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赵律。
    无论是那酥山,还是这金沙包,但凡是他身为九五至尊多年却从未吃过的,他心中都有一个模糊的猜想,猜出到底是谁做的。
    只是此时情境,尚不适合给后厨之人大行封赏,他只暗自先记下。而后,在无尽的畅快和满意之情中,享受着他一手促成的这番盛事。
    第二日的赐酺,地点从丹凤楼换到了尚书省,主要宴请的是首日未能入席的其它臣僚。
    这一日的宴饮规格比照前日,无论是舞乐还是菜肴都略有精简。
    但大致流程不变。
    仍是皇帝亲自宴请,赐酒十盏。
    直到第三日,该真正赐酺于京师父老之时,整个宴席的形式才大变样——
    是露天的宴饮,地点则在丹凤楼外,皇城根儿底下。
    高架许多彩棚,其中可供二十人围坐的大圆桌,足摆了二十五张,用于宴请今日的五百民众。
    此时,万事已经布置妥当,周围也摆了花草,架了帷幔,更有金甲兵士把守。
    于是,一侧是衣冠华丽、肃然端坐参宴的百姓;
    一侧是灰头草面,踮着脚乱哄哄看热闹的百姓。
    分明如泾渭。
    田忍冬也带着虞含雪,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孩子丢过一次,田忍冬不敢懈怠分毫,始终牢牢牵着虞含雪。两人的手腕,还照着虞凝霜之前出的主意,用一条结实的布巾相连。
    街上如此混乱,本该尽量不出门。
    可实在是因为近几日的汴京城,囫囵个儿沉浸在无比欢腾的气氛之中。
    当真是锦绣盈坊,花光满目,御香拂路,广乐喧空。
    可看可玩的太多了。
    盛事难逢,错过也是可惜,大人们索性遂了孩子们心意,轮番带着他们出来逛。
    今日就由田忍冬抽空带虞含雪出来。
    “小雪儿,咱们看一会儿就回去。冷饮铺都忙翻天了,咱们得帮着。”
    听了这话,虞含雪乖巧地点了点头。
    御道摊铺中,有一个“糖画张”技艺高超,能用糖液画出龙飞凤舞,成品灿然美丽,纯金细丝累缀的珍宝也不过如此。
    虞含雪也只是想出来给大家都买一个生肖糖画,买完就回去。
    而且汴京冷饮铺今日确实太忙了!
    在虞家人和伙计们刻意的宣传之下,也在街坊邻里的口耳相传之中,“汴京冷饮铺和糕饼铺的掌柜娘子,就是此次制作赐酺宴席的女官”这个真相,已经传播开来。
    于是,这两日两个铺子人满为患,供不应求,门槛都要被踏破,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而虞含雪人小志不小,誓要成为帮着阿姐经营铺子的助力,这些日子正在慢慢学习,已经学会好几种基础食材的处理和制作了。
    如今,冷饮铺里卖的节气限定是芋泥白果。
    虞含雪也急着回去帮着炒芋泥呢!
    只不过,路过这丹阳楼下的赐酺桌案,还是让她好不容易收起的委屈,又不小心倾泻出一点。
    哎,她想,好想尝尝那赐宴是什么滋味。
    真的不是人人有份啊……官家是个大骗子。
    她年少好热闹,又对皇家有着天然的幻想,也以为能见到皇帝公主什么的。
    然而,与宫宴不同,赐酺京中百姓是不需要赵律亲自出面的。
    他只传了一道口谕,象征性地问安祝好,而后赐下一些财物。
    需同时赐予五百人,还有明日、后日的各五百人,这赏赐自然不会太贵重,但却意义非凡,主要是为了太后寿宴专门铸造的祝寿钱,还有一些驱邪的香囊、香丸之物。
    参宴众人恭敬地收下这赏赐,各个欢喜不已地山呼万岁谢恩。
    那边自是千恩万谢的开怀,虞含雪看着,却觉得越发失落了。
    田忍冬不忍让其失望,便赶忙安慰。
    “咱们认识的人中也有赴宴的呢。我刚才啊,见到那姜阔姜小行头就在被赐酺的父老之中。等下回他再来铺子里给你阿姐送分红时,咱们逮住他问问,问问那寿宴是啥样的。”
    想了想,田忍冬又想起一个熟人。
    “还有那谢辉谢小侯爷,总来我那面摊子吃面不是?人家是侯爵之后,肯定参加的还是丹凤楼的宫宴呢,咱们也可问问他。”
    她这么一说,虞含雪倒是忽然想开了。
    “其实……也不用问他们呀,直接问我阿姐就行了!”
    虞含雪头头是道地说起来。
    “姜小行头能去参宴,是因为他爹爹是姜老行头。谢小侯爷能去参宴,是因为他爹爹是谢老侯爷,只有我阿姐,虽然我阿爹啥也不是——”
    田忍冬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虞含雪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完了。
    “——可我阿姐是靠自己做了女官的。忍冬姐,咱们去买糖画吧,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等阿姐出宫给咱们讲就是了。”
    田忍冬含笑点头,牵着她往远处走去。
    说实话,放眼整个京城,能像年仅七岁的虞含雪这样洒脱的也没有几个了。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人仍在兴致勃勃讨论这一场长达五天的赐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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