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着,想着方才她被隔在电梯门外的神情。
    他和女人出门,向来都是女人跟在他身后,他早习惯像个王者般走在前头,所以,他自然不会知道身后的女人有什么状况。而刚才,他若能多等她一下,或是让她走在他身侧,她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些插队的民众挡在门外?
    “你——”她看了看他难看的脸色。“不搭电梯了?”
    “你都被挤在外头了,我还搭什么电梯?”口气好凶,但言语间的为她不平,又让她不那么介意他凶凶的口吻了。
    他牵着她,踏上电扶梯,然后下到地下美食街。百货公司的人潮永远这么多,即使已是晚间八点,早过了用餐时间,仍是人潮汹涌。
    他看着店家招牌,考虑着要吃什么时,一个经过她身侧的妇人似是没察觉她存在似的,整个头颅就从她左肩撞了过去,她一个重心没站稳,被撞偏了身子,他一恼,握着她手腕的大掌直接移到她腰间,将她搂到怀里。
    “现在的人都这样走路的?”他哼了哼,然后带着她在一家韩式料理店前停了下来。
    服务生招呼着,他找了空位原想坐下,忽然想起什么,他侧过面庞,看着她。“你想吃什么?”
    他突然这么一问,她有些傻住。看他的样子,就是想在这里用餐,怎么又问起她来了?“你不是想吃这个?”
    “是,但你想吃什么?”向来都是女人顺着他,他点什么就吃什么,他从来不曾体贴问过哪个女伴“你想吃什么”于是这样的事情现在做起来,对他而言有些生疏。
    他这是在询问她吗?他明明就要坐下了,却又问她想吃什么,他可是突然想到他忘了先问她?
    “吃这个就好。”她先坐了下来。
    黎础渊随即坐在她身旁,接过服务生递上的菜单,他一面询问她,一面向服务生点菜,她偷偷觑着他的侧脸,一种被重视的感觉让她心口生出暧意。
    他们终于可以相爱了吗?
    点完餐,服务生随即在两人面前摆上两个铜盘,加了些汤头后,点了火,再送上两盘肉片,和几盘火锅料。
    黎础渊剥开免洗筷,夹了肉片放上铜盘,翻了几次后,把熟了的肉片夹到她面前的小盘上。“吃吧。”他又把洋葱丝、西红柿片和酱料移到两人中间。“这家的特色就是把洋葱丝放到肉片上,再卷起来沾着酱料吃,也可以加上西红柿片,你试试看味道。”
    她是吃过这种韩式铜盘火锅,不过把肉片包上洋葱丝的吃法,她倒是第一次尝试。她在煎熟的肉片上摆上洋葱丝,再放上一小片西红柿,然后用筷子夹起。
    沾了酱料,送进嘴里咀嚼,洋葱特殊的甜味和西红柿的酸甜,去掉了肉片的油腻感,整个口腔满满的鲜甜。她的味蕾得到满足,鲜美的味道让她眯起眼来直发笑。
    “好吃吧?!”瞅着她脸上的表情,直到见她露出满足神情,他才开口。
    什么时候,他黎础渊也会这样在意一个女人的喜好了?这不起眼的女人,到底对他施了何种魔法,竟让他甘愿收敛自己以往的霸道?
    “嗯”她含着筷子,意犹未尽的嘴馋样。“好好吃。想不到只是加上洋葱丝和西红柿片而已,就能让普通的肉片变得这么好吃。”
    他勾唇笑,又夹了几片肉片放上铜盘。“喜欢的话,下次再带你过来。”
    陈可航闻言,盯着他侧面瞧的脸蛋晕出薄红,她低垂面容,开始努力扒饭。
    “你不是做发型设计而已,怎么也上台走秀了?”他也吃起来,还不忘问着他的疑惑。
    “一个模特儿病了,上不了台,临时抓我上去顶替。”
    “所以你没有走秀经验?”
    “没有。”她揺揺头,吹凉刚从锅里夹起的高丽菜。
    “没有经验,又是被临时抓上台,但你看上去还颇沉稳。”他好像很饿,除了夹肉片给她外,就是低头猛吃,一面吃一面说。
    她淡淡一笑。“我其实很紧张。”她又看了一眼埋首吃饭的他,再看看他那一身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穿着,她问:“你开完刀直接过来的?”
    “嗯。”他咽下食物,淡声说:“早上本来就有两台刀,那都是看时辰,早和我约定好的产妇。后来下午送进来一个,她羊水破了,但没有疼痛现象,我摸了一下,孩子的头都出来了,只能开刀。”
    “孩子平安吗?”
    “体重轻了点,其他并没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她看着吃不停的他。“所以你从下午到现在都设吃?”
    “没时间,走出手术室才发现时间快来不及了。”
    “你你不用赶着过来的。”知道他是为了赶来看这场发表会,那一瞬间在左胸涨满了又酸又甜的情绪。
    “已经跟你说了要过来看。”他突然放下筷子,侧首看着她,他眉一低,略带迟移地问:“你——你该不会没把我说过的话放心上吧?”
    她垂了眼,淡淡说看:“我以为、以为你随口说说的。”
    他黑眸细眯,打量她侧颜好一会,才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都已经说了要一直走下去,你最好是把我说的话都放进心里,别当玩笑话。”
    她蓦地发笑,他看了有些莫名其妙。
    这男人就是这么霸道啊,说出来的话明明让她感觉心头发甜,但他那口吻就是让人觉得像在凶她。他就不能用另一种说法吗?比如说:“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笑什么?还不快点吃,我的饭都吃完了,你的还有大半碗。”他瞪视她。
    在他恶狠狠的注目下,她举筷,再度吃起来。
    她一面吃,一面又偷偷觑着他,见他仍是瞪着她看,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是不是,一直都用这种凶凶的方式在对一个人表示关心?
    如果是,她也乐意被凶啊。
    见她又笑,他恼了起来。“你到底是在笑——”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一个男人走到她身后,他抬起面庞看着那男人。“你要做什么?”
    陈可航一楞,顺着他的眸光往后看,是个男人,应该也有四十好几了。
    男人笑着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他们。“你好,我是采依模特儿经纪公司,你是陈小姐吧?!”
    陈可航接过名片,看了看。她知道这家经纪公司,今晚活动的模特儿就是属于这家经纪公司的。
    她站起身来,淡淡颔首。“是,请问你”“是这样的。刚才我在台下看到你的表现,觉得很不错,后来到后台一问,才知道你是这次发表会的发型设计师,头一次上台走秀。我很惊讶你的表现是第一次走秀演出,也对你自然不做作的表演相当有兴趣,想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公司,我们会为底下的模特儿做——”
    “简单来说,你想签她?”在一旁听着的黎础渊,突然出声。
    “这位是?”男人看着陈可航,又瞄了眼黎础渊。
    “我是她先生。”黎础渊站起身来,一手环过她腰身,将她揽抱进怀,占有意味浓厚。
    他看着男人,面色严谨。“非常感谢你对可航的赏识,不过我这个人比较不喜欢把私有物和大家分享,她今天穿这么性感在大家面前展示她的美丽,老实说,我心里其实不大舒服,我希望像今天这样的演出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允许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展现她的身材,请恕我无法接受她从事那样的工作。她既然是我太太,那么就该是我一个人的。”
    “是,您说得是。”男人笑着点头。“不过,也许陈小姐有不一样的想法?”他转而看着陈可航。
    方才他那番话窜入耳膜,逐渐侵入她心肺,他才说过要把他说的话放心上,那么这一番话,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真把她当成他一个人的了?
    她偏首看着他,见他眼底有着坚持和企盼,她没再多加思考,婉拒了面前的男人。“抱歉,我对模特儿的工作并没有兴趣,我尊重我先生的想法。
    “可是陈小姐,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你要知道,现在有很多女生抢着要——”
    “我太太都说她没兴趣了,那就是没兴趣,你耳背?”不耐地看了男人一眼,黎础渊从皮夹抽出钞票,把帐单和钞票一并交给服务生。
    “我不知道你在后台到底还问到了些什么,总之,我不会让她出去抛头露面,所以,请你别打电话,也千万不要直接找上门。”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零钱后,他握着她的手臂,沉着脸离开。
    陈可航看了看身旁的丈夫,再回首看看那个一脸尴尬、还僵在原地的男人。
    她是很同情那个男人被黎础渊凶,甚至觉得他不该用那种态度,毕竟对方并没有恶意,但一想起他说了好几次“我太太”她心口就甜得无法去指责他的态度。
    我太太多么平凡的幸福啊。
    见他跟着她进门,她有些纳闷。
    “你今晚不去郝曼丽那里吗?”想了想,她还是问了。
    “我为什么要去她那里?”他正在玄关换鞋,听她这么一问,他浓眉微微挑了挑。“怎么,你很不喜欢我留在家里?”
    她揺揺头,眼底有着困惑。“不是,只是你常常待在她那里,所以我以为你应该会过去的。”
    她说话的神情很平静,像在阐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感到有些心疼。他娶了她,却夜夜往曼丽那里跑,是不是伤她很深?就算当时的两人,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嫁娶,但他们总也是夫妻。他让她一个人守着这间大屋子,她不孤单、不寂寞吗?
    仔细这么一想,他待她真是过于苛刻了。
    娶她是为了康生,但她也没得罪过他,严格说起来,还是个很有肚量的妻子,平时在康生帮忙,没有轮班时也把家里整理得整洁;厨艺虽然比不上那些五星级饭店的大师傅,可也顺口好吃;对于他在外的行为,她从不干涉。这样的一个女子,他怎么没能早些发现她的好?
    结婚前,才听小妹础盈提起爸妈曾在农历年节那时,去为他问了姻缘,还说月老指示他今年红鸾星动,会娶个好妻子。他当时听了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那些怪力乱神。可现在一想,倒是十分准确,他确实得到了一个好妻子,虽然结婚的原因并非两人相爱。
    那么,她有没有深爱着什么人?她对他这个丈夫的感觉是什么?很糟吧?!
    倘若她有深爱的人,她当时就不会为了不去相亲而嫁给他这个童年玩伴。但现在,她可有喜欢的人?若有一天,爸真把康生交给他了,她会不会离开他,去和她喜欢的人双宿双飞?
    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好把她留在身边,让她跑不了?例如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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