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负手立于楼台外,心事芜杂地远眺暮色中束门灰暗的箭楼直矗霄汉。天尚未全黑,渭水河畔已到处点起风灯,闪闪烁烁、隐隐约约只见水中停泊无数的船只,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
    后边,庞度请来的大夫,悄然从房内退了出来,低声交代一旁的侍女“她伤得不轻,这个药你必须一日为她涂抹四次,每次都得配合内服药饮才能尽快痊愈。”
    “是的,那饮食方面有没有需要特别留意的?”侍女很尽责,每个细节都周详问过。
    两人一路蜇过回廊下楼,并没注意到伫立于楼台外的李卫。
    这栋“凤呜园”位于距离驿馆十余里的满福湾附近,是数年前他北伐突厥时,向一名江湖侠士勒羽莫购来的产业,原先只为避暑览胜之用,不想却成了暂时安顿伊人的最佳场所。
    房内的她会是乔装易名的突厥公主,他的未婚妻慕容蒂吗?什么理由让她得藉和亲蒙混入关,并以“寡妇”为业?他百思不解。
    她的抵死不从,反而激起他一定要得到的决心。三贞九烈到底比水性杨花更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
    “庞度,你调查得如何?”
    甫走进坷鹊呐佣龋猛听见召唤,忙快步趋前。
    “禀卫王爷,这名季雪据查是焦篱村王寡妇的女儿,王寡妇一家四口,已在此地居住了一、二十年。”
    “噢?”那么她就不会也不该是突厥公主喽!李卫的神色莫名的升起一股怅然。他在期待什么?
    “此事暂时不要让左尚书知情。”
    “为何?”庞度是他的心腹,追随他多年,从没见过他对任何女子如此挂怀,不免有些忧心。“卫王爷当知这名女子乃不祥之人,留著她恐将招来不测。”
    “你怕了?”
    被李卫鹰集般的寒芒一睇,庞度顿时心中骤凛。“不是的,属下是忧心卫王爷泥足深陷。”
    “嗯哼,”忠言一向逆耳,即使英明如他,亦感到难以下咽。“本王的事不劳你费心。”
    “卫王爷!”庞度愁苦地紧蹙眉头,但愿他家主子能悬崖勒马,否则到时他们这一票人也将跟著他万劫不复。
    “下去吧。”烦死了,不过是一个平民女人,犯得著紧张成这样吗?“告诉左尚书,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突厥公主的下落,以便回禀京城。”
    “是,那您还是要留置这名寡呃女子吗?”一提起季雪,他就有很深的危机感,直觉她将会是个天大的灾难。
    “当然。你有意见吗?”李卫的笑轻柔得让人心肺俱寒,皇室子弟中,甚少有人能像他这样顾盼生威,叫人发自内心震颤的。
    “没有,属下怎敢。”庞度诚湟诚恐地领命退下。
    ?
    暖房内宁谧得出奇,李卫悄然移步床前,定定望住她凝眉冷黛,即便在睡梦中,依旧悸动人心的朱颜。
    忍不住用指腹轻触著她如丝绒般光滑柔润的水颊,精雕的轮廓,细致的鼻唇,这是个极吸引男人目光的女子呵!
    在遇到季雪以前,他曾有过一段荒唐放浪的**岁月,可,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爱不释手。
    他是天之骄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名寡妇,哈!朝中那些食古不化,开口闭口之乎者也的大臣们,一旦得知他迷恋于这样不堪的女人,将会作河感想?
    他从来不想和任何有同枕之缘的女人作长久的打算,在感情上,他是标准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因为对他而言,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玩物。瞧,他的天皇老子拥有多少嫔妃?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刻意的逃避凡庸的夫妻生活,私心渴望偶然的邂逅中得到一声惊雷,或一束火花,让他甘心成为爱的俘虏,即使必须颠覆所有礼教,震憾整个皇室,都是值得冒险一试。
    无波无浪的婚姻最是啃蚀人心,他亲眼自睹了诸位兄长的痛苦,切切不可重蹈复辙。
    妻妾如云,见异思迁,乃身篇皇室子孙所拥有的特权,他应该善加利用,才不会辜负了上苍赐予的一番美意。
    睇目沉吟良久,明知此举有欠光明磊落,他仍克制不住骚乱的心头,伸手解开季雪胸前的盘扣,现出她一大片白皙的雪肤。
    浅眠的她,霎时从他的臂弯中惊醒。
    “无耻之徒!”一巴掌挥拍过去,却被他稳稳接住。
    “真是个三贞九烈的女子?”李卫冷诮的唇瓣衔著可恶的嘲弄,带笑的嘴从她手背,一路吻至手肘,然后两眼发直,匪疑所思地盯著她手臂上那抹殷红如一滴珠血的守宫砂。
    季雪趁他发怔之际,忽地发狠抓起身旁的竹枕掷向他的脸,继而跃下床榻冲到门边,用她尽可能最快的速度打开房门。
    “想逃?”他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狂热的吮吻带著强烈的饥渴,她在他的桎梏下进退不得。
    “你这个技著人皮的禽兽。”她不依地拚命挣扎“欺负弱女子是你的专长还是嗜好?”
    “你呢?你不也是个包藏祸心的妖女?”望着身下这雪肤花貌的美妇人,他不由得欲火盛炽,冲动地埋入她的颈窝,吸取那溢自她体内的幽香。
    “儿、儿,”门外长廊上,低低的呼唤传来。“我的心肝宝贝,你被关在哪里?”
    是男人的声音。李卫眼神中激越的情潮倏地退去“是你的什么人?”表情像要发怒。
    她哪知道?长这么大,从没人用心肝宝贝这种亲腻的字眼叫过她。
    “可能是我的”她故意提高嗓音,希望让来者知晓她所在的位置,好及时进来帮她赶走眼前这个大祸害。
    “闭嘴。”他的斥喝显然晚了一步,门外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似乎已辨明方位,正蹑足朝这儿过来。
    他居然能避过庞度等人的耳目,一路寻到这儿来,足见其武功之高强。
    李卫为提防季雪不肯安份,忙拉起被褥盖住她整个头脸。
    “——”门外的人一声未了,李卫手中的短刃已划向他的咽喉。“你”那名大汉作梦也想不到有人的武艺能出神入化到此等境地,临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闪动著突出的眼珠子,怔愣地瞪著这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的绝色男子,两手则紧抱他的大腿。
    “自寻死路,怨不得我。”李卫抹去刀锋上的血渍,重新插回靴底。
    房内尚有佳人相候,催他急急回转,但前脚才跨出一步就动弹不得了。这是来自突厥可汗自创的“僵树法”死者像树干一般僵缠著仇家不放,除非剁掉他的双手,否则无论如何定解不开箝制。
    李卫心中一惊,有不好的预感。他凭藉深厚的功力,亦耗费了近半刻钟才勉强挣脱。待踅返房内时,一如他所担忧地,季雪芳踪难觅。
    是调虎离山之计!亏他聪明过人,居然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李卫的面色像被点燃的烈火,狂怒到极点。
    “庞度!”
    “禀卫王爷,属下已派人全力追捕,相信要不了多久便有消息回报。”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连这群武功卓越的大内高手都措手不及,显见来者绝非等闲之辈。
    “看清是男是女?”
    “男的。”庞度咽著口水道。
    “年纪?”
    “二十岁上下。”
    李卫目皆欲裂地震了下,森寒的目光落向远方。多次征战沙场,他总能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今晚却连败给谁都不知道,真是颜面尽失!
    他星芒急敛,玉立的身长已如箭矢般疾飞而出,让身后的人连回神都来不及,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一缕黄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驰向远方的山巅。
    庞度头疼地喃喃自语“有大祸要临头了,卫王爷从不曾这样失去理智过,这个女人迟早要害死他。”
    “我们赶快跟上去看着究竟吧,要是被左尚书知道就麻烦了。”随后赶来的侍卫泰凡立刻命小厮牵来两匹宝驹,和庞度一前一后快马加鞭,希望能追上李卫。
    ?
    云梦镇的一处山谷中,季雪几坐在马背上,随著一名男子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来到水势湍流的河岸旁。
    那儿已经有十几名作商旅打扮的人等候著,一见到他们走近,马上迎了上来。
    “公主,您无恙吧?”为首的男子伸出手来,李雪以为他要扶自己下马,回头方知他口中的公主,竟是搭救她逃出险地的美少年。
    “慧妮?”当少年摘下包里著长发的布巾时,季雪只能惊叫出声。“怎么你原来是一名公主?”
    慧妮粲然一笑,现出北方民族特有的森白牙齿和摺痕深秀的明眸。
    季雪一直没仔细打量过她,这会儿定睛一瞧,方看出她的长相和妆扮的确和一般中原女子的婉约温柔大不相同。她上身著一件宝蓝大袖衫罩著灯笼裤,头上绑著一条同色缎带,看上去活脱脱是个策马草原上的番儿郎。
    “让你见笑了,我这个公主和你们大唐的公主可不一样。”慧妮似有满腹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复将布巾里上。“我是道地的落难公主,不得已才躲到你身旁暂时避难。”
    说嘛,早就觉得她怪怪的,果然非等闲之辈。季雪心底升起一股受骗后的不悦。
    “你不是我们的公主,那是西域的公主喽?”季雪生长在这,对不时藉故侵扰中原的突厥自是略有耳闻。
    “是的,我正是西平郡王慕容顺的女儿慕容蒂。”她毫不讳言,想是不认为季雪有能力做出不利于他们的事。
    “真的?!”看清楚一点,市井流传状如魑魅,动如幽魂,盘踞在青康藏高原上的吐番,原来长得并不难看哩。
    “那你既是怀著目的而来,想必也不会单纯救我脱险吧?”季雪扶著慕容蒂好意伸过来的手,动作笨拙地滑下马,眼睛戒慎地瞟向那群态度必恭必敬的夷人,暗暗作好心理准备,等著他们提出交换的条件。
    “季姑娘果然是聪明人,一猜就中。”慕容蒂道“此处非久留之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时已届掌灯,野地里倦鸟已驮著夕阳逐云归去,季雪迫于无奈,只得跟著他们一行人步行半里之遥,来到骆狼镇。这是个百年的老镇,自三国初年骆狼湖淤塞,舟楫不得通行后,就逐渐聚集一些商贾,慢慢地成了介于边关集汉夷两种特色的市集,只见街道两旁肉肆、绸缎、竹木、酒米形形色色琳琅满目。
    才出了虎穴又入狼口的季雪,战战兢兢地跟在慕容蒂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东张西望,尽往人群里钻,希冀遇上个熟人,能救她逃出生天。
    就在快到一家叫“鹿鸣居”客栈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呼唤自耳畔传来——
    “季雪。”
    这声音令她心室怦地一响,慌乱地回眸望去,谁知背后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怎么了?”慕容蒂发现异状,忙问。
    “没事,我大概饿了,有点头昏脑胀。”脚步也踉跄了起来,想是错觉吧。
    “进去吃点东西就会好点。来,我扶你。”
    供自己使唤的贴身丫环,一下子变成手握生杀大权的公主,害她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不用,我自己走行了。”慕容蒂乔装成这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恩爱逾恒的夫妻呢,这会儿,她又希望千千万万别碰上熟人,否则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见外,”慕容蒂坚持借出一半的胸脯让季雪靠著。“我之所以骗你,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她含混地点点头。
    “你知道?”慕容蒂大惊失色,忘情地扣住她的小蛮腰。“你怎么知道的?”
    “我拜托先松开手。”两个女人抱作一团成何体统。“你处心积虑混进黄家,不是为了谋财,难道会是为了害命?”“瞎扯呀?”慕容蒂释怀地噗哧一笑“钱我多得是,我要的是一张地图,还有你。”
    季雪心绪一紧“要我做什么?”
    “代我嫁人。”慕容蒂调皮地咧著嘴笑,手指头不规矩地轻捏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
    “不,我现在仍是新丧寡居的未亡人呐。”怎么可以马上就梅开三度?天,季雪连想都不敢想,赶快甩开她的纠缠,避进酒店里。
    众人堪堪坐定,蓄著小胡子,撇两条八字眉的店小二立即为大家斟上热茶,殷勤道:“这是本店最富盛名的雨前茶,各位客倌尝尝。”他熟练的手法,来到季雪面前突然走样了,一个不慎,茶盖翻落桌面,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对不住、对不住!”热水顺著桌缘滴往季雪的长裙,弄得她下摆湿渌渌的,虽用抹布擦了又擦,仍是拭不干净。
    “没关系,过一会风干就好了。”她倒不以为意。
    “后头厨房柴火烧得正旺,姑娘不觉麻烦的话,过去烘一烘,马上就好。”店小二一脸歉意和盛情。
    慕容蒂原想回绝他的提议,但伸手一摸,的确湿了好大一片,她本不是个心肠恶毒的女人,于是道:“就去烘一下好了,伦伦,你陪著一起进去。”
    ?
    “厨房烧这么大火,不煮东西不太可惜了?”季雪发现她走进一个亮晃晃的房间,里头除了一只烧得极旺的大铁盆,还有桌椅、床、木柜,和一般人家里的厨房大异奇趣,正觉纳闷,回头欲问店小二,却根本不见他的人影,连那个叫伦伦的小毛仔也不知去向。
    望着这间处处透著古怪的寝房,她心中很不踏实地边烤著衣裳,边惶惶然朝门外回顾。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是不见半个人影,难不成是这店小二有意制造机会,让她得以逃遁出去?
    她蹑手蹑脚推开纱窗,生怕惊动了旁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好极,这儿下头正好有个圆凳可以当她的踏脚板。
    “雪姑娘要走了?”一名厨子模样的大叔,笑咪咪地和她打招呼。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这地方自己还是头一遭来的呀!季雪尚未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泄露身份的,那大叔又道:“左侧门刚好靠近马厩,要是你嫌走路太累的话,就骑马好了。”
    “哦,好,谢谢你。”这位大叔是不是好心过了头?季雪边走边用余光扫向四周,预防两旁不小心冒出育小贼寇。
    一转出长廊,果见斜前方的矮树丛边栓著四、五匹马儿,她还在犹豫偷哪一匹好呢,后头已传来慕容蒂厉声诘问店小二的声音,想是慕容蒂和她的部众等不及吧。
    不管那么多了,三十六计走篇上策。但问题是,马儿那么高,怎么骑上去呢?
    “坐马车不是更快更舒适?”忽地从背后闪出一个人来,季雪本能地撩起裙摆拔腿就跑,然跑不到十几步路就给截住了。
    店小二剔去了小胡子和倒八字眉,现出美得罪过的邪魅原形。
    季雪立在他和马车当中,进退维谷。
    “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抓我的?”没等他回复,她已拉开喉咙大喊“救命啊!”“住口!”李卫制止不及,慕容蒂和她的手下转眼已经赶上前来,将他两人团团围住。
    毋需等李卫下令,庞度等人也从树上急跃而下,严阵以待。
    双方人马一句话都没交谈,居然立刻就如火如荼地打了起来。
    那她这个无辜的导火线做什么好呢?隔山观虎斗是不错的点子,但后果可能会很惨,不如脚底抹油,趁乱逃之夭夭,才是上上策。
    她把马牵到花台下,再爬到上头,往它背上一跳——
    “嘎!”好在有根树枝横伸在这儿让她扶著,否则她铁会摔得头破血流。季雪困难地把自己身体弄正,最后还是靠那根树枝拍了一下马屁,才得以让这匹马儿快速朝前疾驰而去。
    等等,树枝怎么会拍马屁呢?她骇然转头,赫然见到李卫不怀好意的笑脸,跟她挥手道别。
    大事不妙了。她有预感,这匹马说不定就是他的阴谋之一
    ?
    月光垂直淋泻,氤氲著她婀娜曼妙的背影。季雪完全没有自主的能力,任由胯下的马儿一路风驰电掣地将她载回到这栋气派俨然的别院。
    马儿想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非常通晓人性,一到大门口,就自动蹲下身来,让她安全著地。
    费了一整天的心力,居然是白忙一场,她气馁地跌坐在露湿的台阶,两手抱膝,下巴顶在膝盖上,专心等候那野鬼也似纠缠不清的钦差判她死刑。
    “他是你什么人?”李卫的声音居然近在耳畔。
    “你——”一转头正巧迎上他贴近的唇,冷气猛抽上来,吓得她浑身一阵哆嗦。
    “回答我的问题。”他命令的口气听来实在刺耳。
    “我不懂你指的‘他’究竟是谁,能不能再提示一点线索?”说话间,她偷偷挪动身子,拉开彼此的距离。
    “装蒜!”他今晚火气特大,口气极差,横眉竖眼的像准备一个不悦就要把季雪生吞活剥。“敢在本官面前装疯卖傻?”
    “你还好意思自称本官?”他不说她不火大,这一提就把她的火气撩上来了,当场卷起袖管,露出她曾为风尘女时训练出的泼辣本性,指著他的鼻尖道:“人家官爷有像你这样不务正业,专门调戏良家妇女的?这简直就是强盗!”
    “一如你舞坊的恩客们?”
    睨著他嘲弄的嘴角,季雪冲动得想一巴掌掴得他鼻青脸肿。
    “是啊,我们的恩客十之八九都是些不学无术,专靠打家劫舍,甚至杀人放火的官小之辈,的确很少如你这般衣冠楚楚,却一心只想占小便宜的无耻之徒。”
    “骂得好。”李卫不怒反笑,两只会勾魂的眼净往她脸上、身上转溜。“原来是怪我吃了胭脂不付费?来,这个够不够买你三年五载?”
    季雪托过他递来的玉,往月光下仔细端详。嗯,冰润有致,色泽苍翠,完美无瑕,上边还雕了四、五条长得奇形怪状的“蛇”嘿,这可是上好的古玉,价值应在数百两以上。
    以她在舞坊卖艺不卖身的价码,一年能挣个几十两已是万幸,算来三、五年顶多百两多而已。可,那是以前,现在她的身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黄德原庞大的家产还等著她回去继承呢,一块古玉算得了什么?
    “不卖。”季雪把玉还给他,傲慢地说:“跟著你回去当压寨夫人,和一大群土匪鬼混,那种日子我过不来,也不届过。”
    “总比你在黄家当个人见人恨的寡妇要强多了吧?”他轻蔑地用手背划过她柔软的粉颊,用力勾起她的下颇,吻了一下。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季雪正要发作,他接著又道:“你是舍不得黄德原那笔为数可观的财产吧?贪婪而愚蠢的女人,你以为黄家那堆老女人会拱手让你把钱带走?痴心妄想。”
    “就算我真是那样的女人,又与你什么干系?”她一古脑欲起身,却被他巨大的手掌压回原地。
    “想走?”他可没有放人的意思。
    “不然呢?留在这里让你羞辱个够?”季雪一生气就本能地烟视魅行,格外撩拨人心。
    李卫含笑的眼从她的下巴移向她水汪汪的秋瞳,良久才道:“做我的女人如何?”
    “一辈子当个不见天日的情妇?”季雪很佩服他绝佳的想象力,能把这么贴切的身份加诸给她。以她狼狈的处境,能有个地方安身已属难得,何况对方还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不必送往迎来,不必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一天一百两安家、妆奁费,直到”他自信开出的条件绝对优渥。
    “五年?十年?”等她年华老去的时候?且她不信他付得出如此高昂的费用。
    “直到我腻了为止。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得依我的心情而定。”
    “哈哈哈!”好笑,真的很好笑。自己有几分姿色,她不会不自知,这狂妄倨傲的臭男人,居然十天半个月就想弃她如币屐,须知在水舞坊的时候,每天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的男人想为她赎身,要不是刘媒婆使了诡计,她现在还是红牌舞娘呢。
    “你的条件实在很令人心动,可惜迟了一步,我已经把自己许给别人了。”不编几句谎言灭灭这自大男的威风,如何能消她心头之火?
    “谁?”
    这男人实在太容易动怒了,随便讲讲而已,他马上就张牙舞爪,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季雪赶紧把**再往外挪一点“你看到了呀,就是在客栈里的那位慕容公子嘛。”
    “他姓慕容?”李卫激动地掐住她的颈子“他是慕容顺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救你,跟你又有什么勾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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