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在寒酷浑浊的湖水中挣扎许久,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致命的水草,缓缓地抓住她的踝、她的腿、她的身躯,紧缠住她的颈子,让她强烈渴望着空气,却又喝进更多呛鼻的湖水
    不死,她绝对不死!怎能甘心让萧明郎那伙人杀了她?怎能甘心?!
    宫樱甯咬着牙、强烈的疼痛在胸臆中猛然地爆出一声剧响,她猛喘了口气,双眼明睁朝上抓着空气,一瞬间以为自己已到了阴间。
    “你醒了。”君应阳由案前抬起头,缓缓地走到她的床前,表面虽然平静,黝黑深邃的眸中却藏不住欣喜浓厚的关心。
    宫樱甯瞪着他喘息,确信这里应该不是阴间,没道理她人死了,眼前出现的却不是牛头马面。
    “我”她的喉头好乾,微弱粗嘎的声音不似发自于她,她抚了抚额间的冷汗“我没死”
    “你是没死,但也相去不远。”看着她醒来,他无法形容心底的撼动有多么深切,深得令他无法置信。
    “你高烧昏迷七天了,连书院里的大夫也没把你救活的把握,幸亏你命大,还是让你活过来了。”
    “七天!”宫樱甯喃喃地重复一次。溺水的记忆仍如此鲜明,怎么已经过了七天?她瞅着他半晌,才缓缓地问道:“这次又是你救了我?”
    “不是。”君应阳摇了摇头“我不晓得是谁救了你,当我发现时,你人就已经在岸上了,见你昏迷、气息微弱,我才紧急找来大夫为你治疗。”
    “不是你救我的?”那会是谁?宫樱甯确信萧明郎那群人不可能丢她人湖又救了她,那么,会有谁在救了她后又不通报院里的人,只将她放在岸边等人发现?
    她蓦然惊喘一声,霍地抓住君应阳的袖子。“常愈、常愈他”
    “他也活着。”
    他的回答颇令她惊讶,但她宁可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和你都是同时被救上岸的,但他醒得比你早些,对于是谁出手救你们,他同样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官樱甯松了一口气,颓然地倒向枕垫。她真该庆幸她和常愈两个都没死,若真赔上了谁的命,任谁也不甘心。“想杀我们的人,是萧明郎和张伯业,他们命人把我们丢进湖底。”
    “我知道”听着她心里第一个担心的人竟然是别的男人,一股莫名的酸意窜上君应阳的胸口,啃蚀着他的心。
    “现在已经没事了,现在你只需将身子养好,不用再管他们的事了。”
    “不用再管?他们企图杀了我和常愈,我怎能坐视不理?”官樱甯气愤地想起身,却被他阻止,她不服地瞪着他,眼里燃着熊熊的火苗。“我绝不会姑息他们!不将他们抓到官府治罪,难不成以后等着有第二个我和常愈遭到他们的毒手?”
    “不必了,他们两个已经死了。”君应阳淡淡地说道。
    “死了?!”宫樱甯怔了下,无法确信那两个加害他们的畜生,居然已经先他们两个死了?“他们怎么死的?
    “下山途中遭人劫杀;一行八个人,没有一个人幸免。”君应阳话里稍做保留,不跟她提起八个人死状奇惨无比,断肢残臂的血腥味引来了山中的野兽啃食,当书院里的人去捡拾尸首的时候,没一个人的肢体是完整的。
    没有人幸存?她该笑这是报应吗?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连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宫樱甯打了个冷颤,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别再想了,既然他们已经死了,你还是好好休养,等身子好了,就下山回苏家吧。”君应阳瞅着她苍白的脸孔,明白他非得让她离开书院不可;萧明郎贪她美色,差点害她死于非命;这次她逃过一劫,但下次呢?
    “你又要逼我回去?”宫樱甯抬眼睨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见不得我留在书院?是束修吗?要的话我做工还你,做多久都行!”
    “这根本不是束修的问题!你非要我把所有事全讲明吗?”
    君应阳低咒了几声,嘴角抿得死紧。“苏念学,你还想瞒多久?你根本就是个女儿身,怎么能留在全是男子的书院里?你凭恃着一点小聪明,一心想应举取仕,可你有没有想过入科场要验身检查,你又怎么通得过会试的验身?”
    “我不是”
    宫樱甯的反驳全都消失在他掀起薄被的举止中,她瞪着自己光luo的双足,骇然地明了他已识穿了她的一切!
    “瞧瞧你自个儿脚背上的旧伤,脚骨曾被打断过,足见你曾经缠过足,有这双脚在,甭想瞒过任何人。”君应阳抿了抿嘴,瞪着她双唇发白的模样。“如果这样还不够,大夫可以证明你的脉象是女子独有,把你救回来时,你的衣裳全是我换的,你又怎么解释紧裹在胸上的布档?’”
    “你”宫樱甯嚅了嚅唇,难以置信的怒意狂卷进她的情绪。“你居然脱了我的衣裳?!”
    “这书院全是男子,难不成再让其他男人看光你的身子?”君应阳威胁地靠近她,黑眸如幽冥中升起的两团冥火。
    “你的相貌骗不了任何人,画院里满是觊觎你女相的塾生;只有你自己呆呆的还认为伪装成男子就会没事,事实上不论男女,像萧明郎那样偏好男色的衣冠禽兽在书院里还有不少,而他只是个先例。”
    宫樱甯无语地回瞪他,对于他剖露的真实无话可说。
    “我一直等着你看清现实,自动求去,然而就算特别把你安置在回云居里,以防你在修身阁遭受骚扰,可还是发生了这种事。”君应阳咬了咬牙,丝毫未觉自己已流露了太多超乎师生之间的情谊。“你说,我能不请你离开吗?”
    宫樱甯不觉地紧握着拳好克制全身的颤抖,虽然裹着暖被,她还是觉得好冷,恍若刚从湖水的冰寒中起身,随即又让他的话给逼进了更森冷的雪地。
    她咬着牙,细若蚊呐的嗓音自齿间传出。“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吗?早在萧明郎试图侵犯我的时候.我早就明白了。”
    “既然明白,为何我叫你走,你还不走?”
    “我无法走;走了,我无处可去。”
    “你可以回苏府,走上你该走的路子”君应阳冷冷地说道。
    “我没办法回苏府!”宫樱甯忍不住地大吼,
    一双凌厉中却隐藏哀戚的水瞳直瞅住了他。“因为,我不是苏念学。”
    她叫宫樱甯,并非真正的苏念学她只是个颇富才学的苏家丫鬟,帮主子考过了府试,被强迫换上男装跟着苏念学到书院念书,孰知苏念学半途逃走,她只好佯称苏念学,在书院里等着她的同伴将主子带回来。
    若真撵她回去,她根本无法回苏府对苏老夫人交代,只得沦落街头;若留她下来,他成天得担心那此围绕在她身上不怀好意的眼光
    情况怎么瞧,她都得走,就算帮她找个居处先定居下来也好,反正她就是不能留在书院里,等着第二个萧明郎出现;可又要将她安置在哪里?放任一个毫无谋生能力的弱女子在市井中求生活,他又怎么忍心?
    头痛啊!他狠不下心撵她走,她留在书院又让他胆战心惊,他该如何是好?
    君应阳瞪住书案失神,初次发觉让不让她走的简单问题居然让他想了好几天。却始终无法作出一个正确的抉断。其实,换做他人,他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只因对象是她,一旦作好撵她走的决定,他的私心却告诉他——他舍不得。
    苏念学不,宫樱甯身上有股气节,有着自我的原则、不轻易与人妥协;这一点不仅于在女子身上没有,就连世下的土大夫,也少有人能如她那般固执。她的气节恍若出身高贵,却不因环境而低头;而他欣赏她的气节。
    总该有个抉断的时候了。颠倒阴阳本是违常,再怎么不舍,她也不能留;况已近日内他必须离开书院一段时间,等他一走,难不成让软弱成性的常愈来帮她抵挡那些不肖之辈?
    君应阳思忖地拉了拉连接到她房里的摇铃,决意在今晚跟她说明他不再留她,至于后面的事,他端看她的情况而反应。但铃摇过了许久,她始终没出现,他神经一紧,迅速地奔至她的房间,生怕几天时间不到,她又出了什么意外。
    “樱——苏念学!”君应阳略急的目光扫过她稍嫌凌乱的厢房,却始终没见着她的人,脑间闪过她先前两次的情况,他也顾不得夜深人静,翻遍了她平时能去的地方,愈找愈心焦,直到书斋边角阁楼上隐约的微弱烛火被他发现。
    “你”见她缩着身子,裹着好几条毯子半掩烛火,背着他不晓得在读些什么东西,君应阳狠狠地松了口气,有股想掐死她的冲动。“夜深露重,这么晚的时间,怎么不回你房里?”
    “啊?”宫樱甯沉溺于书海中的头脑恍若大梦初醒,莫名其妙地目瞪他“这书院有规定,三更半夜不可以来书阁找书看?”
    原本被惊吓的心经过几天的平抚,才慢慢恢复,她想,既然自己没别的路走,就待在书院好好念书,至于未来会如何就交给上天安排了。
    “只有你例外。”若是寻常生员,他会为那个人的冬夜苦学所感动;但换做是她,他只会当她又不知被怎么了。
    “这是歧视。”宫樱甯抿了抿嘴,将毯子又裹得更紧了些。“今儿个刘夫子在堂上说的判例有些问题,我来找历朝针对这种官案的判例记载。”
    “不能明天找吗?”真是气死他,她也说过她考举是帮苏念学的忙,压根没想过做官;既不做官,熬夜翻判例做啥?
    “没把我的疑问弄清楚,悬着那儿怎么就睡不着觉,我当然想弄懂。”宫樱甯突然眉间一皱,朝上仰着头睨他。“你说只有我不准半夜来书阁找书看,难不成你也认为女孩子家连看点书都不成?”
    “求学虽好,但你也太不顾你自身的安全。”君应阳蹙起眉,发觉她的圆瞳在柔和的烛光下更显盈柔,朱唇微噘,怎么看都像个女的;为何其他人贪她的美色,就是没想到她是个女的?“倘若来的人不是我,见你一人单独在此,你说你这次又要怎么自救?”她差点被人杀掉,却仍学不了乖!
    宫樱甯扬了扬眉“那我就庆幸来的人是你啦。”
    “宫樱甯!”
    “哎,说他们这群人不念书,倒也是真的;求学得靠夫子在后头抽一鞭子才肯动一步,你瞧瞧这书阁里有泰半的书全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就明白我在这地方会有多安全。”宫樱甯直想叹息,心想他是否真将她当成呆子了;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懂,她又怎么帮人考试?
    “凡事总会有意外。”他本知她伶牙俐齿,可当她再也瞒不住他的时候,对他浓厚的敌意也卸了下来,但说话开始变得没大没小,令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气得封住她的嘴巴。“你半夜跑到这儿夜读,我安不下心。
    宫樱甯耸了耸肩,将目光移回她的书本上。
    “让你最安心的法子,我可不想听。”还不是旧话重提?只消她一离开书院,
    他的心就可以安到地府去了。
    “你真想让我赶你出书院?”她的防线褪下后,另一个让他发觉的是她的任性。“或许你聪颖过人,性子也变得随意,总想不到我刻意为你的安危下了多少功夫,让你等着真正的苏念学一来,你能全身而退,偏偏你却没当一回事,恣意妄为地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是啊,有你可以赖着,我担什么心?”不提倒好,一提她反而怀疑他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了。“现在全书院的生员全当我是你的知己,你哪知道被人用误解的眼光看着,我有多难受。”
    “让人误解你,总比被人再度侵犯好。”君应阳毫不否认他刻意地在生徒间替造错误的氛围,只要他一天是山长,就不会有人还有胆子亲近宫樱甯,他牺牲自己的清誉为了她好,她却为这点小事执意怪罪他。
    宫樱甯说不过他,颓然地揉了揉眉。“你怎么说怎么好,等苏念学那个大浑蛋来了,我们两个再也不必为谁的事情烦心,遇上这种事,我头痛死了,这书院根本就不是什么清净之地,连念个书都有闲言闲语。”
    君应阳拧眉,瞅着她不堪其扰的面容,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灼灼眼光直视着她。假使苏家少爷回来了,你也带着他回到苏府,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让他去别的书院念书啊,老夫人一心要他取仕,怎么可能因为他逃走一次就罢手?”
    “然后你又必须再度假扮男装陪着他念书,直到他考上个官才行?”该不会她连这点都想不通吧?
    宫樱甯闻言怔了下,懊恼地咬牙。“若真这样,那也没办法,别告诉我全天下的书院皆是这里的模样,下次可会换我半途夜逃的。”
    她不知自己的模样瞧进他眼里,有份娇俏的微嗔,君应阳咧了咧嘴,黑眸逐渐变得柔和。“逃了以后呢?一个单身的姑娘家,你又能做些什么?”
    “那”宫樱甯抿了抿唇,实在很难再有当初走投无路时,毅然决定去当丫鬟的冲劲了。“就找个人养我吧。”这是最下下之策。
    “你打算找谁养你?”呵,以她固执的个性,她说得出,别人倒不一定敢要。
    “就你如何?”宫樱甯勾起一抹好笑,抖了抖她手中的书页。“方才我来查判例,顺道发觉了一点好玩的东西。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书应该是你君家买卖细目。这上头有着商号、马帮、米行、布行、书肆和私家的瓷窑,概括算起米君家月入数十万两有余,所以照理说,多收留我这个丫鬟,也不成问题吧?”
    “君家并不缺丫鬟。”她居然胆大到偷看他的帐簿,还在他面前毛遂自荐。
    “真的不缺?”噢,就知道差事不会来得这么容易,她得加把劲才成,有个能读能写又机灵的丫鬟在身边,好过使唤十几个不识大字的下人,不是吗?”换句话说,养她一个足以低三个用,他不用她就是他笨了。
    “我可不希望当我要叫人的时候,却发觉她躲在我的书斋偷看帐册。”莫名地,他就是想笑,倘若她的语气不是如此认真,他真的会大笑出声。
    “你随手摆在这儿,刚好被我翻到,怎能算偷看?”宫樱甯不服地脱他,却觉得他的嘴角弯得好诡异。
    君应阳浅笑,瞅着她发亮的双眸。“收你不成问题,但你真决心离开苏家,改留在君家做事?”他若真丢她回去,恐怕君家的每个兄弟都会头疼至极。
    “没啊,不过是有备无患。”宫樱甯眨了眨眼“若是我带了苏念学回去,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再被老夫人强迫,陪那个大呆子去念书?凡事给自己留个后路总不会错;若说服不了老夫人,我当然只得另谋出路。”
    她顿了下,倾身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若在苏家待不下去,你会收我吧?”只要他答应,她就不用再花脑筋去想其他办法了。
    他且笑不语,半天不给她任何答覆。
    “不收?”这么笑是什么意思?宫樱甯高高地扬起眉和他对望半晌,有些气恼地努了努嘴。“算了,总是有人有眼无珠,把难得的人材往外推;凭我宫樱甯的头脑,还怕饿死吗?大不了故意去应举,想个办法过了验身那一关,蒙上了,有个官做,没蒙上,也有免费的牢饭可吃。”
    她这是在激他,君应阳的心里十分明白。他勾着唇,瞅视着她气质自成的俏容,他难以想像她换上了丫鬟的衣装,又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你就不能认份点,想一个适合你身份的事情?”
    “什么叫‘认份’我不懂。”
    从小她就没有认份过,到了苏家,最多在老夫人面前装乖,老夫人视她如己出,也没真让她受到半点身为下人的苦。“我想做你家的丫鬟,就已经很认份了,不然你还希望我做什么?”
    “譬如”君应阳很故意地停了下,明白每次他话若没说尽,依她的好奇心笃定竖起耳朵专心听,这法子他屡试不爽。“帮你自个儿找个婆家,这样你也不需再想着往后如何独自过活,不是吗?”
    “你当我傻了?”找婆家?哈!不好笑;谁敢要她就是自找苦头吃。
    “以你的年纪.论及婚嫁已算过晚。”正常女子及笄就许了人家,哪像她满脑子只想着念书取仕。
    “以我的年纪,我还不想提早害死人,损自己的阴德。”宫樱甯撇着唇,意态阑珊地将帐册交回给他。“世人轻贱女子的价值,连孔夫子都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聪明的女子没人敢要,而足够聪明的姑娘也不会想嫁,若真以为自己找到了婆家便后顾无忧,那是笑话。”
    “你何需如此悲观?”
    “是不是悲观,我想你比我心里有数。”宫樱甯懒懒地掩嘴打了个呵欠,扭了扭发酸的颈子。“夜深了,我的判例也查完了,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跟你闲聊的话,可否等到明天再说?”
    “当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时,你总是故意找个理由溜走。”君应阳极浅地笑道,手臂却故意撑住了书墙,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你不愿嫁人,除了怕你的夫婿无法接受你的聪明,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
    宫樱甯朝天翻了个白眼,暗问自己他今晚怎么会这么无聊?她要不要嫁又干他何事?她猛呼一口气,干脆将她脑子里的东西一次跟他说清楚。
    “不想嫁,是心态问题;无法嫁,是现实作祟。如今世上讲究门当户对,以我的出身,最多配个长工就很了不起了;但真嫁了,长工能和我论诗对策吗?话不投机,他不被我气死,我会被他呕死,何苦来哉?
    “若有天你真找到了你的知心人,然他也不嫌弃你的出身,你仍不嫁?”君应阳总觉她话说得过满,虽然有理,但太过消极。
    “我只相信天下会有适合我的男子,但我不一定遇得上他。”宫樱甯回得很简单,看他的手臂仍挡着路,她默叹了一声。“哎,我可以回房睡了吧?你彻夜长谈不打紧,我倒会累得睡到日上三竿仍未醒。”
    “睡过头又如何?”
    “最多又被夫子添上一笔喽,还能怎地?”有完没完啊他!
    “倘若我让你明天可以睡上一天,你会留下来吗?”
    “不会。”宫樱甯板着一张脸。“闲言闲语可以当没听见,但你故意又多上这么一条,不是故意让我的日子更不好过?”早知道来书院是她苦难生活的开始,她说什么也不会来这一趟。
    “我决定让你明天离开书院。”君应阳活调虽轻,造成的后果却十分惊人。
    “呃?!可你不是同意过我,等到”
    “不需等,都过了这么久没看到人,我猜苏念学是不会到了。”
    宫樱甯咬着牙“你故意跟我兜了半天圈子,原来是打算撵我走啊?”若非如此,他刚才又何必问她一堆往后生计的事情?
    君应阳淡淡地扬眉“这是为了你好,你待在书院,只会出更多事情。”
    “为我好?你压根儿就是为了你自个儿好,所以才反悔,撵我出书院!”宫樱甯直觉火气由胸间往上冒。惨了,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早,他提早撵她出去,她这下联想法子找出路都嫌慢了。
    “或许是。不过,近日内我将离开书院一段时间,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怎么防范那些人?”他明白她误会他了,可他出不急着解释清楚。
    “你要走?”这样她倒可以理解,但离开这里,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就不能留下来吗?能防的人我尽量防,最起码,我还能等着带苏家少爷回苏府去。”
    “你也可以不必回苏府了。”想也明白,她怎么都不可能回去。
    “不留书院、不回苏府,难不成你要养我?”宫樱甯气得口不择言。
    “没错。”君应阳若有所思的眼眸直瞅着她的眸子,作下决定。“我养你。”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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