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杰柏皱眉看着手中的羊皮纸。他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玩的女人也超过了他平常所能应付的量。他的头疼痛不已,身体僵硬,而且他也担心。不过是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的命根子很可能有一天会因为使用过度而断掉。而现在太阳才升起到一半,他竟然被一封毫无道理的信叫了起来。
    他将眼睛由浮动的墨水字上移开,看向疲倦的信差,这个小小的动作就使他的头痛得挤出苦脸。“他为什么要改变心意?我哥哥为什么要我尽快赶到韦尔斯去,而以前他还命令我留在伦敦?”
    那个人耸耸肩。“我不能说,大爷。可是我已经奉他的命令,以破纪录的时间一路骑到这里来。我们必须今天就动身。”杰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个人不安地将身体重旦里换到一只脚上。“这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大爷。我得尽快休息一、两天。”他低声说道。
    “他要我今天就走?”
    那个人点点头,看见杰柏突然站起来,他紧张地退后一步。好像他除了站在那里之外,还能够做些别的事一般,杰柏想着,身体摇晃了一下。他咕哝道:“把我的侍从叫进来,然后你在外面等着。”
    门关上之后,劳伦听杰柏之命站在那里等着。“我们明天出发到威?去。帮我准备洗澡——再找一个女仆来,以防我淹死在澡盆里。然后带外边那个家伙去厨房把他喂饱,给他酒喝——最好的酒。”想到自己要骑在马背上,而酒精仍在血管里作祟,他不禁揉着脸,忍住一股作呕的感觉。“尽量设法套出我哥哥那里到底在搞什么,查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还有,把那个壶递给我——”
    劳伦在他呕吐之前走了出去。杰柏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到了壶中,心里怀疑着为什么那个人还要留下来为他工作。
    不过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兰德改变心意的真正原因。然而,不管劳伦打听到什么,也部无法阻止杰柏到韦尔斯去。要是运气好,等他抵达韦尔斯的时候,地就已经清醒了,头也不再痛了。
    在哥哥那里就不能喝这么多的酒,不过杰柏倒不会后悔。但他又发觉那里也不会有女人,这个想法使他紧张了。
    他用喝剩的酒漱漱口再吐掉,然后用袖子擦擦嘴。那里不会有英格兰女人,但会有女人。虽然她们可能不会说他的语言,但他已经学了一点她们的话。再说,有一种语言是每种人都会说的。
    韦尔斯女人,他想着。反正他已经厌倦了英格兰女人,不管是出身贵贱都一样。一个性感的韦尔斯女人,越想越不错。
    他环视四周,小心地伸一下懒腰,把头左右偏一偏。
    “劳伦,我的洗澡水呢?”他吼道,随之而来的头痛又让他身体一缩。无论如何,这一点点痛能够把一个骑士怎样呢?今天下午他就又会生龙活虎了。兰德把他找去绝不会失望的,杰柏在心里发着誓。这次他要向?德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对自己做一个鬼脸,然后抓抓肚皮。他会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人。
    设法对抗兰德是一件事情,但要裘琳付诸行动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一整个下午她从一个计划考虑到另一个计划,从一种可能研究到另一种可能,结果她只确定一件事:如果她想知道怎么样有助于逃跑,就必须冒着直接受到伤害的危险。她必须去勾引兰德,而不是避开他。她也必须让自己脑筋清楚一点才行。
    “他是英格兰人,而我恨所有的英格兰人。”她一再提醒自己,把这句话像祈祷文一般念着。“他是英格兰人,我恨他。”她看见他与罗爵士走在一段将的预定地,那里目前只是一段壕沟——却比其它部分都更接近森林——她决定将计划付诸行动。
    “等一下。”看见她打开门溜出厨房时,阿杜对她喊道。但裘琳不理他。然而她并没有直奔兰德。如果可以知道他有多快能注意到她,那一定很有太息思。
    的确非常快。她还没走到半完工的麦酒屋后面,就有个拉着一车鹰架支柱的士兵叫了出来。“嘿,小姐。你得留在厨房,不然就留在兰德爵爷的房间里——”
    她不理他,就跟刚才对阿杜一样,继续大步走过去,就好像在自己的土地上一般——事实上这里的确也是她的土地。
    那个人喊道:“等一等!”
    她由眼角瞥见兰德看过来。她离林子还不够近!跑不过他,而且还有一批搬运石头的工人正挡在她的路上。不行,她今天还不会尝试逃跑,但他不必知道这一点。
    她加快步子,仍然一面看着兰德。一直等到他坚定的跨步变成了跑步,她才转往他的方向。他停下了脚步,她故意走到他面前。
    “你以为你要到哪里去?”他挡住她,双臂抱胸站着。看他一副大男人的傲慢样子,她想着。她面容平静地迎视怒目相向的他。
    “怎么,我想找你呀!不然还有什么会引诱我离开你们厨房里的工作?”
    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他笑了。“是你选择要在那里工作的。”
    “不错。我还能有什么选择?窝在我的单人监狱里帮你补袜子吗?”
    “不一定是单人监狱。你只须求我,我就会很乐意加入你。”
    “求你?”她忍住与他顶嘴的冲动,因为她知道他最高兴看见她生气。她双臂抱胸,模仿着他的站姿。“如果我必须扮演人质的角色,等你们把这些丑陋的墙盖好,你应该至少能让我舒服一点。”
    “我的房间还不够舒服吗?”
    “你的房间是设计给男人用的,不是给女人的。”
    他又笑了。“如果你想睡我的床,只要开口就行了。”
    她真想一耳光甩掉他睑上那狡猾的表情。“我要有衣服换、有我自用的梳子,还有一些让女人比较舒服的小东西。”
    “我明白了。”他上下看得她,从头到脚来回审视着,看得她手臂舆肩膀直起鸡皮疙瘩。
    “你现在就很可爱了,裘琳。如果你再”
    他的磁性声音渐渐小得听不见了,接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裘琳简直无法呼吸。他为什么一她转开头,提醒自己他是她所憎恨的敌人。她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恐怕你对我她怒视着他,沉默许久之后,他用力吐口气。“不错,是我弟弟。”他停了一会儿才又派人传话。这样对她没有好处。裘琳望着介于玫瑰崖与柯岩村的森林,风中夹带着初春的气息,还有森林与其中生物的气息。她早已把这种气息视为理所当然,但如今却不再如此。“我要写一张单子吗”
    他哼出一声笑。“然后写一些我看不懂的讯息?我想不必了。只要跟我说你要什么,我就让人传话过去。”
    她暗自呻吟一声。那样对她有什么用?然后她满怀渴望地看着心爱的林地时,竟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瞄一眼兰德,可是他在注意她。她假装叹口气,又朝林地那边望过去。
    是他叔叔的人吗?是有人来救她了吗?
    冲动至余,她走进墙边,这座墙此时?不过到她臀部高,但却比她的身高宽。“让我想一想。”她低声说道,尽可能拖延着时间。她在墙边停下来,感到他离她左边不到一臂之遥。她望着森林。“我需要一件干净的内衣,”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在哪里?“干净的袜子。”是她想象有人在动的吗?
    然后有人在冬青树底下摇着枝子,她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害怕起来——她看到的是蓉雯!
    “干净的袜子。”她重复一遍,眼睛望向别处,然后又望回立青树那里。蓉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葛蕾为什么不把她留在村子里?不过话说回来,蓉雯似乎向来不听她母亲的话。
    “还有什么?”
    裘琳吓一跳,惊觉掳她来的人还伫立在旁边。然后她紧张地瞄他一眼,他用好奇的表情看着她。要是他发现那个孩子怎么办?
    她立即想到了答案,很简单也很令她惊讶。他不会伤害蓉雯的,裘琳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相信这一点,但她就是知道他不会。她为那女孩担忧的心情顿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狡诈的心意。“似乎我们有了一位访客。”她指着那孩子的藏身之处。
    他的注意力立刻移到林子那里。他的战士本能迅即显现出来,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准备着随时放手一搏。他没有动,连稍移一下都不曾。然而裘琳感觉得出他的紧张,彷佛那是一种可触及的感觉一般。
    “回我的房里去。”
    她狡笑着。“会不会是我的同胞武装起来救我?”
    他立刻将她扯到身后,拔出腰侧的佩剑。那金属碰撞剑鞘的声音把她仅有的一点幽默感驱散了。“只是蓉雯而已。那个小女孩,你知道她的。”
    就在这时候一块石头掠过空地,碰到墙上之后落到了地上,但随即又有一块石头丢了过来。
    “把她放了,你这只猪!”那个尖锐的声音用韦尔斯语喊着。“你这坏蛋里的坏蛋-.放她走!”
    他紧张的情绪消失了。她感觉他放松了剑柄,抓着她的手指也松了。这时她才发觉自己也抓着他的手,于是她像被烫到一般立刻放手。
    兰德把剑收回鞘中,打量她一会儿之后又把注意力转向蓉雯。“滚开,小鬼!”他对着那看不见的小孩喊道,并挥舞着拳头。“回你自己的家去。”
    “你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你告诉她。”他哼道。“要她离这里远一点,不然我就把她也抓来关。”
    “你不会的。”裘琳摇着头。“我们都知道那只是虚张声势。”
    见他半笑不笑地看着她,她才发觉自己也在笑。“你对我那么了解?”
    她回避着他那含笑的目光。他是我的敌人,我恨他,她提醒自己。她必须利用一逅个状况,不能被他分心,不管他对她笑的时候有多迷人。她清清嗓子。“她为我担心。如果她看见我没有受到伤害,就会安心了。我会试着安慰她看看。”她转向森林喊道:“蓉雯,是你吗?”
    “快跑,裘琳!如果他追你,我会用石头打他的头。”
    “她说什么石头?”兰德在她身后问道。
    “她说她要用石头打你的头。”
    “哼。叫她回家,说你没有受到虐待。”
    “听我说,蓉雯,仔细听着。我没有受到伤害,可是你必须帮我传一个很重要的口信给我叔叔。”
    “你为什么不逃跑?”那孩子回喊道。树枝摇晃着,然后一只脚露了出来,接着又是一只脚。那个孩子姿态优雅地跳到地面上。“快跑!你跑得比他快。”
    兰德问:“她说什么?”
    “我不容易让她相信我没有受到伤害。毕竟,你刚刚还拔剑出来,而且又不止目放我走。
    一个小孩子还会怎么想呢?这可能要花一、两分钟吧!”
    “那就继续试。我没有时间应付小孩子。”
    裘琳得意地偷笑着。“听好,蓉雯。他们要我嫁给一个英格兰人,是这个人的弟弟。告诉我叔叔注意他什么时候抵达,抓他来交换我的自由。”
    “嫁给英格兰佬?”即使离这么远,裘琳仍可看见小女孩脸上惊恐的神情。
    “如果我叔叔能够先抓住那个人,我就不必嫁给他了。可是你必须跟他说清楚!你办得到吗?”
    接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裘琳祈求蓉雯能够明白这有多重要。然后那孩子把脸上的头发撩开,朝地上吐一口口水。
    “我恨这些英格兰佬。他们杀死我父亲,可是我不会让他们杀死你的。”
    “你会告诉我叔叔吗?”
    “我会告诉他。”
    “怎么样?”兰德问道。“她似乎冷静一点了。”
    “我告诉她不要担心。”
    “告诉她,你需要什么东西,衣服和梳子什么的。如果她能为你做一点事,也许她就会比较安心一点。”
    听见他这番奇怪的话,裘琳抬眼看他。他正望着那个小女孩。“好吧!”她说道,但依然很困惑。“蓉雯,你还可以帮我做一点事情。告诉我婶婶,请她给我送一些东西过来。我的梳子,还有一些衣服。我可能得在这里待一阵子,至少我要他以为我会。”
    “我会告诉她。”女孩答道。“你别担心,裘琳,我们会让你自由的。我们会把这些英格兰佬杀死,把他们送回他们的国王那里,让他们的船上到处都是血。”然后她挥挥手,裙子一晃,人就不见了。
    “她最后说什么?我听见她说什么英格兰人与船之类的。”
    “据说她父亲是被英格兰人杀的,她要报仇。”
    “真是一个凶狠的小丫头,不是吗?”
    “她有正当理由。”裘琳说道,同时感觉到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她会告诉我婶婶说我需要什么,你就不必派人送信了。”
    “这倒省了我的事,或者也省了你的事吧?”他又高高在上似地扬起一眉。“请你告诉我,裘琳,我刚刚拦住你的时候,你正打算做什么?”
    “我在找你。”她耸耸肩答道。“你为什么要问?你怕我可能试图逃跑吗?”
    “我确信如果你认为有希望,就会尝试的。”
    “对,我会的。”
    他们隔着一点距离站着,一边是墙与森林,另一边是英格兰人的营地。太阳穿过云层,照在他的黑发上。裘琳努力压抑着情绪。“好吧,我要回厨房去了。”
    他抓住她的手臂。“可是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找我。”
    他一碰到她就使她一阵发抖,那种碰触是那么亲密,然而却又毫无私人成分。她好不容易才挤出回答。“我原来是希望能劝服你把我放了,放弃拿我当人质以谋和的愚蠢计划。不过现在我明白我的企图很愚蠢。”
    “原来如此。而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族人正躲在那里。”
    她生气了。“我怎么会知道?而且那又有什么用?”她挣扎着要抽身,他松开了她。“你愿意放我走吗?”
    他摇摇头。“不会。”他打量着她,彷佛在评估她的价值般,但她不知道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他的弟弟。“不会放。我会把你留着,直到没有理由为止。”
    “西飞得!”她气愤得——也很不安——转身要走。她可以听见他的脚步声紧随在后。
    “给我到厨房拿一点食物来,”他在她身后喊道。“并且要阿杜帮我准备热水洗澡,然后你就回我的房间去,你今天的工作还没完呢!”
    裘琳踢开路上的一颗石头,强忍住把它拿起来朝他丢去的冲动。他这么折磨她,一定不得好死!好吧,这个游戏可以两个人一起玩。她发现了自己有一些对付他的武器,至少有三样,她决心善加利用;也许可以称之为他的弱点吧!
    首先就是他的正直、高尚。虽然他是她的敌人,她却在这短暂的相处时间内从他身上发掘出这些特性。她的第二样武器就是,他要把她嫁给那个杰柏的计划,那个弟弟。她不相信他会伤害她之后再让她做他的弟媳妇。有些男人可能会,但他不会。
    然而,第三样利器却可能造成两败俱伤。他渴望她。如果她能控制自己对他的反应,就可以利用那种欲望折磨他,一面利用他的正直与他的弟弟当挡箭牌来自卫。她可以无情地折磨他——如果她非常小心。
    这样一来,他就可能变得粗心大意,而她就有机会逃跑了。如果她能够抗拒他。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厨房,但不知是由于走得太快,还是她高涨的情绪使然。她回头望一眼,看见他正停下来跟亚伦说话,但仍抬眼迎向她的目光。
    她转开目光,心脏又怦怦跳起来。
    这样是不行的,他看她一眼她就会有这种反应。她咬牙,握紧拳头。她会给他东西吃,她会帮他洗澡,她也会保持不受他的影响。这是她回到族人身旁唯一的机会。
    回到欧文身旁?
    不行,她打定主意,她不要嫁给欧文,她不能。她与叔叔必须另谋他法获取援军将英格兰人赶走。她不能借着嫁给欧文来达到目的。
    这都是费兰德空口的。因为你渴望他,所以你无法忍受与欧文上床。但这个事实无法改变别的事实,更重要的事实。他是我的敌人,我恨他。她拚命黏着这句话,一面给他准备洗澡水。
    然而相反的情绪反应却令她气愤。她打开厨房门,对着惊讶的阿杜命令道:“烧热水,要多一点。然后拿到你主人的房间里去。”
    “他又要洗澡?”
    “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咕哝着,不过比较像是在自言自语。
    阿杜笑了。“我敢说他非常清楚他要什么,小姐,就是你。”
    “去干你的活去,把脑筋用在会欣赏你的人身上吧!”她斥着还在笑的阿杜,自己的脸却早已绯红。
    每个人都知道兰德想要什么,也都相信他会得手?如果他们拿这来打赌也不足为奇,他们什么都赌。
    可是他们还不了解韦尔斯人的自尊,费兰德也一样。
    她只求自己能够是会让他们了解这一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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