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之前钱建峰所言,我对左千子真的不了解,万万想不到她会利用她那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外表作为保护色,和别人共——同——密——谋——
    「破茧而亡的你,
    为何孤独前来。
    无边黑暗里,
    涅盘徘徊;
    期盼新生的你,
    是否应唤而来。
    寂静长夜里,
    迎接未来……」
    这把声音……是她,愿望女神,瑟康·莎斯妮斯。她唱的这首歌「语」之前也唱过,信奉者信奉的愿望女神果然就是你。
    所以……我现在是在梦里?
    「醒了?」
    「想不到又见面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时间』是人类提出的概念,宇宙本身并没有时间概念」
    在物理学上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行,不行,冷静些,要按之前杜莱优所嘱咐——保持冷静,尽可能从莎斯妮斯那里套取到有用的信息。
    「喂,我问你,无所不能的愿望女神。你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怎么像大杂烩一样,啥事都乱来一通。」
    「人脑可以储存1000万亿个信息单位,相当于5亿本书的知识总量,而人脑的开发利用率却不到10%,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说明我们有无限想象和创造的空间。」
    「什么鬼。别扯这些。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你在这个世界无所不能,既然如此,你有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吗……哎,说起这个,钱建峰真的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去享福了?还是说他被你骗了。」
    「相信能离开这个世界,便能离开。」
    「但金条不是钱建峰相信就能有的吧,那是你给的。你用金钱迷惑他,使他做出疯狂的举动,因此还害死了陈建斌。」
    「信奉者许下愿望。他许下腰缠万贯的愿望,我只不过是帮他实现了而已。而他仅仅是付出了小小的劳动。」
    「……你让钱建峰带的口信又是怎么一回事,『逃避一时可以,切莫逃避一辈子』,原话是这么说的吧。」
    「你这一生不就是逃避的过程吗。」
    又来了。又是这副高高在上态度,指指点点的语气。唉,和她说话真费劲,一点有用信息都套取不到。还是说我问的方式有问题,问得太笼统了,所以她回答得也很笼统?那么——
    「喂,我问你,我们用核弹威慑没落人的计谋,你觉得会成功吗?」
    「相信能成功就能成功。」
    ……我问得已经够具体了呀!
    「你能说得……更直白一些吗。什么叫相信便能成功,世事哪有那么简单。」
    「你为何总是那么的没自信。」
    「很简单,因为自小就很穷的原因呗。」
    「贫穷并不是借口。」
    「这不是借口,这是客观事实。你理解什么是贫穷吗?一些人时常把生活水平不高比作贫穷,错,大错特错,所谓贫穷是有时连生活都算不上。天气热时,连风扇都没有,经常热到头晕呕吐,天气冷时,全身都在颤抖,像要死掉一样;时常有上顿没下顿,偶尔要去偷别人地里的番薯充饥;鞋子脱胶很久了也没钱换,每到体育课就像走进地狱,所以从小我就很讨厌上体育课……这些还能忍受,毕竟从小就被教育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可当我第一次得知原来写作文还有作文参考书这回事时,就像笼中鸟第一次感知笼子外面的世界,我的世界观崩塌了,我才意识到我和别人生活的不同,我才意识到我是在和不同起跑线上的人竞争。于是,贫穷不再使我坚毅,它让我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否定自己。如果世界是公平的,我愿意比别人更努力,我也将会比现在更自信。」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要的是公平,而不是绝对公平。」
    「啊啦啦!你还是没改掉爱抱怨的性格。」
    「这叫抱怨?说出事实叫抱怨?都说笨鸟先飞,如果笨鸟没有得到正确的教导,意识上不懂得先飞,那该如何追上聪明鸟?而我,恰好就是那只从小没有得到正确教导的笨鸟。从小我就得靠自己去领悟,去摸索,这听起来很励志,很鼓舞,非也。缺乏教导,不懂得如何建立思维模式,不懂得如何更有效的摄取知识,即使我再努力,『笨鸟先飞』也只是空谈。久而久之,意识到与别人的各种各样的差异性,我开始变得敏感,变得无为,变得怯懦,变得消极。其实所谓『正确的教导』很简单,比如遇上一个启蒙老师,然而,教育资源的不平衡,分配不公平,导致这种简单事情变得奢侈,也从未使我遇上一个真正的启蒙老师。……没有公平的前提却要求公平竞争,莫大的笑话,我把笑话说出来怎么就成抱怨了。」
    不行,不行,我又被瑟康·莎斯妮斯诱导陷入情绪宣泄中。要调整情绪,要调整情绪……
    「算了,和你说那么多也没用。你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公平,你只会对未亲身经历的事情大放厥辞。」
    「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信奉者许下愿望,你想许下什么样的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又跟我来这一套。我没有什么愿望可许,或者说直白点,我根本不信任你。虽然你能出现在我脑子里,你能变出黄金,确实很神奇,但重生之后我经历的怪异事情太多了,现在觉得你的存在也就那么一回事。」
    「是人都会有梦想,近在咫尺的机会你都不愿意捉住吗。」
    「呵!钱建峰就是在和你的多次对话中慢慢上当的吧,你也要我帮你完成某件事对不对,想得美。不,等会,肯定不止我和钱建峰两人,你还和谁进行过对话?喂,问你呢。」
    「你还是没有消除掉你身上的暴戾。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然后接着和世界干。现在,你该醒过来了。」
    醒过来?
    对耶,我怎么会在梦里……想起来了,我是吃了有安眠药的白粥才睡着的。在之前,左千子曾向我道歉,当时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看来,她道歉的是粥里下了安眠药一事。然而,问题在于,左千子为什么要那么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周昌明曾在大众面前说过,我们储备的药品里有两瓶安眠药,他该不会是在故意提醒某人吧。还有另一件事,在天台发现梁思思遗体时,周昌明说他是故意挨揍的,目的是为了自由,还为了另外一件事,这个「另外一件事」是指——指——
    眼前一道白光射来,像白炽灯一般亮,刺眼、炫目,持续一会,白光消失,眼前出现一道横向的裂缝,五彩斑斓的光线从裂缝里像潮水般涌进来并将裂缝进一步扩大,登时,湛蓝的天空出现。于是,我意识到自己醒过来了。
    安眠药的药效没有完全褪去,感觉像喝醉酒似的,迷迷糊糊,耳边有嘈杂声,有说话声,我想起身查明情况,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双手还是反向被绑着,压在了身下。
    咦?是何人作为?又为何要绑我?
    我扭头观察,发现现在身处的位置是一号饭堂后门对出的马路——上次没落人就是从这里带走渔子霏他们。地上躺着的不只我一人,目力所及,皆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像到了战场一样,这些同学也因吃了有安眠药的粥尚未醒来,但他们都没有被绑住手脚,看来是单独针对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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