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家乡,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化作一缕青烟已消失在远方。
    暧暧的午后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玲珑少年在岸上守侯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作个你盼望的新娘。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沉沉离别都在肩上,泪水流过脸庞,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看那青山荡漾水上,看那晚霞吻着夕阳,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今夜你在何方,转回头迎着你的笑颜,心事全都被你发现梦里遥远的幸福它不在我的身旁”
    胡乱地修改了歌词,程云趴在窗台上直直地望着斜阳照在小院中的青灰色石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歌。掐指算了算,已经有小半年的光景了,这期间她成了一次亲,生了一场大病,迁了一回徙,缴了一次匪,中了一回毒,割了一次腕,最终成了一个弃妇。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让她重回现代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那一个“成熟的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肩上随意地披了一件红色的棉披风,青色夹袄的长袖盖过手腕,袖口随着手臂的摆动在空中画着一个一个美丽的波浪线,而在宽大袖口下的手臂却因这阴冷的天气而隐隐作痛,忽略了这渐渐成习惯的痛,她的手还在随着节奏挥舞。
    她乖乖地听了东方向岳的话,好好休息,好好吃药,好好养伤,在这三好政策之下她的病情却也恢复得很迅速,现在她虽然还在吃一些黄黑色的汤药,但那些汤药只是用来巩固治疗,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一头青丝直亮亮地垂下,些许散落在她红色的披肩上,些许滑落在褐色的窗棱上反着夕阳的余辉,也有些发丝偏偏不协调地短了一截,贴在她的脸上,随着萧条的晚风微微抖动。
    她现在可是将军府中最闲的人了,靳其墨不允许她随便在府中走动,丫鬟、仆人更是视她如蛇蝎,避之惟恐不及,生怕有一天一不小心就伺候上了她这个不招将军待见的将军夫人。这几天来她见到的人仅仅是送饭送药的小蓝而已,连阿依朵都觉得她没什么威胁力而不来找茬了。也许是因为身子还很虚,也许是因为药力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太无事可做了,所以她只得天天对着某一个角落发呆到睡着,而每次都是小蓝将她从发呆的地方移到床上的。
    太阳已经在她眼前消失,却有一柱光强撑着让天边维持着最后一刻的透亮,落叶散了满院,孤伶的树枝没有了光的衬托也显得暗淡。青灰色石板牵绊着落叶的脚步,却阻挡不了那无声无息没落。
    眨了眨眼,光线已经昏暗得看不清什么了,而百无聊赖的时候周公是最好的聊天对象,也只有在梦中,她才可以找到那甜蜜蜜的温存,感受那幻化出来的呵护。
    从窗台上滑下身子,她转而趴在桌子上,决定小憩一会,反正如果她要是长睡不醒,也会有人将她转到床上的。
    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还没有找到周公的影子,却隐隐约约听到从主院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混乱的感觉很像昨天晚上。她没有理会那方的喧哗,而是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中,调匀呼吸,继续寻找那个人的影子,慢慢地却也睡熟了。
    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紧盯着不远处聊赖的人儿许久许久,要不是黑色的披风偶尔在风中舞动,还真能让人误认为那是尊雕塑。
    靳其墨的长发依旧用黑色的绸带系在长发中部,与黑色的披风融为一体。宽大的披风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皂靴的靴底,而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严却无法被这披风遮挡住。
    两个时辰了,那女人一直将自己挂在窗棱上,口中哼着他从未听过的幽怨的小曲盯着院落中的青石板目光呆滞。在夕阳的最后一道光都隐没天际之后,他才见她滑下身子,却又趴在了桌子上,呼呼睡去。
    她这个状况已经持续了七八天,每天都是吃过药后盯着某处发呆,一呆就是两个时辰,这不禁都让他怀疑起东方向岳的药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将这个原本闲不住的女人弄傻了。
    天色全黑了下来,将军府的主院也已经开始掌灯,只是这偏院原本就少人居住,只是偶见几个房间露出点点烛光,而程云的房间却还是漆黑一片。
    靳其墨扬了扬眉,刚硬的嘴角意外地扯了一下,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偏头望了望主院骚动的方向,他迈开脚步向那间灯火全无的房间走去。
    “将军。”朱建功不知何时出现在靳其墨的身后,跟随着他的脚步一同向那见小黑屋走去“那个人又来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朱建功眉头皱紧,为这夜行者接二连三地成功闯入而恼怒,毕竟没有成功将其捕获即是他的失职。
    “又是‘顶天’和‘立地’最先发现的?”靳其墨低沉的声音幽幽地道出,但语气平淡无波,似乎夜行者闯入的不是他的宅子一样。
    “是的,将军。”朱建功在心中暗暗郁闷,几个叱咤风云的大男人愣是比不上将军府的两条大黑狗。
    “那就带着‘顶天’和‘立地’将他活捉,再让他逃掉,你和立业就和‘顶天’、‘立地’互换名字。”
    “是,将军。”朱建功冷汗挂在额角,讪讪地退下,随即转身向主院的方向奔去,只不过他还是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他伟大的将军再一次地步入那个倪家小姐的房间,心中的疑问更大。
    没有理睬朱建功额头上冒出的黑线条,靳其墨的长腿已经迈入那间没有烛光的小黑屋,原本平淡无波的表情随即变为薄怒。
    房间里的窗户又没有关,夜风阵阵毫无阻挡地吹如这间小屋,屋中的温度与外面毫无差距。挥手将窗户关上,靳其墨习惯性地握了一下她摆在桌子上的小手,却因那份冰冷而深吸了口气。在黑暗中盯那熟睡得十分安然的面孔,他恨不得摇醒她,将她吊起来打一顿,这么大的人了,她难道就不晓得这样睡会生病吗!
    先除去了她肩头的那件披风,靳其墨俯身将她的头轻轻抬起,靠在自己的臂弯中,却隐约看到了她脸上被衣服压出来的小褶,像极了那耳畔的细疤,他的心不由得抽动了下,大手缓缓地抚了上去,那轻柔中的温柔却没有被他自己意识到,慢慢地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那轻缓的动作似生怕吵醒了她。
    “你到底是谁?”他在黑暗中审视着她,目光凌厉似乎要将她看穿,却依旧一无所获。他已经见到了倪幻云的画像,那画像中的女子分明是眼下熟睡中的人儿,可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来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奇怪的行为举止似乎不属于这个世道。
    脱下她的夹袄,拉起她中衣的袖口,那手臂上扭曲的疤痕即刻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道疤而扭曲了下。
    “你当时在想什么?”他低低地道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会想到将自己割伤?”在那个生死的边缘,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疑团渐渐汇集,让靳其墨越来越迷惑。
    也许是想解开你身上的迷团,揭露倪振戎的罪行,我才会这么关注你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喧哗声,靳其墨挥手用新棉被将她盖好,侧过头睨着门口刚要起身,忽觉自己的黑色披风被人拉扯着,转头细看却是床上的人儿将披风的一个小角压在身下。
    似乎感觉到自己优质的睡眠被打扰,程云轻轻地皱了皱鼻子。
    “麻烦的女人!”靳其墨低咒一声,脱下披风覆在她的棉被上,快步出了房门,熟练地反身将门带好。
    靳其墨脚尖一点,跃上房梁,凌厉的目光射向喧哗的源头,却没有要离开这个偏僻小院的念头。
    这闯入者能躲过建功和立业两个人的追捕,看来并非是等闲之辈,难道今日真要让他亲自动手?
    蓟州城早已太平多日,连鸡鸣狗盗之辈都鲜少出现,将军府更是城中最安全的地方,这次夜行者三番两次地闯入将军府到底是何意图?是为财,还是为人?
    靳其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将军府的灯越挂越多,渐有将整个院落都点明的趋势,渐渐地,院落里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看来建功在情急之下召集了靳家军。
    靳其墨如鹰般的眼睛凝视着黑夜中迅速跃动的身影,眉角微微挑起。
    爱中的整个形势明显对这个夜行者不利,但这个人似乎很执着地在找寻着什么,从主院落开始进行着地毯式的搜寻,所经之地一略而过,行动之迅速到也让他惊讶。
    依他的速度,应该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反倒是对府中的女眷格外关注。将军府本来女人就少,这个夜行者的速度又极快,也就一盏茶的工夫,他已经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院子,在另一间屋子的房梁上与他对峙。
    靳其墨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审视着眼前这个闯入者。
    “好大的胆子呀!”靳其墨轻哼一声,语气中并没有责难,反倒是有些欣赏“夜闯将军府竟然连面都不蒙,你是想让将军府的人记住你的模样呢还是认为根本没这个必要?”
    停住了奔走的脚步,夜行者同样双手抱胸,对靳其墨一阵打量,评估的意味非常明显,甚至还有一些质疑。
    “你就是靳其墨?”夜行者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磁性的男中音中却带着一丝嘲讽和怨恨。
    “你又是谁?”靳其墨撇撇嘴角,最近直呼他姓名的人还真多呢,十多年了,除了他脚下这屋里呼呼大睡的女人在前一阵子私下里叫着他的名字暗暗咒骂,就是眼前这个黑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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