又岂会当真?这份恩爱中不论我亦是他,假意都比过真情多吧!能有得三分真么?
    脑中胡乱的想这一通后转回神色,看向卉玉莞笑着道:“妹妹可别吃这醋,如今姐姐身子不便,久日奉驾的还不是妹妹,这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卉玉被我一说脸色绯红,忙垂下头软语娇娇道:“珍嫔姐姐取笑我。”
    皇上只是含笑欢悦看着,瞧了我一眼,我神色和悦,再瞧着卉玉,还羞着脸,转而拉了她的手过来道:“罢了,罢了。你珍嫔姐姐确实身子不便,今晚就留你在养心殿侍奉,如此这般你就是足亮照眼的那盏灯了。”
    卉玉愈发难为情了,我心下只道,她的荣衰注定被人掌控,注定一生做枚棋子,不说我,那人也不会让她上天的。
    傍晚暮色临近,于公公传了话,瑾秀便来接我回承乾宫,我请退而去。
    才入黄昏时,宫灯还未及时全数燃起,路有些暗,瑾秀在步撵一侧,左右嘱咐道:“路黑,各自脚下都小心着点,别颠着小主。”
    奴才们应着,我则有些乏累的眯着眼,思索着要送蒙氏一份终礼。只是这步撵抬得实在让我不舒服,我睁开眼睛瞪着眼前一干人,瑾秀似乎是瞧见了我蹙起的眉,方在我耳边低语着:“今个咱们承乾宫新来了两名小太监,正巧有几个忙着收拾您前时命人栽下的秋海棠,这两个便顶了来。许是新入宫的有些胆小,回去奴婢要小福子好好调教调教。”
    本想斥责两句的,听瑾秀那么说也就作罢了。这宫中奴才们事事都是提着脑袋在做,谁不想做好?想来也就饶了他们这回,继续闭目静思。
    蒙家已断了案,也因要年,审议蒙氏之事不宜拖久。淑妃与蒙氏素来不轨,虽说淑妃表面还算谦和,但明眼人都知道淑妃是蒙氏的人,此次更是有人将苗头指了过去。淑妃如今是忐忑不安的,说出实情指证蒙氏种种恶性,她自身又如何?如若不说,蒙氏自招了她岂不是更无路可去了?
    皇上并未开口对她说什么,但就近来她沉溺的模样,谁都看得懂几分。这个女人不必蒙氏善,若留她下来,必是后患。
    想的大抵是多了,头隐隐有些痛,这步撵抬得也愈发离谱了,我忍不住睁开眼睛斥责道:“眼睛都长在什么地方了?这般摇摇晃晃是要将本小主晃到地上去吗?”
    见我怒起,众人皆惊,脚下未稳竟更是晃的厉害了,瑾秀一面扶着撵,一面斥责着:“方才还替你二人说话,这会儿倒好,尽是你们脚下的错,不想掉脑袋的,给我稳着点,伤了小主半分,你们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得。”
    步撵总是不在摇晃的厉害了,却还是颤的很,不知他们是吓的?还是真不要命了敢在我眼前就肆无忌惮的耍手段?我眉已拧结,厉声喝道:“停下,立刻给我停下!”
    我一声喝罢,眼前忽然一人折了腿跌下去,少了一侧重心,步撵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我大惊失色,不觉捂上肚子慌叫一声:“瑾秀……”
    “小主。”
    随着瑾秀同样惊慌失措的喊声,步撵“哐当”一声,狠狠砸在地上,那声砸的我的心都快碎了,而我却并未感到任何的不适亦是痛楚,反倒觉着身轻如燕,有种飘飘欲仙之觉。
    “小主……”
    再闻瑾秀一声惊唤,我才缓缓睁开眼来,却蓦地又是心下一震。我环眼看看,此刻可不就是江陵王拖抱着我?我恍然大惊,赶忙挣脱着要下去。
    江陵王见状也忙放我下了地面,而此刻奴才们跪了满地,均是不敢抬头瞧一眼,各个吓的身子直颤,唯有一个,颤着身子却在扶着腿,似乎真是折了般。我便被他引的忘了身侧还有江陵王,直接指着那人道:“你是谁?给本小主抬起头来。”
    那人闻声颤巍巍的抬眸看向我,却才视我一眼便复又吓的低下了头,连连叩首求饶道:“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奴才腿上伤了,奴才不该欺瞒,求小主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我怒视他,腿伤了?伤的真巧。走上前去,我再次问道:“你是今日才进的承乾宫?进来就是伤的,如何伤的?”
    那人闻声有些犹疑,似乎是不敢开口,我撇向瑾秀,瑾秀便会意上前,指着那人怒喝一声:“知趣的说清楚,否则你今日就在劫难逃。”
    果然受吓,那人不再费事的立刻招了,只是说的有些亦真亦假:“小主心慈人善饶了奴才吧!奴才也是被逼的。是淑妃娘娘一早把奴才召见了去,要奴才在给小主抬撵时故意摔倒,这样小主才能摔……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也敢做,可是淑妃娘娘就把奴才的腿打伤了,还说奴才若是不做明日就不用再瞧太阳了。奴才也没得选择啊小主,奴才想着腿上了也顺理成章,奴才愚蠢,奴才真心悔过,求小主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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