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瑶没有察觉到,但方世靳却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的若有所思了起来,总觉得朱棣似有所图,但图的是什么,就值得深究了。
    不过,他相信,朱棣终究会主动开口,所以,他只要以静制动就行了。
    “若若,难道你不怕方世靳是贪图荣华富贵才和你在一起的?”朱棣无奈地对她道。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何况他爱上我的时候,并不知道我是公主,你这样指责他,未免太自以为是又太霸道了,而且你要将方世靳关进大牢里,江湖人士会如何议断你这个君王?”朱若瑶娇嚷着。
    朱棣却勾起一抹笑痕道:“怎么?说朕是个昏君?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人进大牢?”
    他姿态优闲的将目光掠过了朱若瑶,带着一丝挑衅与狂妄地睨向了方世靳。
    “难道你不知道自古皇帝本就君心难测,只要朕高兴,随便编派个理由,就能让人入狱”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着,由目光交接中知道方世靳清楚他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但方世靳依然淡定,不为所动,令他勾起一抹满意的笑痕。
    看来,他手中握有的有利筹码更多了,而其中最幸灾乐祸的非沈玉辉了。这沈玉辉确实大大有问题。
    朱棣那双精锐的眼对在场的情势一目了然。
    “当然,朕要是龙心大悦,也能让人从地狱爬到天堂,就端看各人的表现是否让朕满意了。”话毕,他板着脸,喝令锦衣卫将方世靳押到府衙大牢。
    方世靳自知为了朱若瑶,也为了朱棣那还不可知的意图,他只能先不反抗的束手就擒,任由人将他带走。
    朱若瑶可就没有他那么气定闲情,她气得跳脚,怒气冲冲的瞪着朱棣骂道:“昏君,你这个昏君,我一辈子都不要理你了。”
    然后,她追上了他们,拦在他的面前,喝斥着侍卫道:“放开,你们给本公主放开他。”
    “请公主恕罪,属下只是听令行事。”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却也不敢推开挡路的朱若瑶。
    朱若瑶闻言,用着焦急又担忧的神情望着方世靳,眼眶泛红地瞅着他“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反抗的,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快点走,我不会有事的。”
    方世靳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我知道,只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不能走。”
    短短的一句话却令朱若瑶娇躯一颤,她咬着唇,悬而未滴的泪水盈在眼眶,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流,却又感到酸涩“你这个傻瓜!”
    她懂,她懂他这么做的用意,他只是想用行动告诉她的皇帝哥哥,他对她是认真的。
    “不必替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方世靳柔声安慰着她,然后任由两名锦衣卫带着他往外走。
    “圣上,您这么做,更不可能拿到那三小剑了,方世靳他--”沈玉辉见方世靳被带走,不由得忧虑的出声道。
    他话说到一半,却被朱棣截断,朱棣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朕自有其用意,你不必再管。”
    “是。”沈玉辉咬牙,状似温驯地道。
    此时,朱若瑶奔了回来“皇帝哥哥,我恨死你了,要是你不快点把他放出来,我定要向父王母后告状,说你宁为昏君,不配当皇帝。”
    她一脸悲愤,其心中之痛清晰可见。
    朱棣叹了口气“傻妹妹,朕是为你着想呀!”
    “哼!好听话人人会说,我才不相信你。”朱若瑶瞪着他,摆明不相信他。
    朱棣只好端起一国之君的架子,唤道:“锦秀、盈如。”
    见候在门外的两名侍女恨快的进来,朱棣才又道:“把公主顾好,要是把她给顾不见了,朕就唯你们是问。去,把她带进去。”
    朱棣大手一挥,状似不耐。
    朱若瑶愤恨地瞪他一眼,知道和他说不通,于是转身拂袖而去。
    锦秀和盈如赶紧跟了上去。
    方世靳闭目坐在牢中,虽然被关,但对他而言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尤其他的饮食并没有很差,加上他懂得内息调养,除了不自由外,一切都还算不错。
    在第一天深夜时,三圣使便已偷偷进入大牢,打算将他救出,是他不要他们轻举妄动,只交代他们把玄幻神教给顾好即可。
    他在等,等着朱棣有下一步动作。
    敏锐的耳力听闻有人进入大牢,他蓦然睁开眼,却见朱若瑶在锦秀和盈如的陪伴下走了过来,他霍地起身,来到铁窗前,隔着牢门望着她。
    看到她的神情不仅显得憔悴,连人都瘦了一大圈,他的心不由得揪紧、发疼,连嗓音都显得有些喑哑“若瑶。”
    朱若瑶一双秋水盈盈地回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蕴含着千缕情丝,最终却转化为淡漠“世靳。”
    方世靳拧眉审视着她,发现她用着一副陌生人的眼神疏离的盯着他,就连语气都冷淡不少“你--”
    她打断他的话匆匆道:“世靳,我十天后要嫁给提刑按察司大人。”
    方世靳错愕的瞪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爆吼一声。
    锦秀察觉到朱若瑶掩在袖袍下的双手紧掐住,而且微微颤抖着,她不忍地上前一步,用着冷静的口吻对他说:“方教主,你没有听错,我家公主十天后要和提刑按察司大人大婚。”
    “我不相信。”他失控地大吼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真伪。
    见状,朱若瑶深吸了口气,然后再将目光望向他“这三天来,我想了很多,我想这样对我们都好,而且提刑按察司大人是圣上特别挑选的,我相信他会给我幸福的,而你,也能自由了。我话说到此,也该走了。”
    说完这一大串话后,她很快的旋身背对着他,眼底的深切哀痛与悲伤,这时才流露于外。
    “不,你别走,我不相信你说的,是圣上威胁你,要你这么做的,对不对?如果你不答应嫁给他指定的那个人,他就要杀了我,所以,你才答应的,对不对?”方世靳激动的喊出这串话。
    他确实猜对了,可是她不能承认“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发现自己不态忍受和你过着几乎隐世的生活,我认为皇宫里的生活才适合我。我是爱你,但对你的爱,不足以让我留下来和你在玄幻神教生活在一起。”
    她低垂着螓首,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番话来,有多令她心魂俱碎,一双水眸黯然神情。
    方世靳双手紧紧握住牢门的铁条,其激动与不能接受的程度从他泛白的十年可见一斑,且脸上少有情绪起伏的他,竟出现一丝狂乱与颠执,这令一旁见到的锦秀都不免为之鼻酸,更遑论是情感丰富的盈如,早已热泪盈眶,泣不成声的躲到一旁去了。
    但盈如见到自家公主为了方世靳强忍悲痛,伪装无情冷漠,她更是不忍目睹,掩嘴别过头去。
    方世靳沙哑执拗的对她道:“是吗?那么,你转过头来看着我,再对我说一次,你不要我了,你要投入别的男人怀里。”
    听见他的话,她的娇躯为之一颤,他知道她不是真的这么无情,而是被他先前的推论给猜中了。
    “若瑶,你这个傻瓜,转过身来看着我呀!”
    朱若瑶抬首望进锦秀的眼底,见到她给予自己无言的支持,她再度深吸口气,双手握拳,鼓起勇气转过身,当她撞进他深情无悔却又带着深沉哀痛与绝望的眼底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房为之颤然。
    她几乎要伸出手去碰触他,当她的指尖碰触到冰冷的牢门时,他的大掌迫不及待的伸出来握住她的,那宽厚的温暖几乎令她热泪盈眶,是两人相隔的牢门让她理智回笼,狠下心来甩开他紧握的手。
    “若瑶?!”方世靳首次尝到了心痛如绞的滋味。
    朱若瑶几乎要因他痛心疾首的表情而心软的投降了,锦秀适时的在她身后轻推了下,不希望她功亏一篑。
    她沉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与冷漠,她直视着他的脸“方教主,我已经不爱你了,就算有,也只是喜欢,请你不要让我连喜欢你的感觉都失去,你在我心底不是这样死缠烂打的男人。抱歉不能回应你的深情,我想,提刑按察司大人才是我的世界的人,你不要再执着了,离开吧!”
    她直视着他的眼,眼看着他如火焚般充满希望与光亮的眼神,在她一字一句下逐渐的燃成灰烬,终究如枯木般地毫无生机。她快速的讲完这串话,就迅速的旋身,疾步离去。
    直到远离他的视线,她才呜呜的发出如猫咪般的可怜泣声,她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几乎要死掉了。要不是皇帝哥哥要求她答应嫁给提刑按察司大人,他才要放了方世靳,她死也不可能答应嫁给别人的。
    盈如一见到朱若瑶奔出牢房,她也提步快速跟着,来到转角处,看见朱若瑶的身影已奔离牢房二十尺外,她也奔跑着追上朱若瑶。
    朱若瑶面色灰白,悲恸逾恒,娇小的身子剧烈颤抖着。
    盈如连忙来到她面前,哽咽地道:“公主,如果你真的很难过,那么你要不要去向方教主说明真相?如果他知道你是为了他才不得不”
    盈如话未说完,朱若瑶便用力的摇晃螓首,泪如雨飞,她哀痛地抽抽噎噎道:“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那那么我我就不悔”
    话才说完,她身子一软,眼睛一闭,整个人因哭得太悲伤,再加上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心神的煎熬与耗损,更让体力已到了极限。
    “公主公主”盈如悚然心惊,也及时在她昏厥过去时抱住了软倒的她。
    另一方面,在牢狱中的方世靳,心底明知朱若瑶是为了他,才做这样的决定,但在情感上他却无法接受,因此,关在牢狱中无法自由的他犹如困兽之斗的仰首悲鸣号叫,其声音令人不忍听闻。
    锦秀同情的瞥他一眼,却无力改变什么,终究她也只是为人奴婢,尊贵的皇帝岂是她能多嘴的?
    深叹口气,她转身离去,独留为情所伤的伤痛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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