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仿佛带着让人无法控制的吸力,江暖冬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身体正被吸引着,慢慢的朝病床上靠近,越靠近越是无法挣脱,在和白水央的手碰到的那一瞬间,吸引的力量像漩涡一样增强,她瞬间被拉扯进了狭小而黑暗的隧道。
    车祸第三天,沈将翔依旧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来到病房,跟一旁的白信雄夫妇打了招呼,嘱咐他们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在空荡荡的病房进行他还未完成的工作。
    朦胧中白水央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里?她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怎么会在这里?
    身体有些僵硬,白水央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扭过头往另一边看去,好似为了不影响她,旁边只是开了一盏小灯,灯光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昏黄的光映出男人的侧面、英俊的五官、怎么看都觉得好看的眉目。
    在这个男人身上她仿佛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在这个陌生的病房里她突然觉得安心了很多。
    仿佛感觉到了注视,沈将翔往病床的方向看,却没想到跟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醒了?沈将翔没想到白水央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白水央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沈将翔看着她的视线让她觉得有些害羞,好像她很奇怪似的,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只是羞涩的朝他笑。
    这下子沈将翔彻底的呆住了。
    白水央是标准的鹅蛋脸、尖下巴,细长的眉眼如桃花一般,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皮肤细嫩白皙仿佛掐得出水来一般。
    大多时候白水央的脸上都画着浓媚的妆,带着艳丽张扬的美丽,跟现在这个笑容里仿佛水莲花般的温柔和羞涩迥然不同,这样清纯又带着羞意的笑容瞬间砸进了沈将翔的心里。
    手一滑,沈将翔的资料夹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捡起资料夹,掩藏起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该死,他居然会在她的笑容下闪了神,明明知道她心里爱着别的男人。
    想到这里沈将翔又恢复了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出情绪,甚至会让人有些害怕的冰山脸。
    他一边按下白水央床头的按钮一边跟她说:“你醒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有磁性,面容俊逸且熟悉,但是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使劲的看着眼前这个靠过来的男性面孔,自己应该跟他认识吧?
    她眨了眨眼,唇间有些干涩,不好意思的问:“你是谁?”
    沈将翔的身体顿了顿,依旧面无神色的往床边的椅子坐下,沉默的等着医生们的到来。
    医生一进来,沈将翔低声的跟医生们说:“她失忆了。”
    医生们拘谨的跟沈将翔点头,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在她身上做着各种检查,问她各种问题比如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几岁、父母叫什么。
    可是她的脑袋空空的什么都答不上来,每当无法回答的时候她的目光就会瞥到一旁,看到沈将翔还在仿佛就觉得很安心,她对这个世界仿佛完全陌生,唯一熟悉的就只有他了。
    第一次苏醒虽然是在长睡之后,但是她依旧十分的疲惫,医生们检查后跟寒着脸等在一边的男人汇报的时候,她的眼皮开始变重。
    “沈先生,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应该是车祸的瞬间对沈太太的神经造成了极大的压迫,让她心理上选择了封闭起自己的记忆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车祸,她发生了车祸了?她的心揪了一下有些痛。
    沈太太是在说她吗?
    白水央慢慢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她又一次苏醒,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先生有些严肃,但是妇人的脸上却是满满的担忧,看到她慢慢睁开眼,严肃的先生和妇人的脸上彷佛出现了丝喜悦。
    “水央,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是妈妈啊!”虽然早上来的时候已经听沈将翔和医生提起女儿失忆的事情,但是白妈妈还是不相信自己怀胎十月、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样把自己忘记了。
    水央,这是她的名字吗?
    白水央望着激动的妇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安慰但是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她无助的在两人之间望来望去。
    看着女儿陌生的神色,白信雄无声的叹气,安抚着妻子的情绪“别激动,女儿才刚刚醒过来,你跟她慢慢说,她说不定会想起来的。”
    白水央感激的看着白信雄,朝他感谢的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她觉得这两个人应该不是坏人,因为他们看她的目光是这么的慈爱。
    就这样,被安抚了情绪的白妈妈坐在一边跟白水央说了很多很多事情。
    她知道自己叫白水央,虽然觉得非常陌生,但是他们都肯定这是她的名字。
    严肃的先生是她的爸爸,这妇人是她的妈妈,而昨晚看到的那个好看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沈将翔。
    沈将翔,沈将翔她一遍一遍默念着这个名字。
    白水央在这次车祸中失去记忆,但是当她问到自己为什么出车祸的时候,她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住不动了,她爸妈脸上有些僵硬,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晚饭后昨晚那个让她感觉异常熟悉的男人又来了,她看见他叫他们爸妈,还很有礼貌的请他们回去休息,然后自己留在病房里照顾她。
    沈将翔的照顾无非是坐在一边做他的公事,每隔半个小时问她一次饿不饿、渴不渴。
    白水央无聊的躺在床上看着素白的天花板,恨不得可以看出什么来,因为白天睡了很多,晚上她根本睡不着。
    她东看西看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坐在另一边的男人身上。
    沈将翔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又是这两句,她无奈的瘪了瘪嘴,难道他就不会说其他的吗?
    最后依旧是她忍不住打破一室的安静问:“我真的叫白水央吗?”
    沈将翔这回连抬头都没有,只是低头嗯了一声当成回答。
    她并没有觉得无趣,反而是像受到了鼓励一般开始跟沈将翔聊天“我觉得我好像不叫这个名字,反正就是觉得非常的不熟悉,如果有人现在叫我这个名字,我一定不知道他是在叫我。”
    知道沈将翔有在听她说话,她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有些委屈,自己突然被冠上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可是她什么记忆也没有,连反驳的权利也没有。
    “水央。”
    “嗯?”她抬头询问似的看向沈将翔。
    他略带笑意的看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刚才的话语一般,你看吧,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羞红了脸,瞬间觉得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好像在对她耍无赖“你你不算啦,反正你就是不算。”
    无论他叫她什么,她都是会应的,她心里这么想。
    好在沈将翔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依旧安静的听她念叨,是唠叨也是抒发内心的恐惧。
    “虽然爸爸妈妈对我很亲切,但是我在他们身上却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居然把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忘记了还让他们担心,他们说我是出车祸所以才失忆的,可是我问他们我为什么出车祸,他们却不肯告诉我。”她仿佛埋怨一般的嘟哝着,没有注意到沈将翔的身体随着她的话题一僵。
    “那你呢?你想知道你出车祸的原因吗?”沈将翔依旧看着文件没有抬头,只是突然的插话进来。
    她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算了,他们不想告诉我的应该也只是一些不开心的回忆,既然我忘记了,那肯定也只是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既不开心又不重要,我又为什么要去想起来让自己痛苦呢?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虽然看什么都很陌生,但是看什么也都有很新鲜的感觉,能够有第二次认识世界的机会,我挺高兴的。”
    她负责说,沈将翔负责听,有的时候他会插进来问几个问题,两人用这样奇怪的聊天方式聊了许久许久。
    最后她熬不住的开始打呵欠了,沈将翔这才放下文件,走过来替她把被子拉好“睡吧,明天还有检查。”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点头,迷迷糊糊的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傻乎乎的对着他笑“不过对你,我觉得很熟悉。”说完白水央这才安心的陷入了睡眠。
    对他很熟悉?白水央对他这个结婚两年,但是说话不超过十句的丈夫居然感到熟悉?沈将翔觉得十分可笑。
    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手上仿佛还带着刚才被她一抓的余温,有些灼热,那余温从皮肤表层传到心房里。
    他从来没有在白水央的脸上看到这么稚气的笑容,以往的她艳丽、自信、有主见,是典型的新时代女权主义崇拜者,对他更是因为婚姻的关系而嗤之以鼻,但是今晚的白水央仿佛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荳蔻少女一般,有些傻气也有些可爱。
    沈将翔静静地注视着白水央沉睡的面容,他突然看不透这个女人,她不是爱着刘清舟爱得不能自拔,甚至愿意放弃自己年轻的生命也要紧随他而去吗?现在居然这么容易的说失忆就失忆,说忘记就忘记,还对他说什么熟悉不熟悉的。
    如果现在沈将翔的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会在镜子里看见一个生气的男人,一个跟自己生气的男人,一个被撩拨了心弦而跟自己生气的男人。
    白水央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除了额头上的撞伤,白水央的身上并无其他伤口,清醒后她更是很快就恢复了体力。
    医院的日子轻松却无聊,每天吃好睡好,医生定时定点的会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有些甚至简单到连三岁的小孩都可以回答出来。
    她只是失忆,不是智障啊除了每天陪来探望自己的爸妈聊天,白水央每天都会给自己安排时间到医院的花园去散步,感受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无聊就无聊吧,这样轻松的日子她好像很久没有过了。
    白水央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临睡前的那段时间了,自从她醒了能自由活动后,沈将翔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来得频繁了,白妈妈说他在忙公司的事情,可是无论沈将翔多忙,白水央每天睡觉前都会看见他,严谨的西装领带、黑色的公文包、一丝不苟的发型,这一切都是他标志性的装束。
    他会坐在她的床边,他看他的文件,她讲她今天在医院里的见闻,连聊天的时候这个男人都严肃得很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白水央觉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可是不是这样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白水央将湿漉漉的脸擦干,挂好毛巾对着镜子开始她临睡前的护肤工程,第一次看见眼前的瓶瓶罐罐时白水央有些傻眼,这么多,她一个人怎么用得完啊?
    可是白妈妈却告诉她这些只是她平常在用的一部分,家里的更多。
    更多?她不能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人不就一张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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