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烛光熄。
    安静的左丞府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已经进入了酣美的黑甜乡中,只有那位于东面的一隅,也就是左丞府最大的主子,韩玉竹的院落里,传来细细碎碎听不清楚的声响。
    巨大的书案,摊开的书籍与奏折,整整齐齐地迭在案桌上,笔筒里的笔一根不乱地排列着,连那刚磨好的墨与笔架上的毛笔,都放得很有条例。典型的韩玉竹的风格,所有的东西,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它该呆的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错乱。
    除了,女人半褪的绿色衣裳垂在纤腰上,葱绿的抹胸被粗鲁地扯了开来,危险地挂在藕白的臂弯间,大大的绿丝萝裙被撩了起来。
    “疼,你轻点。”她娇嗔着,搂住男人头颅的小手不依地轻拍他的后背。
    根本不理会女人撒娇多过抱怨的话语,再使劲啃噬一口
    “你不是要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吗?”他埋首在她洁白的颈间重重地啃噬着“我也是尽我的义务而已。”看着她媚眼如丝,红唇半启,脸上混合着极乐与痛苦交织的迷人艳姿。
    长达一年的秘密关系,他们已经交欢过无数次了,并不是每天都会见面,但是每次都是她主动前来找他,有时是半夜,有时是清晨。
    她表现得就如同她所说那般,迷恋他的肉体,想要的也只是他的肉体,每次做完之后,哪怕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太不起来,她都会强撑着身子,穿上裳裙离去。
    如果不是
    他清亮的眼儿看向那狂野地散开一地的嫩绿裳裙
    既然,她表现得那么想要他的身体,那就尽全力给她吧!
    撕下文明有礼的包装,他幻化成一头嗜欲的野兽,在她身体上纵情享受,这场男与女、情与欲的激烈角逐中,到最后究竟会是谁利用了谁?谁又取悦了谁?
    宁静的御书房内,檀香渺渺。
    一大柜一大柜的书籍密密地排满,显示出房间的主人是个爱读书的人。
    除了偶尔传来纸页被翻动的声音,这瑞安静得让人觉得呼吸大点,就会吵到人一般,君主与臣子都认真看着手中的书卷,没有开口说话。这是全朝上下都知道的一个习惯,一个韩玉竹让夏侯烈焰养成的好习惯,每天都会有一个时辰的读书时间。
    半晌,夏侯烈焰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合上手中的书本,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几许笑意,望向那坐在左案一言不发认真看书的宠臣“玉竹。”
    “臣在。”韩玉竹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无声地叹了声,皇帝对时间的把握,还是那般精准。
    “你我君臣也已经快十年了吧?”夏侯烈焰将龙案上的书本移开,状似闲聊般开口道。
    “回皇上,到今年,刚刚好十年。”
    “这十年来,朕对你如何?”略略倾身向前,迷人的笑靥浮现出来,贵气逼人。
    “皇上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了。”真的不是他想要无礼,只是他的这个君主,每次想从他这里探听些什么的时候,就以这个开头,让他想装作不懂都不行。
    夏侯烈焰也不介意他的直接“玉竹,你,有没有心上人?”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韩玉竹是何等人物,如果有喜欢的女人话,那才真是个惊天的奇闻。
    韩玉竹的神色未变“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夏侯烈焰起身走到他的桌案前“你可是我们霞霭国的栋梁之材,我当然要关心一下。”这个话,说了等于白说,真是好大的一个谎言啊。
    韩玉竹抬眸定定地望着那摆在御书房角落的那盆一人高的千叶果,默然不语。千叶果,一年四季都是翠绿长青,一片又一片的嫩绿叶子,长得郁郁葱葱。就如同一位年轻女子穿着飘逸的丝质云裳在翩翩起舞一般,就好像那个倔性子的女人。
    明明内心里脆弱得要命,却又假装自己不在乎,不想要,爱又不说,喜欢,却要偏偏装得只要身体不谈感情?那般累又何必呢?所以,云纤纤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这种感觉,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强烈地存在着,她是他用任何的合理逻辑都想不明白的女人。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韩玉竹转身认真地望着自己的君主。
    “喜欢一个人呀,就是想要让她完全属于你,一闭上眼,她的容貌就出现在脑海里,没有见到时心里想得要命;真正在一起时,时间过得再长也嫌太短;她的脆弱,你会心怜;她的苦恼,你会想要背负过来;她的开心,你竟然会比她更开心,这样就是喜欢了。”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的笑容里面都带着幸福的味道。
    原来喜欢是这样的,韩玉竹闭了闭眼睛,没有开口。
    “玉竹,你为什么不喜欢女人?”这么可爱,这么甜蜜又这么恼人的生物,没有她们,世界将会是多可怕。
    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语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戏谵。
    “唉,真可怜,想到玉竹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却还是童子之身,朕就”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终于有一次他也能调侃到正经到不行的韩玉竹。
    定定地看着这位君主“我不是。”
    这是今年,第二次对别人说这种话,先是黎悠扬,再是夏侯烈焰,他韩玉竹,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瞒着谁,只是从来都没有谁来问他这种事情罢了。
    “嗯?”他是不是听错了?
    “皇上可以将你今天的重点说出来了。”拐了你这么多弯,绝对不是就为了耍他玩这么简单,这个皇帝,有时间宁愿拿来陪皇后才不会浪费分毫在他们身上。
    这个严肃认真的男人,看来再问下去,也不能挖到什么了,哪怕是用君主的威严,他韩玉竹不想说的话,谁也不能从他嘴里探出来。
    韩玉竹再次凝视着那株漂亮的植物,好像千叶果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一般。
    他没有看错吧?他的爱臣,最冷静最沉默的韩玉竹,此时此刻眼里闪过的光芒,竟然可以称之为温柔,他干嘛对着一盆绿色的盆景注视地那般温柔,如果他夏侯烈焰脑筋稍稍错乱一点的话,肯定会以为韩玉竹爱上了他房内的这盆树了。
    “玉竹,你刚刚是说”这种神情实在是太让人有遐想了,只是可能吗?韩玉竹会喜欢上谁?到底要什么样的人儿才能得到他的心?
    半晌,他好像才回过神似的“皇上,你问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鬼,大大的有鬼。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让守身如玉的韩大丞相失去清白。这可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他一定要想法问出来。
    “朕最近很头疼。”他伤脑筋地扶了扶额头。
    “皇上请说。”他又回复成那个一脸平静的韩玉竹。
    夏侯烈焰说头疼,恐怕听到的人都会有翻白眼的冲动吧?这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子,治下的国土是最广大的,政治是最清明的,臣子是最有为的,百姓是最安乐的,连财富都是最充裕的。
    更不要说,年纪轻轻就抱得如花美眷,一双儿女生得漂漂亮亮,虽然小鲍主断奶之后,就被大胆的国舅爷给带到抱月国,谁让苏醒风想女儿想疯了,可惜女皇刚刚产下的却是皇子,慌得他无耻地将妹妹的女儿抱走,希望能为他带来一个女儿。
    综合上述总总,除去女儿不在身边,有个小小的不满,夏侯烈焰的日子,过得可是全天下男人都天天羡慕不已的,但他竟然说伤脑筋,只怕听到的人不会同情他,只会觉得他无聊。
    “元如眉,你知道的吧?”
    “是。”鼎鼎大名的元大虎的宝贝女儿,天下的人恐怕都知道吧?元大虎一直是盘踞在霞霭国西面的一个土匪窝,在天下未统时就已经成了气候,时不时与朝廷做作对,这么多年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偏偏元大虎为人虽然粗鲁但也颇讲义气,劫富济贫,还挺得老百姓的民心。
    在天下安宁的时候,在他没有犯下大错误的时候,如果强行剿灭,不是很妥当,所以前些日子,夏侯烈焰派了队精兵给韩玉竹,让他去解决这件事情,好个韩玉竹,不但文识渊博,武略更胜一筹,来了招先礼后兵,只用了区区几百兵力,略施小计,就将元大虎五千多人马打了个落花流水。
    之后再停战上山招安,让元大虎输得心服口服,从此甘心报效朝廷,成为他们霞霭国的一员猛将。
    大患是解决了,可是还有后遗症,那就是元大虎的宝贝女儿,从那以后就看上了韩玉竹的绝世风采,死活嚷着要嫁给他。
    可惜,她老爹被韩玉竹收得服服帖帖,她也不敢随便去骚扰韩玉竹,可是爱火燃得太过,一不小心失了控,昨儿她进宫来,挟着为朝廷带来几千精兵的恩惠,死说活说地嚷着要嫁给韩玉竹,还说如果皇帝不答应,她就赖在宫里不走了。
    这个元如眉,名字听起来是秀秀气气,人也长得很是票连。可惜那个性子。啧啧啧,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没有娘亲,只有爹爹抚育,身边一群大男人,养成了她泼辣大胆的作风。
    平时夏侯烈焰根本不受这种胁迫,不走是吧,他只要一个颜色就可以让她被丢出去,可惜,伤脑筋就伤在,偏偏昨天夏侯如歌也在场,她怀着看好戏的心情,说一定要让他跟韩玉竹提这件事。皇后一下令,夏侯烈焰只得乖乖听从,再加上,他也想用这个来试探出韩玉竹的八卦,所以
    “玉竹,你有什么看法?”明知道自己的这个师长兼臣子,对女人一直是退避三舍,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他会真的应承下来,不过答应如歌一定要说的事情,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如果玉竹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不会答应,那么他也可以借机探问。
    真是可笑,什么恩惠,什么撒泼?他韩玉竹需要怕这些东西?眼里掩住对元如眉的不屑,韩玉竹抬眸,看见夏侯烈焰一抹来不及掩去的戏谵。
    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虽然说是妻命难违,恐怕夏侯烈焰爱看好戏的心也不输半分,看来他韩玉竹一定是曾不小心得罪了主子,不然,他们会这般乐不开支地想要看他出糗?
    “玉竹,你知道,这一年到头的,多少重臣百官来找朕,想让朕为他家女儿婚配,指给你?”
    谁让自己有个优秀到不行的臣子,品格高尚得连圣人都自叹弗如?重点是韩玉竹不喜欢女人,如果招为女婿,也不担心去外面拈花惹草。
    如此佳婿人选,还不让人抢破头?搞得他差点以为,自己除了做做皇帝外,还得兼职做做媒人呢。
    “微臣让皇上费心了。”
    “别人都好推,只是这个元如眉,不是太好推。”这种招安的臣子,不能像自家臣子那般随便,毕竟才刚收归己用,还没摸清楚脾性。
    “你意下如何?”没有回音。夏侯烈焰也不急,他乐得品尝刚采下的新茶。
    半晌,韩玉竹抬起头来。
    “微臣,同意了。”
    “什么?”夏侯烈焰听了差点惊得从精致华贵的龙椅上摔下来,他同意了,那个视女人如蛇蝎,理都不理的韩玉竹同意了?天哪,还有比这更惊奇的事情吗?
    掩下眸中复杂的心思,韩玉竹淡然说道:“只不过,这桩婚事,不是皇上指婚,只是普通嫁娶之事,可否?”
    可否?真是大白天见鬼了!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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