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南宫慕容喃喃地翻过一页页精细但难以置信的书页,以她的观念来说,这本中国通史有如天书,一个字、一个字都敲进她的脑里,但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本书的存在。她瞅着让自己看这本书的凌睿桓,柳眉高高地扬起“这本书是拿来骗我的?这太荒谬了。”
    “我没必要。”凌睿桓非常简单地回答。此刻他们两个人正站在他的房间,而关于南宫慕容的一切反应仍在他的料想之外,从带她下山后,她所看到的事物似乎造成了她的惊慌,虽然她很自制地掩饰下来,但他却不知自己为何会对她眼里隐约的脆弱,而感到心里的某个角落微微地为她牵扯着。
    若她真的是疯了,那么她的确是个入戏的演员,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对这世界的一丝熟悉之感。回家路途中,她犹如茫然不知所措的迷途羔羊,不能置信却又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崭新的世界。若非他绝不相信有跨越时空的事情存在,以她的表现,他会认为她真的是古代人,但这太离谱了,绝不可能的。
    “我不懂。”南宫慕容眼神充满怀疑,但她实在又不得不信,书上关于明朝之前的东西是史实上正确的记载,但在万历年后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晓的?难道真能以胡诌的方式写出以后的事情吗?还有他的衣着、带她下山后她所看到人间不可能有的奇景就算是在梦境中,她也无法想像,更何况是梦到自己身处在四百多年后的世界?“不,我不可能在四百年后的世界,你一定是骗我的。”
    “骗你对我没有好处。”仍不肯面对现实?她以为自己是个古人究竟有多久的时间?她除了相信自己不生长在现代以外,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或许他不该怪她,假设扶养她的人精神异常,从小教导她生活在武侠小说才有的世界,而且与世隔离,那么她看似正常却又异常的行为举止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道你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肯相信?这是另一个世纪,并非你所想像的还活在你自身不存在的武侠世界。”
    “我的世界并非不存在!”那些她熟悉的景物、和善但训练严格的爹、随时笑容满面的兄长、被她所杀的人与她杀人后的罪恶感、她走过的路与四季交替的景色,这些人事物全都鲜活地存在她的脑海,有可能造假吗?南宫慕容拧紧眉头不容许自己动摇半分。
    凌睿桓察觉了她眼中的不确定,他微微地换了个站姿,继续观察她的反应。
    南宫慕容感觉自己的隐约作疼,还是无法相信如此荒诞不经的说法。即使现在有想大叫的冲动,但她也强自地压抑下来,先冷静地思考和判断凌睿桓说的每一句话。问题是,她该怎么思考?过去江湖上带给她的经验里完全没有这些东西。她紧捏着书页,下一刻,她急速地起身从凌睿桓的窗口跳下。
    凌睿桓错愕地看着她跃出窗口,想也没想地冲到窗口旁打算拦截她,可是她不但没受伤,在月光下的长发、身影正以快得难以置信的速度越过庭院。“南宫慕容!”
    她并没有回头,心底的震撼令她只想找个地方单独静一静,她跨开自己最大的步伐,宛若想逃离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才是不存在的恶梦,她任自己的发顺着耳边的风声飞扬,不知该往哪走才能回到她熟悉的世界,逃离这场荒谬的恶梦,她必须找出那个地方
    “南宫慕容!”凌睿桓总算也跟着追出了屋外,他左右探看偌大的庭园,她的速度简直快得令人无法想像,空旷的院子已经没了她的身影,他直觉地望向后面的林子。以他的猜想,这个女人是个偏好走山林的路痴,要跑大概也只会往这个方向。虽然他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但是他就是明白自己不可以在丢给她一个足以让她崩溃的事实后任她离开,他很难猜想依她的个性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三哥!是你吗?”凌睿桓的大嗓门终于吵到了沉睡的凌家人,凌睿尧从窗口探出头来大叫,语气非常的兴奋。
    凌睿桓回头望了小弟一眼,连回话也没就扯开长腿往山林的方向跑去。他没时间和家人报告了,先把她找回来再说。
    “三哥!”怎么跑掉了?凌睿尧一头雾水地揉揉自己的眼睛,难道不是三哥?可那是三哥的声音没错啊!他满面狐疑地离开自己房间到凌睿桓的房间,果然三哥的房门是开的,房里还有些凌乱,但不像遭小偷,可见刚才的那个人一定是三哥。三哥大概已经把那个恐怖的疯女人甩开了才回到家。但是凌睿尧百思不解地抓抓头,三哥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又要跑掉?***
    要怎么才能追上一个显然体力比他好、跑得比他快的女人?凌睿桓气息难平地望着隐约透出蓝光的天际。快天亮了,他追南宫慕容大概两个小时了吧?还是看不到她的人影,天晓得以她的脚程会在一个晚上跑到哪里去。上回他们下山以后,他才讶然地发觉他们已经到了南投,要先佩服自己能走那么远之前得先佩服她,她连一点疲态都没有,更甭论他的男性尊严在她身上似乎受到了打击。
    再这样漫无目标地寻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凌睿桓自己也说不上为何如此坚持要找到她,怕她出事也好、觉得她不能承受自己毁了她所想像的世界也好,在相处的几天里,他觉得她并非自己一味认定的疯子,她的行为模式和正常人虽稍有不同,但她还算有理智。
    “南宫慕容!别再逃避了,事实不会因你的逃避而有所改变的。”
    凌睿桓明白自己吼也是白吼,她说不定此刻正跑到了南部,而他仅在坪林一带到处乱晃着,他的声音怎么传得到她的耳中?他缓慢地走着,考虑自己还要不要像个呆子似的没有目的地找下去。
    蓦然的,一声缥缈如烟的叹息从他前方不远处传来,夹着一句低喃似的问句“当初你在什么地方看到我的?”
    那声音是从树梢顶上传来,凌睿桓闻声望去“南宫慕容?!”她正斜倚坐在纤细的枝杆上没有任何动作,看着微亮的天色,恍若她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上很久的样子,黑亮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她身后,甚至还长过她的坐高。“你一直在这里?”
    南宫慕容没有回答,像是听不见他的询问,等过了半晌之久,她才微微颔首“我找不到我来的地方。”她也看着他找自己有个把时辰了,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被她骚扰不正是他最希望的事吗?为何他又追了出来,而且找了她那么久,看他好像还要再找下去她才出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凌睿桓仰着头走到她的正下方“下来吧!”看样子她真的已经在树上待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他并不介意她故意让自己找了那么久,令他比较关心的是她脸上的神情,她的神情就如生命力被抽空的玩偶,眼神空间地望着远方。
    南宫慕容抿了抿嘴“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回去,我自己会走,我必须回到我的世界,那里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为何她就是找不到当初来的山洞?昨晚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寻找过了,所有的山洞都不是她进来的那一个。
    “你的世界并不存在。”凌睿桓真不晓得自己还要说几次她才会明白“不论你是真的疯了,还是将你养大的人让你错认现实的社会仍停留在明朝,这世上不可能有跨越时空的事,同样的,你也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你必须面对现实。”
    南宫慕容缓缓地移过视线朝下俯看,优美的眉梢拧了起来“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虚幻?凭什么说我的世界不存在?就因为我现在身处在你的世界吗?你不曾在我的世界生活过,没有看过、听过、感受过我的世界里每一样活生生的人、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物,那些对我而言都不可能是假的,那才是我认知的现实,而你所谓的现实是我连想都不可能想过的梦。”
    “那好,你可以解释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吗?是老天降了一道光,然后在下一刻你就不在你的世界?还是你不知为何昏睡了几百年也不会死,直到我撞到你的那一天醒过来?这是我所听过最荒唐的事了。”凌睿桓对她的论调嗤之以鼻,压根没想过自己对她居然能说了那么多废话。
    “你以为我想吗?”南宫慕容眼神黯然地别开,她该明白他有动机说这些伤人的话,但为何自己就是不想真的亲耳听到他这么说,他没必要了解她,而自己也犯不着对他多加解释,可很奇怪的,她发觉自己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和你同样也不相信那些东西,若非我在出阁的路上看到了方青啸,并将她追至山洞,也许我现在仍在我的世界里,不需去想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家人的情况发生。”
    她要嫁人?凌睿桓刹那间呼吸梗了下,她说“出阁”前?她在出嫁的路上见到那个她口中一直念着的男人?那个该死的方青啸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一定要找到他,甚至把自己将要嫁人的事情抛到脑后追他?只有曾经有过深厚交集的人才会如此充满恨意,难道方青啸抛弃了她吗?“你要嫁人?”
    南宫慕容对他讶异的反应有些许微愠“武家女子到我的年纪尚未成亲不算太违常,你不需对我还没成亲感到太震惊。”
    “因为方青啸?”听见她仍未嫁人,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有一份窃喜,凌睿桓明白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他竟然对那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吃醋!
    “因为我自己。”南宫慕容沉默地蹙着眉头。她的心里一点都不想嫁给慕容樵,倘若媒约之言可以由自己决定,她也不会和爹定下约定后拖延婚期。但既然她已许下诺言,她就绝不容许反悔,那是她身为武家人的尊严。“我非回去不可,婚期已经延宕太久了。”
    凌睿桓不自觉地咬紧牙,有股冲动绝不让她回到她所谓的那个世界,不管那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就是因为有个未婚夫等着你,所以你急着回去?”他没察觉自己的语气简直酸到了极点。
    南宫慕容又抿了抿唇“我想你知道得太多了,只要告诉我当初的山洞在哪里,”他又怎么能够得知自己多么不愿遵守和爹的约定?她自嘲地浅短一笑“即使我有可能还是回不去。”她不能告诉自己回不去也好,为了她极不愿意的亲事而放弃掉她的世界,但很奇怪的,在刚刚他找自己的时候,她的确有不想回去的念头,虽然只是一闪即逝的想法。
    “我不可能知道你从哪个山洞出来。”凌睿桓眯细了眼瞅着她,自己确实不是她什么人,也无权过问她太多事,但她是被自己撞伤的,到目前她仍是自己的责任。“而我也不可能帮你找。”
    “那么你在哪里遇上我?”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了,起码可以缩小寻找的范围。
    “我记不得了。”凌睿桓赖皮地说道。他哪会不清楚自己出事的地方,可是瞧她一副坚决要走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绝不会亲口告诉她。就算她找也找不出个所以然,他还是不信她说的那套“进了山洞就来到现代”的说法,若是这样,科学家们也不用费心钻研“虫孔”即空间扭曲现象如何产生了,去爬爬山找山洞,说不定哪天他们就真的到了另一个桃花源。
    南宫慕容静静地瞅视了半晌“你并非不记得,而是不想告诉我。”她愈来愈搞不懂他心里想些什么,为何如此简单的要求他都不愿意回答?
    “那又如何?”既然被看穿了,他也无意掩饰自己的谎言。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是真的不懂,这个世界不是她能理解的,她也没有任何可以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她并不属于这里,让她回去才是正确的决定。她纳闷地摇头“我待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我做事一向不需要有好处才去做。”他淡道。
    她口口声声言明自己一定是在因缘际会下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不能正视她并不可能有如此机会的事实吗?不管她是否真的是从古代跨越时光隧道来的,同样的机率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两次,就算说了他在哪里遇到她,她也不见得回得去她自认所属的世界。更遑论她心底若抱着一丝希望却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她心底的失落感会有多大。
    凌睿桓很惊讶地发觉自己不愿见到她的失落,甚至会为她失落后产生的伤心与颓丧担心,先前她眼神里的空洞已然吓到了他。她虽不像一般女人般面对巨变时哭闹不休,但她过度平静的反应才教人担忧,那样的人通常很难预料会做了什么事。“在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之前,你还不能轻易离开。”
    “不容你费心,我明白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难道他的记性太差,忘了她还跟他走过好几天山路?若是受了内伤,自己还会不清楚吗?
    “你还要回医院复诊才能确定是否没有其他伤害,很多车祸后遗症都要一段时间观察。”若非自己提起,他还真差点忘了南宫慕容还算是个病人,在昏迷三天后,竟能拖着他走了大半个台湾,这么强壮的病人大概很少见吧!
    “哈!”南宫慕容冲鼻冷笑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死活也和你无关。”过去她受过多少伤都是自己打理,就连娘和哥哥们都没有这么怕她怎么样,他因为伤了自己,所以才这么古道热肠,一副想照顾她的样子吗?
    “你一定要回到医院检查。”凌睿桓的声音沉了下来,神情十分严肃,气愤她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然否认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她心灵深处仍为他的关怀微微动摇,自她及笄以后,她从来没有得到如此多的关心。她不曾以好脸色对待他,为什么他可以对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付出关心呢?南宫慕容挑眉以视,对树下的男人充满不解。“你没必要对我好,也不需把同情施舍在我身上。”
    “没有人可怜你,除非你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上,执拗得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和建议,埋在自怜的情绪中。
    他一语洞穿她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令南宫慕容的身子犹如当头棒喝地震了下。是吗?她真如他所说的,已经认定自己是弱势的一方,所以才不愿接受他的好心?她微微地咬唇高扬起头,防止自己突然涌出的眼泪崩溃决堤,她不知自己为何此刻在他面前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脆弱,她一向是坚强的,连外界的改变都很难动摇得到她,为什么他仅是一句话,她却觉得自己过往的坚强都是假装?
    没错,她的确是怕,怕这个自己从来没遇过的情形,或许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才会有如此堪称无聊的情绪波动。她不曾面对过自己的脆弱,在她的世界里,有力量的人就是强者,没有人会去关心其他人在想什么,而她也不容许自己去想。直到身边认定的重要事物不存在了,她才会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颤抖,害怕无法回去她熟悉、安全的地方,害怕自己变得脆弱。
    凌睿桓明白她的静默,她虽然不将脸向着他,但他能感受到她此刻独自承受的无助感。她将自己一层层地武装起来,隔离自己与他人,尽量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扰。他微抿起唇,心里觉得她和自己也有些雷同之处,只不过她将武装放在每个人看得到的地方,而他则是以沉默面对众人,不轻易将自己的感觉说出口。
    他静静地瞅着坐在树梢的南宫慕容,在某一瞬间有种错觉,他觉得她像个遗落的天使,渴望重回天堂,却又因为自尊,故意掩住她的惊惶失措与力不从心的无助,她自己不肯接受这个世界,那么她又能去哪里呢?她有地方可以去吗?凌睿桓不能想像如此傲骨的她,在坚持回她所谓的世界未果后,她能在哪里生存?他细想后深叹了口气“下来吧,先回家再说。”
    “家?”南宫慕容喃喃地问道,恍若突然分不清楚这个字的定义是什么,她当然希望能回家,回到“她的家。”
    “那天你醒来的地方。”
    她缓缓地摇头“免了,我还没找到那个山洞回到我真正的家前,哪里也不去。”
    “若是一时刻你找不到呢?”
    南宫慕容又陷入沉默,仅是愣愣地盯着他。若是回不去呢?她在这陌生的世界如何生存?她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她适应得了吗?她拒绝自己再这么消极的多想,笃定地摇头。“我一定会找到的,它不可能消失。”
    “在这之前呢?你打算餐风饮露?”真受不了她的固执,凌睿桓有股想狠狠摇醒她那不切实际脑袋的冲动。
    “那也是我的事。”南宫慕容蹙起眉头,对他贬低她的自理能力微愠。他不是跟自己在森林露宿过吗?还记得当她打猎带了一只鸟回来时,他还不领情地不吃,仅是淡淡地说了句“那是生态保护的候鸟。”她不明白鸟有什么好保护的,被她捕了就是抓来吃,难道吃了也犯法?也不想想她用轻功抓鸟有多累。
    没辙了!凌睿桓默默地叹口气,想让她同意自己的意见还必须用条件交换,先是交换人质时拿方青啸当饵,现在还要换另一种“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在哪里撞到你。”这样总成了吧?不过在短时间之内他是不会说的。
    “又想拿饵钓我?”她还没忘掉方青啸的事,当初他说带自己去找方青啸,结果他连方青啸是谁都没见过,如今又拿这个要她上钩,同样的骗术她会上两次当吗?“你已经骗过我一次,这次我不可能相信你。”
    凌睿桓沉稳地浅笑,转头离开树下“上次我是骗你,但这次我绝对还记得自己出事的地点,若是你不相信,你大概找一辈子也找不到那个地方。”
    “凌睿桓!你——”居然敢威胁居然敢威胁她?!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她,南宫慕容气愤地从树枝站起,气他可以这么笃定自己会跟他回家,也气自己明明知道是个饵,她还得吞下去,因为靠她天生缺乏认路的本领非得要他帮忙不可,他这根本就是吃定了她。
    凌睿桓远远地挥挥手“相不相信我由你,告诉你对我并没有损失。”他就不信她还能固执下去,自己手中掌握的是她最不能缺失的王牌。
    望着他连头都没有回,南宫慕容怒火难耐地狠狠捶了树杆一下,纤细的枝桠应声而断。她因过度压抑而咬破了自己的唇,尝到微腥的血味,在他尚未走离她的视线范围之前,她轻盈地跃下枝头追在他身后。
    好,就暂时再相信他一次,算她倒楣遇上他,就算他家是虎穴,为了能回到自己的时代,她可以忍下这一口气。***
    “三哥,我就知道昨天晚上是你没错。”凌睿尧迎面笑咪咪地开门,在凌家开门是他的工作,谁教他是最小的那一个,想抗议都没有立场。凌睿桓没有反应地迳自入门,凌睿尧则对三哥的冷漠习以为常了,他努了努嘴“三哥,我知道你不爱讲话,可是你被绑架了好几天,总可以开口一下,回报我们这几天的忙碌吧?”
    “谢谢。”刚才他已经和南宫慕容说了够多的话了,昨天一整天赶路加上熬夜找她,凌睿桓累得不想多说半句话。
    “老四!”邹樱樱喜出望外地奔出玄关,眼眶里还含着盈盈的泪水,她不由分说地抱住凌睿桓“你没事吧?昨晚老六告诉我,我还不相信,还怕”她即时止住了嘴,不敢将自己昨晚最糟的料想说出口。听老六一说,害自己还为他昨晚是否真的回来差点崩溃,幸好昨晚回来的是人,不是什么已经天人两隔的东西。
    “老四,你跑去哪里了?为什么大家都找不到你?”凌睿唐瞪着双眼,迎面就给凌睿桓一拳。这小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大家担心,不先揍他一拳怎么行?
    凌睿桓偏着头接下大哥有力的拳头,眼里竟然没有半丝怒意,他抚了抚嘴边的伤,淡淡地回答“爬山。”
    “老二!你干么打爬、爬山?!”正要教训凌睿唐的邹樱樱惊愕地重复凌睿桓的回答“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被那个疯女人绑走了吗?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以她看那个疯女人的行为,老四很可能遭受虐待了。
    凌睿尧很想笑出声来,可是老妈说得又没错,以那个女人的力气之大和诡异的举止,三哥能不“被怎么样”还真不简单。
    在旁叉腰而立的凌艾倩蹙了蹙眉头,她没遇过老妈和小弟口中的那个女人是如何个疯法,她觉得他们是夸张了点,把那个把老四带走的女人形容得活像恐龙再世一样。哪有女人可能单手就有把小弟掐死的力量?
    她翻了翻白眼,眼神从凌睿桓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后,不知何时,他的后面站了一个怒眼的长发女子,而她居然连一点声响也没有。凌艾倩扯开嘴朝她笑笑,她身上还穿着老五脏掉的睡衣,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具威胁性,一头令人羡煞的黑亮长发披了下来“你就是那个吓坏我老妈和小弟的人吗?”
    “嘎?!”凌睿尧马上警觉地回过头去,同时和邹樱樱一道抽了口冷气,他连忙跳到凌睿唐的背后,脸色苍白地用颤抖的手指着她“你、你你怎么跟来的?大哥,就是她!她会武功,大家小心点。”
    “你干么还来?”邹樱樱的尖叫声不比凌睿尧小声,反射地伸出双手悍卫住她的子女,如临大敌地站在南宫慕容的面前。“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带走谁了。”
    南宫慕容望了望凌睿桓,眼神掠过冰冷。她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形了,但实际上的敌意比想像中更加令她难以接受,她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来。
    凌睿桓和她对望了眼,一贯的表情流露出安抚的温和,面前的她,脸部的线条又绷紧了,俨如一双陷入敌阵的刺猥,这不能怪她,但他希望南宫慕容在他家人面前可以轻松点。
    凌睿唐难以置信地摇头失笑“干么那么紧张?她又没打算杀人。”瞧老妈和小弟吓成那个样子,他倒怀疑眼前纤细的女子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大哥,你不懂。”凌睿尧没放下戒心地瞪着南宫慕容“她比一般人危险多了,天晓得她为什么又跟着三哥的后面回来。”
    “既然你们不希望见到我,我当然可以走。”算了,她干脆自己去找山洞好了,与其面对他们充满敌意的相处,倒不如掉头就走,她才不希罕留下来。
    “等等。”凌睿桓出声阻止南宫慕容,好不容易她才跟着自己回来,结果他向来和善的家人又要把她气走了。他瞪着多嘴的老妈和小弟“我请她回来的。”
    “请有没有搞错?!”凌睿尧大声喳呼,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邹樱樱更是不能置信地摇头“老三,你昏头了吗?”
    凌睿桓笃定地摇头,反手就拉住南宫慕容的手臂往里面走,也不管众人目瞪口呆地表情就将她拉往楼梯上楼,一直到凌艾羽的空房将门打开“你的房间。”
    南宫慕容扬起眉,眼神略往随后跟来的凌家人抛去“没问题吗?”她明白自己多不受欢迎,最起码在场的邹樱樱和凌睿尧就满脸错愕没有好脸色。
    凌睿桓颔首,但邹樱樱却抿起嘴“不行,老四,我说什么都不让她又住回这里,我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人住在我们家。
    凌睿桓淡淡扫了老妈一眼,轻轻地将南宫慕容推进房门“你先休息。”
    南宫慕容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眼神却警示她暂时别多说话,她环视众人脸上古怪的表情,明白自己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既来之则安之,都进了他家的门了,转头就走反倒奇怪,她微微地朝他点头,将所有人关到房门外。
    “老四,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我绝不”
    邹樱樱劈头的大吼被凌睿桓伸手压住,他定定地瞅着快发飙的老妈,拢过她的肩头就往自个儿的房间走“老妈,我有话要说。”
    “说什么?!我”老四有话说?有自闭症倾向的老四主动要对自己说话?邹樱樱愣了一下,这是头一次看到老四这么认真的表情,他似乎真的有话打算对自己说。她姑且先压下把那个疯女人撵出去的念头,先听老四说什么要紧“好,我先听你说,但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明天我就请她走人。”
    凌睿桓又点了点头,他关上房门和老妈单独谈话。而他的兄、弟、姊似乎看到了世界奇景般,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凌睿尧怀疑地瞪着凌睿桓的房门“大姊、大哥,我们有没有听错?三哥真的对老妈说他有话说吗?”
    “我相信我的耳朵没问题。”凌睿唐沉思地说道。从老四撞了那女人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他没看过老四会为谁愿意多说话。
    “我也确定我没听错。”凌艾倩又环起胸思忖,老四确实表现得太奇怪了。
    “三哥能说什么?”凌睿尧疑惑地再度发问。
    凌睿唐翻了翻白眼“我怎么知道?”看着得不到答案的小弟居然将耳朵贴到门边,他不假思索地捶了凌睿尧的头。
    “会痛耶!”凌睿尧抱住被打的部位,细声地向大哥抗议。
    凌艾倩幸灾乐祸地微笑“少当听壁鬼。”活该!总爱打叫小道消息,他干脆变性当女人算了,连女人都没他那么八卦。
    凌睿尧委屈地努起嘴“那我怎么知道三哥会讲什么嘛!”
    “等就是了,老妈自己会说。”凌艾倩肯定地笑道。
    他们统统站在门外头静候,直到凌睿尧等得快受不了了,才盼到邹樱樱如游魂似地拉开房门,再把门关上。
    “老妈,三哥说些什么?”等了快半个小时,凌睿尧简直等不及了,快半个小时耶!三哥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吗?
    邹樱樱面容还有点呆滞地望过她三个子女,恍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不晓得”
    “不晓得?”凌睿唐眉头也蹙起来了,这是什么回答?那他不是白等了吗?
    邹樱樱呐呐地摇头,眼里亮出一线欣慰的光芒“我不晓得原来老四可以讲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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