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清楚他的情意,我还是会害怕。或许,是我太懦弱,不敢再将心交出去。这些日子我是尽可能避着他,以前不知还好,现在明了了,呆在一起,就会万分不自在。
    “你先躺下,我遣人传太医来。”说着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四爷,不用,啊。”我惊慌想站起,谁知双腿无力一下倒在地上,胳膊膝盖处一阵阵麻痛。
    他忙回身,神色紧张的将我抱起放到床上再盖上被子,方才说道“你就不能好好呆着。”
    我窘迫的低下头。“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没事。谁知腿会没力。”
    他撩开长袍坐在床边,语气放柔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他语气虽柔,但脸色却阴得很,不敢反抗只好乖乖伸上前。粉色内裳被他轻轻掀开,胳肘处红了好大一块,还有几条细长的伤口,冒着丝丝血珠。他皱眉,果断的撕下自己的白色珍丝内袍包裹在伤口上。
    “四爷。”我惊呼。“你这是……”
    “先这样简单处理,稍后我再让太医过来诊看。”他专注的包扎伤口的神情让我瞧呆了,他俊逸外表是天下女子都无法抗拒的,又如此才华出众身份高贵,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能如此细心真诚的呵护你,想不动心都难,若是以前我怕只已芳心相许,可现在……
    一切处理好,我靠在斜靠在床栏柱上,看着他微笑的感激道“四爷能如此待奴才,奴才心里感激不尽。这些都是小伤无大碍,过几天就好,就不用劳烦太医了。”
    许是感觉到了我言语间的疏离,他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紧紧盯着我。“有病就要治,有伤就要医,这是连三岁孩童都懂的问题,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脸上微笑依旧“这个奴才当然明白,只是身子是奴才的,至于要不要就医,奴才心里清楚。”自从入宫后,我就鲜少出菊晶堂,就怕遇到熟识的人。毕竟当初还是慧美人时,宫里大部分都认得我,尚医局自是不在话下。若是恰巧不巧遇上一个熟识的太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你的意思是,一切都不需要我管了?”他语气骤冷,僵硬的问。
    我心惊,虽明他的好意,但为了不发生意外,只得点头“奴才会照顾好自个,四爷就不必挂牵了。”
    “好。”他决然转身“既然如此,那本太子就从你的愿。”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望着隐遁在门口决绝的身影,心里竟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像被一只大掌紧紧握住,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七天了,已经整整七天没有再见到他了。以前,不管有多忙,他都会抽空闲来看我,如今……
    深叹口气将窗虚掩上,看来,他还在生气。难道,我真的错了?我只是怕,是想保护自己,好多事他都不清楚,也愿不得他。再说了,他们之间本就什么也不是,即使他不来看我,也是情理之中,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侍婢而已。可为什么,心里那般的慌?右手轻轻抚上左胳肘处,心里空落落的。
    “秋姑娘在吗?”屋外传出唤门声,我惊觉抬头,理了理思绪应道“在。谁呀?”
    “奴才瞿才德,受应太子所托,给姑娘送东西来的。”
    我忙站起是前拉开门,笑脸朝他拂了个身道“原来是瞿公公呀,海棠失礼了。”
    瞿才德忙将我虚扶起,也陪笑着脸“秋姑娘万莫这般说,奴可担当不起。这跟在太子身边的人都晓得太子爷在意姑娘,以后还得多仰仗姑娘提携才是。”说着躬身将手中的紫色万福锦盒举上。“这是太子特意吩咐奴才拿过来的,说是姑娘定会喜欢。”
    “太子。”我微愕,双手迟疑的接过锦盒,想了会再问“太子爷,没再说别的吗?”
    他摇头“没了,只嘱咐奴才转告姑娘,多加休息注意身子。”
    我点点头“那就麻烦公公替我谢谢太子。”
    “奴才记住了。那若姑娘没其它事,奴才就行先告退了。”
    “嗯。”
    望着渐渐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我暗暗松了口气,低头瞅了眼手中的锦盒,将门关上。四爷对我的情意如此明白,怕是在外人眼里自己早就是他的人了吧。只有我明白,他从未强迫过我,而是默默的努力,希望我能接受,即使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将锦盒轻轻放在妆台边,坐下,黄铜鸾镜里映出我憔悴不堪的面容,这些日子没出门也鲜少有人过来,故懒得上妆。如今突兀一瞧,竟发觉自己长了些许。捡起台上的桃木红梳,细细的打理起自己一头乌黑如瀑布般的云鬓。三千发丝尽挽于顶,只留几许垂在胸前,寻了支素银簪斜插在发髻上,坠上一对双蝶耳环,脸上略薄粉让自己瞧上去多几分红润,再换了件朴素的衣裳,寻来白纱挂在脸上。一切打理妥当,站在镜前再三打量方才放心出了门。
    其实我也没走多远,就在菊晶堂一院里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秋姑娘。”身后传来呼唤,我转身,冲他微笑拂身“奴才见过姜大人。”
    “姑娘万莫多礼。”他将我虚扶起问“姑娘是来找四爷的?”
    我点点头,瞥了眼面前紧闭的门窗“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也随之看了一眼,想了会道“如若属下没猜错,王爷此时应该在花语亭。”
    “花语亭。”我吃惊大呼“王爷怎么会去了花语亭。”那里可是东明宫禁地,擅闯者可是死罪。
    他见我情绪激动微愕“花语亭是东明宫难得的盛景,王爷一向爱美景,所以……”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我扭身就跑,心里是难以言欲的紧张也许是跑的速度过快,挂在面上的白纱早已被风刮走,但我已顾不得那些,没命的往前冲。
    “扑。”
    “咚咚。”
    “哎哟。”
    “唔。”
    与不知名的东西相撞,一下跌坐在地上。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头顶就响起一记尖细的女声。“要死了,没长眼睛呀,横冲直撞的。”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微抬起头觑了眼跟前之人,暗暗松了口气,忙弯身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有意的。”
    “对不住。”她咬牙冷哼。“光对不住就行了吗?若是冒犯了我们家美人,你就算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我一听忙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诚恳道“奴才实在不是有意冒犯,请美人原谅。”
    车撵的黄色帷幔被轻轻撩开,一只纤纤玉手曝露在温暖的阳光下,只听得缓缓之音流泻而出“这宫里是讲规矩的地方,宫规上明言说着,禁宫严忌奔跑,你既是违反了宫规,理当该罚。”
    我慌乱了,猛得又磕一个头“美人恕罪,美人恕罪,奴才真不是有意的,请娘娘饶命。”
    “细鸳,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至于该怎么处置,不用本宫教你吧。”
    站在旁边的宫女欠身应道“奴才明白。”
    还未等我反应,一个巴掌狠狠的扇过,脸瞬间像火烧般的疼。
    “住手。”
    身后突兀的响起熟悉的男声,我暗喜,想回头另一巴掌又扇了过来,身体支撑不住歪倒在地,口中涌起一股甜腥。
    “大胆,本太子让你住手,没听见吗?”语气瞬间变得严肃,愤怒不言而欲。
    细鸳被吓得连退几步,呆呆立在一旁。他快步上前将我扶起,眼中的疼惜不言而欲。我斜靠在他怀里,胸口暖烘烘的。此时,一直坐在车里的美人也慢慢走了下来,当看清她脸庞的那一刹那,脑海顿觉天旋地转。显然她也被吓着了,整张脸惨白无血,发髻边红宝石珠络在空中来回摆动,背叛了她此时故作轻松的神态。
    细鸳忙上前搀扶,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方才退开。此许,她整理好神色,缓步上前朝我们欠了个身,瞅了我一眼,笑道“兰莺不知这位是应太子的人,多有冒犯,请多包含。”
    四爷明显讨厌她,目光瞥都不瞥她,冷冷回道“不敢,兰美人现在可是霖帝最宠爱的妃嫔,本太子岂敢有怪罪之理。”他刻意将现在两个字咬得很重,这话中有话,任谁都听得出来。
    兰美人脸刷的一下惨白,由起先的陪笑降到现在的干笑,模样分外有意,我实在憋不住便将头压低侧像他怀里,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笑意,搂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
    难看归难看,但在别国太子面前,场面还是要撑圆的,她顺手拔下自己头上一支做工精细的雀鸟七彩羽毛簪递于细鸳呈上“方才的事是兰莺对不住,还请太子多多包含,这支七彩羽毛簪乃是巴音国赠于本朝,皇上又赐于我了,若是太子不嫌弃,我想转赠于这位姑娘,就当是赔罪。”
    我一惊,想回头,却被他暗暗压住“兰美人言重了,七彩羽毛簪本国也有两支,虽华丽耀眼但却不适合她,再说了她不过是个小小宫婢,断不敢受如此大礼,还是请兰美人收回去吧。”
    再次遭到拒绝兰美人脸上笑再也挂不住,暗暗抽回手,冷眸睇了我一眼,我一惊忙移开目光。
    她盈盈上前弯腰欠了个身道“既然应太子如此宽宏大量,那兰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头轻轻瞥向细鸳所立的方向,细鸳立马上前搀扶,随之转身上了轿撵,随从的内监扯开了噪子喊了声起,娇子瞬间离地,慢慢向前行去。
    短短几年未见,没想到慕容兰莺竟一跃成了兰美人,霖的宠妃只是经过方才一番特别的重遇,她的脾气依旧丝毫未减,心中不禁疑惑,不知霖瞧上了她身上的哪一点?
    脸颊传来微微的麻痛,我回神便对上一双无比怜惜的目光,脸禁不住一热,忙后退几步。他自若的收回手,看了我一会道“你还真是灾祸连连,身上的伤还未好,如今脸又成这般模样。”
    他不说还好,如今听来才惊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手轻轻抚上面颊,苦笑“可能,奴才与这座宫殿不合吧,所以总是灾祸不断。”
    他的心思一向细沉,见我神色不对也不再追问下去,只说道“都肿了,还是快些回去用冷水敷一敷比较好。”
    我点点头。
    锦仁宫的春福堂慕容兰莺一回宫就将自己关在寝房里,细细回想方才瞧见的面容。心里又惊,又怕。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可,她不是已经葬身在几年前的南院那场大火里了吗可为何,又会出现?
    如若她真是纪青梅,那她与应太子又是何关系?皇上如果知道她还活着,那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一年前她偶然得知,皇上依旧思念着当初葬身火海的纪青梅,便有意想借此接近。于是她费尽千心万苦模仿学习纪青梅的一切,最终,她的计谋成功,获得了皇上的宠爱,一跃成了现在兰美人。也正因为这个关系,自己一直独宠于后宫,就连东宫之首的皇后也会忌自己三分。如今,若她真的回来了,自己如今的位置岂不岌岌可危,那还有何前途可言。
    想到这里,慕容兰莺愤怒的将捏在手中的巾帕狠狠撕成两半,桌上的金鸭香炉里焚烧着上好的百合香,袅袅青烟透过金色的暖阳折射出透明的纹线,心中怒火终不散,她一把抱起香炉摔在地上,溅起的炉灰扑在她粉白色的罗绸百折裙边上,霎是明显。她皱眉随手担了担,香灰扑簌簌掉落,但裙摆上依旧留下难看的灰痕。
    提着裙摆的手愕然一僵,缓缓直起身子,目光落在窗边一盆开得清艳的水仙花盆景之上,红艳的唇角勾起若无的笑意,缓慢踏上前,纤纤玉指捏住白嫩的花骨朵狠狠一拉,犹带着露珠的花儿缓缓飘落在红木桌上……
    “古语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一园不容两春。花儿开得再美丽,若是有两朵就会平分秋色,就不会有最美之说。虽然,你是在我之前虏获皇上的心,但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输给你。”
    自那次偶然撞见慕容兰莺后,我就再也不敢出菊晶堂的门,成日躲在屋里看看书,绣绣花或者自己下棋。新帝登基在即,四爷虽是别国太子,但为了代表兴隆国也是忙里忙外,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将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整棋输赢已明。将手中握着的子丢回棋盒里,闭了闭眼,起身走到圆木桌边倒了杯清茶,慢慢度到窗边,望着已然黑下的天色出神。
    四周不知何时飘起了白色的烟雾,原本清醒的头脑,突兀的变得沉重,手中的茶杯啪嗒掉在地上,双腿绵软无力顺着窗棂慢慢滑下,眼前突然一黑,便没了知觉。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四周是一片明黄色,空气中充盈着一股龙涎香。撑着身子半坐起,头一阵发晕,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感,斜靠床边的柱上,慢慢喘着气。
    “姑娘醒了?”语气夹着兴奋与意外。我惊愕转头,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丫头手端白瓷菊花托盘快步朝我奔来。我不明所以,奇怪的看着她,问“你是?”
    她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扑嗵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方巧,是皇上特地派来伺候姑娘的。”
    “皇上。”我大惊,一下坐直了身,盯着她不确定的问“你是说新登基的霖帝?”
    她困惑的点点头。
    心跳像似漏掉几拍,窒疼。霖,他怎么会发现我的存在?我又为何会在此处?
    许是我神色太过苍白,她惊吓得立即上前想要扶我躺下,却被我狠狠挥开。“别碰我。”
    “姑娘。”她的手僵在空中,没过些许又展开笑脸,端起小几上的白瓷碗凑到我面前,温声道“姑娘身子弱,皇上特地命尚衣局的人来看过,这是药,姑娘快些喝了吧。”
    我瞥开头“拿走,我没病,不想喝。”
    “可,可这是皇上吩咐的。”她为难的看着我“况且,我听尚医局的人说了,这些都是补身子的药,皇上是见姑娘身子虚弱,体恤姑娘呢。”入宫也满一年了,在皇上身边服侍也有半年之久,她是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位娘娘如此细心过,对这位姑娘的好,也是头一次瞧见。这位姑娘昏迷时,自己也细细瞧过,她长得不算漂亮,跟后宫其它娘娘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可自打皇上昨夜将她抱回宫后,就没再传召过任何人,此时若不是朝上有事,想是皇上也不会离开半步的。而自己许是服侍的好,皇上才特许进来。从这些种种看来,皇上真的非常在意眼前这名女子呢。
    心中如涨潮的海水,起伏不平,混沌的脑子里一团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霖会发现自己,又为何会把自己带到此处?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身旁传来方巧尊敬又充满惧意的声音,虚靠的身子愕然挺直,屏息听着脚步声越及越近……
    直到眼角触及到那抹醒目的明黄时,我无若低喘,头下意识垂得更低,直到感觉他的气息压近……
    站在一边的方巧领着屋内众人行了礼便退下了,绯色宫门被轻轻掩上,掩盖住了外面的灿烂光华,屋内红木桌案上的金麒麟香炉中燃烧着沁人心脾的檀木香。
    深思熟虑,我慢慢回转身,低着头,说道“奴才秋海棠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不语,慢慢在床边坐下,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我微愕,迟疑的将头抬起,目光望向他身后的终南山雨景图。
    “秋海棠你为何不敢正视着朕?”他沉声追问。
    心中一紧,我浅浅的吸口气,语含惧意道“奴才不敢皇上是九五至尊,天威无限,奴才不过只是个贫贱的宫女,自知没有资格直视龙颜。”
    捏着下巴的手又紧几分,我轻蹙眉,心里又惊又怕。
    “那朕允许你看朕。”他缓缓道。
    我匆忙后退,头重重磕在软绵绵的床上,喘息着道“奴才自小胆子小,万不敢做这等掉命的事,还望皇上开恩,放过奴才吧。”
    “那这是朕允许的,没有人敢拿你如何。”他语气依旧低沉暗冷,失掉了以前的温雅柔和,让人的心也跟着悸凉“朕,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分别了三年,你是否还认得朕。”
    我惊吸口凉气僵在原地。
    “不要以为,你改了姓,换了名,朕,就会不认识你。”一只手轻轻撩起掉落在床的青丝。“你的发香,习惯,可是一样也没该。”
    惊惧无措的泪,无意识掉落眼眶……
    我慢慢抬起头,望着他冷俊的脸庞,微笑了“皇上,可真爱开玩笑。您说的话,奴才可一句也没听明白。”
    他微眯起眼,盯着我颊边欲掉未掉的泪珠,问“秋姑娘若是真听不明白,那这泪水又代表着什么呢?”
    “我……”
    在我正欲解释之际,绯红色的宫门突兀的被推开,方巧恭敬的走进来“启禀皇上,韩太后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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