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婷就说:“是。”虽然知道他不需要回答。
    “这样。”温遇旬点点头,三言两语便接过这场谈判中的主动权,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梁淑婷心里跳了跳,但还是坚持说:“跟我回香港,那个孩子我不动。”
    “你以为你动得了?”温遇旬嗤笑一声,“你怎么动他?是你自己来?还是找吴家豪来管?”
    “妈妈,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他和我才是一家人。”
    梁淑婷完全不知道温遇旬什么时候长成了这个样子,小时候不吵不闹,除了沉默一点外还算听话,背上被她很划一道、血流了满背都不吭一声的小孩,现在倨傲又狂妄,叫着她比“母亲”还要亲密的“妈妈”,话里话外却都是撇清关系的疏远和防备。
    明明很久很久,可以说是最早的时候,面前高大的男人也是会对着她笑,从婴儿车里向她伸出代表着依赖的手的。
    梁淑婷的恍惚没有持续很久,只是两个眨眼的瞬间,温遇旬的童年、以及自己作为母亲的岁月,就这样化成齑粉,轻而易举地流逝在谁都没有意识到的时间里。
    再开口还是剑拔弩张,“你爷爷能接受他?”那个和温家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子。
    温岭常和温夫人一向不待见梁淑婷。温遇旬笑了笑,反问“为什么不能”。
    “他们知道你和他的关系?”看他表情松弛,梁淑婷又问。
    “不知道。”温遇旬坦然道。
    “温远和那个女人也不知道?”
    “不知道。”
    梁淑婷胸前的水蓝色宝石熠熠闪着光亮,无名指上有颗同色系的宝石戒指,红唇狠厉,笑容诡谲:“那不如我替你告诉他们,你猜他们知道以后会不会把他赶出家门?”
    “和自己的哥哥搞在一起,不知廉耻,道德低下……网上对他的评价又会是什么样子?”
    温遇旬懒得和梁淑婷辩论廉耻和道德,垂手站着没说话,更助长了梁淑婷的气焰。
    她从包里拽出手机,解开屏幕锁,点开一张照片,那幅昏暗的、令人心神震颤的景象又在温遇旬面前铺展开来。
    就算早就知晓这张照片的存在,也在许多人口中被传阅很多遍,温遇旬却一次都没看过,此刻终于得空细看——
    照片上两人正吻到处深处,谁都没发现不怀好意的镜头,他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扫在沈榆脸上,沈榆半阖着眼睛,红而饱满的嘴唇微张着,温遇旬看图便有了好似实质的触感,沈榆乱糟不稳的呼吸打进衣领边的颈部皮肤。
    “我是没法动他,但你试想一下这张照片被传到网上,”梁淑婷说,“你和我走,我就删除。”
    删除之后自然是皆大欢喜,梁淑婷得到争夺利益的杀器和工具,那孩子自然也会在他的事业领域继续发展。
    梁淑婷只将手机在温遇旬面前晃了一圈就收回去了,欣赏的时间太少,梁淑婷拿走手机的时候,他的目光还跟着她的动作走了一段。
    “还有什么事?”温遇旬收回目光,问道。
    “没有别的事就先走了,”温遇旬说,“以后别见了。”
    拳头碰棉花,虽然不痛,但挫败感占领全身。梁淑婷惊怒地走了两步,就停下来,知道再也拦不住。
    香港半山上镶满四周落地窗的房子关不住,血缘和亲情也关不住,从座位到餐厅大门的这几步,只要温遇旬乐意,脚尖一踮,就出去了。
    “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他,”她讥讽道,“不在乎他的名誉清白么?”
    “看来你也就是玩玩儿,很不错,你不愧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梁淑婷自我认知十分到位,对自己年轻时的德行一清二楚。
    温遇旬脚步没停,走向餐厅门口的途中,一直沉静的手机“嗡”地一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突然停下了。
    “我和你不一样。”温遇旬转了半面身子,并不完全面对梁淑婷,他也学着梁淑婷的动作,将手机屏幕转过去,对着她。
    是林皎刚给他发来的图片消息。
    昏暗的灯,吻在一起的人。
    和梁淑婷用作要挟的筹码如出一辙,可现在筹码落在了被勒索的对象手里,便失去了不正当利用的价值。
    温遇旬说:“我们早有公开的打算,不劳烦您多费口舌。”
    “照片拍得很好,我们都很喜欢。”
    这件事情过了好几天,沈榆才从温遇旬嘴里问出来。
    梁淑婷在这几天倒是安分了,沈榆和温遇旬都没再碰到些莫名其妙的人祸,不过温遇旬仍是不太放心,温远和岑漫摇又全身心地投入下一阶段的外勤工作,联系不上,这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便短暂地又埋没起来。
    一开始温遇旬没多说,沈榆也懒得过问,只是那天晚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饭桌前聊天时又不经意聊到此事。
    第二天温遇旬要去医院做胃镜复查,前八个小时需要禁食禁水,原本不想吃晚饭,然而沈榆看了复查时间,是早上九点,还是坚持让温遇旬吃一点。
    温遇旬盛了一拳大小的米饭回来,坐在沈榆身边。
    “你不用这么紧张,”温遇旬慢悠悠地夹菜,“一餐不吃没有什么。”
    沈榆不搭理他,沉默地吞咽嘴里的米饭。
    温遇旬这样说,他是完全不相信的,毕竟沈榆也不是天天有空盯着温遇旬吃饭。一个礼拜前,他晚上约了宁以桥和邱风排练,傍晚五点半走的,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温遇旬吃饭,温遇旬当时正在看一篇论文,头都没抬地应了,结果沈榆晚上十点回来,厨房里一滴多余的油渍和水滴都没有,他怎么出去时什么样回来就什么样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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