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洛寒特地起了个“大早”九点五十五分打电话到银行查询她的帐户余额。
    阿迪没诳她,二十万已经如约存了进去。她破天荒地表现出她的雍容大量,把钱全部交给丹尼尔,三令五申的警告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罪有应得的丹尼尔简直就要感激涕零,磕头磕到破皮了,沈洛寒才下达免谢令,却仍限制他在把画归还以前,不准再到酒吧去鬼混,尤其要跟那个毕雷斯保持一定的距离,切切不可让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忙着肝脑涂地,牺牲奉献。
    当丹尼尔把大门带上后,她如释重负地踱到浴室,放满一整缸的热水。虽然她的肉体舒适的横躺在浴白中,心灵却疲惫不堪。
    在蒸腾的雾气里,她一再检视自己对傅仲轩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
    太轻率了。当她完整的献出自己时,压根没考虑到任何后果,只是酣畅淋漓的享受着彼此间美好的**。
    后悔吗?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遇。是谁说的,有些人一遇上了就知道往后的结局。她不知道她和傅仲轩的结局会是什么,但他是她的mr。right则是再清楚不过。
    就在胡思乱想的当儿,搁在房间的手机忽然响个不停。她不情不愿地从水中站起,技着浴巾赶出来接时,电话却已经断了。
    没兴致再把自己泡回浴白内,肚子已饿得咕噜咕噜叫,干脆到厨房料理一点吃的,祭祭五脏庙。
    今日她无心装扮,随意把长发挽在脑后,穿着日式袍子,就钻进柴米油盐里,用她精湛的厨艺张罗出五星级餐厅的美味早点。
    和往常一样,六人座的餐桌只有她一人据案大嚼。当初实在不应该买这么大张的桌子,浪费金钱不说,还占据空间。
    这城里不是她的家,今日这种感觉尤其强烈。赴美奋斗六、七年了,乡愁这玩意儿只限于生重病的时候,才会偶尔跑出来骚扰她的情绪,多半时候她总能优游于纽约的吵杂、混乱、鲜活、充满活力和危机四伏。
    危机四伏?呵!想到这,她心底不觉猛然一震,原本的好胃口霎时全部消失无踪。她拖着脚步踱往客厅,倚在窗台边发愣,继而步上顶楼的画室,立在那张傅仲轩的素描前面,阳光投影从布幔四周倾泻而入,为画框的半边镶上恍如立体的金黄色彩,令这画中的人两眸猝亮,冷冽而锐利地望着她,直穿入她的心灵深处。
    沈洛寒莫名地一阵惊惶,赶紧掩门逃回楼下的住处。阳光的投影依然存在,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四处都是,但来来去去,还是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她的形体是孤单的,心情却是混乱且芜杂不堪。
    过往她不是没有过这样无依的心境,每一次恋情总维持不到半年、一年就无疾而终,然后又急着展开另一段恋情,就是这种不安的情绪作祟。她害怕稳定下来,害怕把自己终身的幸福交托在任何男人手上,最大原因乃在于她的工作。
    她究竟要继续做个惟利是图的拜金女,还是悬崖勒马,重新挥洒出另一片可能会很艰苦,但前景可期的未来?
    思及至此,她激越地回到画室,埋首创作,比任何时候都要神情专注,热血沸腾。
    黄昏最后一抹晚霞消失了,黑夜快速降临。完成最后一笔勾勒,她才陡地忆起,今晚和阿迪有个荒唐的约会。
    去是不去呢?
    筋疲力竭的歪在床上,肚子汹涌地狂饿起来。没精力继续作画,打开电视又是无聊的肥皂剧,冰箱里的食物已然告罄。唉!
    许少人渴望长生不老,她却连一个无聊的夜晚都不晓得怎么打发。
    阿迪打电话来了,说是七点准时来接她。
    她没有拒绝,也不想抱着玩弄什么人的心情赴约,她只是单纯的渴望有个人陪她说说话聊聊天而已。有了这番自以为是的心理建设,今晚这顿饭大概可以吃得比较心安理得。
    坐在梳妆台前悉心打扮,心情忽然大为好转。她不想去追究是不是报复的心态使然,只觉得黑夜像个深渊,她跟往常一样,心甘情愿地陷到黑夜的底层,享受堕落颓靡的欢愉。
    ***
    阿迪精心安排的烛光晚餐,让沈洛寒胃口大开,顾不得身上那袭合身的无肩、低胸、露背小礼服时时提醒她得表现得像个淑女,还是很豪放地把每一盘食物吞个精光。
    她今晚的装扮“照旧”令阿迪惊艳得张目结舌。从上车以后,一直到走进餐厅坐定,他的目光无时无刻地绕着她曼妙的身材打转。甚且连她狼吞处咽,吃得一口油嘴,在他看来都是妖娆性感得一塌糊涂。
    饭后两人来到迪斯可舞厅,这家舞厅有个很帅很呛的名字叫“狂人制造厂”
    音乐超猛得桌面都要跳动起来,雷射灯光让所有人的颜面表情都变得那么的不真实。
    经过大半天的辛勤创作,再到这种狂欢之地,沈洛寒一点也不显出疲态。她的精力总能在一顿饱餐之后,迅速恢复百分之九十九。
    狂人制造厂有一组可以将人震出肺腑的音响设备,每一首重打击与摇宾的曲风中,五年代与六年代交互穿插的复古作品,加上一杯沁着雪花的调酒,让人感到无比的抒情和奇异的轻松。
    舞场中欢声雷动,沈洛寒的舞技已经引起风骚,近千个舞客围着她跟着如痴如醉,阿迪已悄悄退至场边。不是他不想与她共舞,而是他的舞技实在差强人意,几支简单的组曲跳完,就乏善可陈了。
    与其在她身旁显露自己的笨拙,不如找个绝佳的位责,欣赏沈洛寒举手款摆间的美妙舞姿。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他燃起一支香烟,在**升起的袅袅烟尘中喘息。他脑子宛似被掏空,好用以承载眼前这妖魅一般的女子,生理的需求急促呼应他的感官渴望,令他坐立难安。
    千万不能误入情障,他仓皇地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幻梦,玩玩可以,千万不能当真,这女人比飘浮于空中的泡沫还要虚无。
    问题是,谁玩谁?
    他自嘲地咧嘴笑了笑,低头捻熄手中的香烟,再将目光投向舞池时,整个人怀掉了。
    沈洛寒仍盘据在舞池上,身边则多了一个舞伴,这名舞伴似乎比她更具魅力,场边的女客们为他疯狂地惊叫,连男客都忍不住投以钦羡的垂涎眼神。
    是傅仲轩,这老小子什么时候闯进来?可恶!
    阿迪乱不是滋味地拧着眼,粗喘地换着大气,两手叉在腰上,如坐针毡地朝前移了几步又退回原地。
    妈的,他以为他是谁,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抢他的女人,向他挑衅!
    借着舞步贴近沈洛寒的傅仲轩扬起双眉,浑身焕发出一种捉弄的神采,他的嘴角始终挂着自大狂才会有的恶心笑容,紧盯着沈洛寒的双瞳。什么样子!
    阿迪简直气炸了,他走向柜台向酒保要了一杯伏特加,咕噜就灌进喉咙里。
    “你这样喝很容易醉的。”酒保好意警告他。
    “少管闲事,再来一杯。”干么发这么大怒火呢,女人在他心目中从来不是个值得重视的生物呀,以前那些他所结交过的,哪一个不是让他说甩就甩,想离就离,丝毫不加以留恋。
    一开始,他对沈洛寒就没有积极的追求之心,要不是她主动献媚,也许他们最终也只会保持执法者与犯人的“清白”关系。
    这个妖女,见一个爱一个。火死了,一杯伏时加又倒进嘴里,辣得咽喉险险烧掉。孰可忍孰不可忍,女人可以不要,但面子一定要挣回来。
    然而,他要的真的只是面子吗?一股隐然在他体内骚动,且不断加温的激素又是怎么回事?
    去把她抢回来!这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子酒保,即雷霆万钧地冲向舞池。
    咦,人呢?怎么才一晃眼就不见了。
    ***
    水晶灯暂熄,大幕升起,商业艺术大秀“歌剧幽灵”即将开演。
    沈洛寒被迫坐在前排绝佳的位子,一偿她数个月来的心愿。
    并非她没有钱可以买票进来欣赏这出大戏,而是找不到适当的时间和适当的人一起陪着观看。
    台湾来的众多艺术系留学生,总是努力打工省钱,攒够了费用,就上百老汇看歌剧,这对穷学生而言,无非是最大的享受。沈洛寒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现在她虽然已有相当的财富,但上百老汇观戏的次数却比以前少了许多。
    她不清楚傅仲轩是怎样得知她的心意,既然来了就放松心情吧,横竖此刻也没办法和阿迪连络,待今晚或明天再跟他解释好了。
    节目进行到接近尾声,傅仲轩突然握住她的手,倾身附在她耳畔低语。
    “接受我的道歉?”
    “休想。”沈洛寒看都不看他一眼,坚决掰开他的手,仍专注地盯着前方舞入口。
    “如果我有充份的理由呢?”他犹不死心。
    “去说给你的良心听吧。”好棒的一出戏,假使没有他在旁边哩唆打岔的话。沈洛寒跟着众人起身,徐缓地走向剧场的出口。
    “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惩罚我。”傅仲轩的语气听出有些焦灼。
    沈洛寒闻言讥刺地一笑,她不是正在做了吗?
    “只除了借故去引诱阿迪。他和迈可不同,不是能让你随意招惹,愿意好聚好散的人。”
    “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就好像你也有出卖他人的权利一样。谢谢你今晚的招待。”不必说再见了吧,仇人相见只会份外眼红而已。
    一走出剧场,沈洛寒即大步冲向路旁,举手招拦计程车。
    “我送你回去。”傅仲轩跟上来抓住她,但立即被她拧开。
    “又有新的企图了?”她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笑“第一次上当可以归咎于粗心大意,第二次再误中奸计那就是如假包换的蠢蛋了。”
    “我说过我可以解释。”他挥手赶走靠过来的计程车,强行将她拉向前面的座车。
    “我也说过我不要听。”显然她的抗议只是蜻蜓撼树,傅仲轩孔武的力道,三两下就把她拖进豪华轿车里。
    坐在车内,气氛非常沉闷。沈洛寒抿着嘴不发一语,傅仲轩则攒紧浓眉,费心思忖该如何开口。
    “你是有权生气,但你不也把阿迪和神来画廊整得团团转?这不正是你的目的?”
    “所以说穿了,我还应该感谢你?好一张强辞夺理的利嘴。”沈洛寒冷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我未雨绸缪,将计就计,现在恐怕早被你们栽赃、嫁祸、无所不用其极地打进纽约监狱了。”
    面对这样严厉的指控,傅仲轩竟不怒反笑。
    “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他眼神一敛,正色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他打开公事包,抛给她一样东西,是一张支票。
    沈洛寒挪近一看,吃了一惊。“一千万!你想做什么?”望着上头劲扬的字迹,她颤声问道。
    “把那幅画给我,这一千万就是你的。”傅仲轩定定地望住她,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可,她能相信他吗?
    他已经出卖她一次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丹尼尔说,华尔街的生意人,个个都是口蜜腹剑,包藏祸心,尤其生意做得越好,钱赚得越多的,心地就越歹毒。
    他之所以接近她,与她情意网络,目的该不会只是为了找回那幅画吧?
    是的,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是这样。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实在是很诱人的交易。只是很抱歉,我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沈洛寒把支票放回他掌心,他则连同她的小手一并握得死紧。
    “这时候悬崖勒马,我们也许还能有未来可言。”他焦切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
    “你认为我们能幸福过一生吗?”她苦涩地一笑,将手从他掌心抽回。
    傅仲轩不语,只是怔仲地望着她。
    “自欺欺人是不道德的。”正巧遇上红灯,她叹了口气,扳开车门,也不理会现在正处于快车道上,就跳出车外,在呼啸的车阵中,疾步跑向对街。
    “傅先生?”司机回头请示他是否要回车追上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着双唇,睁大眼睛瞟向窗外她渐去渐远的单薄身影。
    深夜的曼哈顿,错愕的他,周围是响彻云霄的喇叭声,和两颗各自怅然的心。
    ***
    阿迪连续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能找到沈洛寒,气得他摔坏了两支手机。
    “你是吃了炸药还是怎么了?”苏西陈抱着一只卷宗走了进来,不巧撞见他正拿助理小黑出气。
    “叫你到他的住处守着,一回来就通知我,结果呢?你以前警察是怎么当的?”他不理会苏西陈的询问,继续对小黑发飙。
    “她一夜都没回来,九个小时没合眼,我快累死了。”
    “啪!”一声,好响亮的一掌落在小黑的前额。
    随后进来的另一名助手也遭受池鱼之殃,一个暴戾敲击在他的眉心“我怎么跟你说的?工作时间不准穿得不伦不类。没找到人以前,谁准你回来的?”接着长串的辱骂,惊扰了办公室里外的人。
    “喂,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苏西陈把卷宗丢在桌上,加大声量想把他的火气镇下来。“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现在就把你赶出神来画廊。”这间办公室是免费借给他使用的,他们随时可以收回来。
    阿迪愤怒地白了苏西陈一眼,浮躁地跌回皮椅上,一言不发地跟自己生闷气。
    “破不了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急,我们跟你一样不好受。”苏西陈并不知道昨晚他和傅仲轩、沈洛寒间发生了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她只是单纯的认定阿迪心情不好,是因为前天被耍的关系。
    “沈小姐,里面外人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的,沈小姐。”苏西陈的秘书气急败坏地想阻止蓦然出现的沈洛寒,一路跟着来到办公室门口。“苏小姐她”
    “嗨!”沈洛寒手里捧着一个外围结上漂亮彩带的小礼盒,巧笑倩兮地立在门上,对着里头犹盛怒未消的阿迪道:“我是专程来赔罪的。”
    一见到她,还有她脸上那美得令人恍惚的笑颜,阿迪满腔的怒火早已丢到爪哇国去了。
    “可以进去坐坐吗?”她问。
    “哦,当然。”阿迪把眼睛扫向苏西陈他们,希望他们各自去忙各自的,别杵在这儿占空间。
    “我们还有重要事情商量。”阿迪脸上表情一百八十度的变化,看在苏西陈眼里非常不是滋味。有没搞错,这女人可是他们的头号嫌疑犯耶!她就是不要出去,她就是要站在这儿碍手碍脚,怎样!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沈洛寒投给阿迪一朵歉然的笑容。“晚上我请你吃饭,请你务必赏光。”
    “呃”当着众人的面,阿迪为难且尴尬地张着嘴。“好的。”
    “那么晚上七点半见。拜!”她转身时,长发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其中当然也包括眼睛快迸出火球的苏西陈。
    “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声质问犹沉醉在沈洛寒那迷人的临去秋波中的阿迪。“不要告诉我你也爱上了那个居心叵测的美丽坏女人。”
    阿迪没敢作声,接过苏西陈手中的卷宗,赶紧把头脸埋进去,以避开众人不解和探询的眼光。
    ***
    早上九点三十分,以希腊大庙外观闻名于世的“纽约证券交易所”大厅内的开市钟声敲响,上千名西装笔挺的营业员齐聚在交易厅内,为他们各自的顾客搏命打拼。
    傅仲轩却悠闲地坐在离这儿不远的帕拉乔大楼内,和他的心理医师话家常。
    这位六十开外的知名心理大夫,算是他多年的好友了,关于他所经历和结束的每一段长短不一的恋情,她大约都能耳熟能详。
    基本上他没什么毛病,只是每周总要来一次胡言乱语,让心理师煞有介事的为他剖析一番。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跟别的有钱大爷一样,只想花钱找个人听自己说话,待相熟以后,才会知道想和他聊十分钟以上,都必须有极丰富的专业知识和相当的功力。
    “刺猬都是怎样被驯服的?”他问。
    “这回棋逢对手了?”心理医师道:“你必须非常谨慎,一旦打草惊蛇,这辈子恐怕连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女孩子很特别?”
    “当一个誓死不婚的男人,忽然兴起安定下来的念头,他是不是有点疯狂?”他停下来牵动脸部每一寸肌肉,做出一个令人发噱的古怪表情,然后再很苦恼的说:“比较惨的是流水有意,落花似乎逐渐无情。”
    心理医师一愕“谁拒绝得了一名事业成功的美男子的追求?”傅仲轩俊朗焕发的外表,可是连她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婆子都心动不已呢。
    “剌媚。”第二次提起这个名词,他的居心得更紧了。
    “此你更懂得自我保护的一种动物。你必须花更大的心力和耐心。”
    “不。”他意味深长地朝窗外远眺,在他那两潭澄澈的泓水波纹里倏然出现掠夺者长久征战后的骠悍和鸷冷。“速战速决才是我的风格。”
    ***
    和阿迪共进一顿晚餐后,她已经蓄意消失了好几天,她委实无法勉强自己和一个不来电的人周旋太久,反正她已经达到她要的目的,让阿迪又想达她又百般不舍。
    只要他有那么一些些儿犹豫,就能拖延一点时间,让丹尼尔较从容的把画还回去。
    他会还吧?那幅画关乎着她未来的前途,如果丹尼尔再度陷入情网,很难保证他不会又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万一让傅仲轩和巴迪把矛头对准他,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以他两人的精明干练,想必不用花太长的时间布局或设饵,即可诱引他自投罗网。
    为此她得更急迫的催促丹尼尔在这一两天内就把画归还,否则它将永远像颗不定时的炸弹,威胁着他两人。
    电话拨了一次又一次,总是没人接,连手机也转为语音信箱,他别又出事了吧。
    打开电脑,传一个伊媚儿给他也好,总之她催得越紧,他就越不敢掉以轻心。
    傅仲轩!电脑上居然出现长排长串的这三个字,怎么搞的,莫非中毒了?
    她努力想从脑海抹去的人影,竟登堂入室地强行进驻她的电脑。这三个字无同一张白纸黑字的罪状,随着她呼出的鼻息振动,不断干扰她的每一根神经,提醒她不择手段获取暴利是多么不齿的行为。
    没有人知道她这段时日的心境转折,她是怎样受着久违了的良心的谴责。
    找不到丹尼尔,她原就不安的心绪更加起伏不定。出去走走,吹吹风吧,置身车水马龙的街头,随心所欲的晃荡,也许比独处时涌起的莫名恐惧好过一些。
    就这样她闲逛到中央公园附近的购物中心,搭着电梯踏入顶楼的花园咖啡馆。
    姥紫嫣红的景致加上悦耳的繁管急弦,令她的心情霎时变得非常春天。
    她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让寥落的心泅泳于这片贫辽的乐声中,闭目沉思,却是什么也不去想。
    “这里有人坐吗!”雄浑熟悉的嗓音像来自幽冥府底地自她耳边响起。
    沈洛寒凛然睁开眼,映入水瞳中的果然是那教她又爱又恨又怕的俊颜。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她抓起包包,起身就要走。
    “那幅画在丹尼尔那里?”这句话一出,沈洛寒感觉脚板像是被黄蜂猛然螫了一下,痛得令她踉跄地险些摔倒地面。
    慌乱且忐忑地,她重新坐回椅子上,锁定傅仲轩的眼瞳,一瞬都不敢稍瞬。
    “我猜对了?”他敞开嘴,笑得十分张狂。
    “你只是”用猜的?可恶的家伙,害她心脏差点停掉。“你到底要怎样?”
    “要你。”他的声量极低,像一种喃喃的低回,却无此清晰地钻入她耳里。
    “当你的情妇?”她还不至于自抬身价的认为他会娶她为妻,他身旁的女人应该不止她一人吧。
    他唇畔的笑颜更肆无忌惮了。“情妇需要恒久的忍耐和无比坚强的意志,你做得来?”
    不是情妇那就是一时的玩物喽。“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而且也不是个滥情的人,你——”
    傅仲轩不让她表白完,就横过桌面勾住她的颈子,递给她一个非常向欲的狂吻,将她挑逗得惊心动魄。
    “不要用粗鄙的字眼想象这份浓烈的感情,我的尊严是不容许旁人恣意践踏的。”
    “我不是”她辞穷地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小人之心。“我只是”
    “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画和人我都要。”
    “可我——”还希望能多作辩驳,或者至少讨价还价,争取缓冲的空间,手机偏捡在这时候响起。“喂?”
    “是我,迈可。”
    “哦。”眼看着傅仲轩就要走进电梯,沈洛寒根本没心情和迈可多聊。“我现在有急事,待会再回电给你好吗?”
    “没关系,我只是要告诉你,周末我父母和妹妹将陪我一起到纽约找你,届时再聊。”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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