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作需要,我走访了位退伍老兵。他姓方,中等个,瘦削的身材,稀疏的头发,不到五十的人头已经谢顶了,看的出岁月的沧桑在剥蚀着他的年华。在流失的岁月中,沉淀在他心中的那段往事因我们问及有关情况,他徐徐地讲了出来。
    1978年末,涌动着热血的他和多数应征青年一样报名参了军。谁也没想到一纸紧急命令把他们从家乡拉到了南方的边境。一个月的突击训练结束后,一场自卫还击战打响了。没来得及给家里去封信,就在一天夜里他们部队就拉上了战场。同去的老乡中有步兵、有铁道兵、他是炮兵。因各自的战斗任务不同,危险性就不一样。打仗总会有牺牲的,指导员在战前动员会中反复讲过“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其实他们哪有千日,稀里糊涂地就上了战场。他们这些新战士心里明白,这一去必将是一场生与死的恶战,牺牲肯定是有的。豪言壮语的宣誓搞过,血书也写过,但谁不向往平安,向往和平呢?当国家与国家出现分争和国家利益达到不可调和时,战争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唯一手段,军人就是首当其冲的捍卫者。
    老方是炮兵,由于作战性质不同,相对步兵要安全许多,是机械化推进比步兵要轻松许多,不用负重急行军。战斗刚打响时,是炮兵用密集的炮火为步兵轰开一条前进的路。炮火在夜空中划出道道流星般的亮痕,把南国的夜空撕裂着、轰鸣着。那场大规模的战斗是在热带丛林地区进行,环境复杂,遍布地雷,易守难攻,大规模集团军作战,在那山区狭小地带很难施展开他的军事优势,不可想象的困难无时不存在。那是一场军力的较量、是一场勇敢和智慧较量的战斗。
    那场近二十八年前的战火,烟云虽已散去,时间虽已过去久远,在老方叙述的神情中如同是发生在昨日。他激昂地讲,我静心地听,不时讲到情绪激动时,目光仿佛凝固在一个点上,停顿片刻后再缓过神来。他为他同去的那些老乡牺牲在异国他乡而悲痛。因为他还活着,他活着从那场战争中走了回来!而那些牺牲在边境的老乡的尸骨还遗留在他乡,想到这些他的眼睛在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不愿意看到他陷入在痛苦的回忆中,安慰他说:“老方,战争过去了,那些长眠在他乡的老乡和战友希望你们很好的生活下去。虽然他们牺牲了,人们不会忘记他们,不会忘记他们为家园的安宁而作出的牺牲。”我心里明白若不是那场带有教训性的惩罚,换不来以后多少年的边境安宁。
    老方继续着他的话题。他说,在战争开始的那天凌晨,炮兵用猛烈的炮火撕开一条前进的路后,紧接着是坦克推进,再是步兵紧随。和他同去姓高的老乡,因为是开后门当的兵,视力有些近视,在部队来不及身体复查就投入了战斗,就在那次推进中不幸牺牲。老方把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在那夜步兵的推进时,是在猛烈火力掩护下急行军式的推进,由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没有任何照明,人跟人行进在没有路的山区丛林中。姓高的老乡由于视力不好,在途中走入了叉路,而他后面又跟随着三个战士。当到达结集地清点人数时,连里少了四个人。急的连长命令全连分头去搜寻。天亮时在不远处的一炮弹坑边发现了他们尸体,推测他们是误入了我方炮火射击区,才造成非战斗牺牲,也是开战后牺牲的第一位老乡。在那情况下只好就此将他们掩埋在炮弹坑里。后续的战斗再继续,也更加惨烈。
    他讲了其他几个老乡牺牲的大体经过,还讲了那次战斗中发生的奇巧事。他说,有位当过六年兵的汽车驾驶员,是江西人,本来那年该复员,因为战争部队将他留了下来提为副班长。有次执行任务中,那副班长驾着车向前线运兵,由于他技术过的硬,由他驾着车在前面开道,后面是辆民工担架队的车。两车一前一后行进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至一险要地段遭到敌军40火箭筒的伏击,副班长的车中弹起火,一侧的轮胎炸没了,他在瞬间的惊慌中镇定了下来,踩大油门,死死地控制住放向盘,冲出了伏击区,驾着几乎要倾翻的车和车上数十人的干部战士安然地抵达了前沿部队,为此前线给他立了个一等功。说到这见老方脸上有了欣喜。
    老方还讲了那战场上发生的许多奇闻异事。我是凭脑子记叙了下来,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久远了,留在人们心中的硝烟早已散去。谁还知道那场捍卫国家尊严且惊心动魄的还击战呢?若不是我们是工作需要去调查登记,恐怕人们还陶醉在和平的阳光下,早已淡忘了那些为共和国作出过牺牲的英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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