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舞曲旋律敲动,皇甫爵的心似乎也跟着舞曲内敲击的鼓点而喧噪着。
    他如炽的目光扫视夜店里热闹的人群,企图找寻宁盈翾的身影。
    蓦地,吧台角落一条纤细俪影吸引了他一瞥而过的目光,让皇甫爵猛地旋身回头。
    宁盈翾身着丹宁牛仔小外套,贴身的t恤搭配剪裁合身的牛仔裤,显出她修长双腿与姣好身材,只见她木然瞪视着前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见她一身随性打扮,皇甫爵松了口气,心想或许宁盈翾并不是很重视这个约会,才会穿得这么“不适合”这个场所。
    迈开脚步打算靠上前去,但才一提足,便见到一名男子主动站到了宁盈翾身旁。
    宁盈翾先是一愣,接着便绽放甜笑迎向那名男子。
    宁盈翾的笑像是烧得火红的铁,毫不留情的烙印上皇甫爵的心,让他胸口猛地一阵抽痛,而后明眸中便燃起两团火光。
    宁盈翾与那个束着马尾、雅痞装扮的男子似乎相谈甚欢,小脸上的笑一如百花齐放,艳丽非凡,如此景象看得皇甫爵眉心死锁,眼中的火光更盛。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她都能笑得这么甜?
    不!对他,当初她的笑似乎并不及此刻灿烂,只是礼貌成分居多。
    那么她现在笑得这么甜,且还是对着上前来搭讪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当真打算实现当初夸口的承诺,随意把自己嫁了?
    怒瞪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两人,皇甫爵心头的火如遇上了顺向风,瞬间燎原,不可收拾。
    原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然处于盛怒,不会再有什么能增加他心头那灭不了的怒气之时,皇甫爵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荒唐可笑。
    原本与男子说说笑笑的宁盈翾不知怎地垂下了脸,接着,一张大掌拂上她的小脸,宁盈翾却是躲也没躲的照单全收了那男子的柔情与不舍。
    够了!再看下去,他的心脏铁定会让怒气逼得炸了开来。不论那名男子是谁,就算是宁盈翾想要嫁的对象,基于“礼貌”他总该上前去打个招呼,谢谢对方如此照顾他的“继母”吧。
    提步上前,皇甫爵俊颜上的笑灿烂无比,靠上那个束马尾的男子身后,一语不发的凝视着宁盈翾低垂的小脸。
    似感觉到一道灼热视线,宁盈翾缓缓抬脸,差些慌得洒了手中的果汁。
    “爵”
    他真的来了?是因为在乎她跟别人约会吗?
    心头小鹿一阵乱撞,若不是夜店的音乐声响震耳欲聋,只怕此刻宁盈翾的心跳声会大到让皇甫爵发现她的慌乱。
    “替我介绍一下吧。”
    发觉到宁盈翾的异样,方孙华笑了笑,轻拍她的小手,接过了那摇摇欲坠的果汁杯,安抚着她。
    “孙华大哥,他是皇甫爵,是——”
    “你好,盈翾是我父亲的再婚对象。”
    不知怎地,听见宁盈翾如此叫那男子,皇甫爵便不自觉地打断她的话,而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让宁盈翾错愕的话。
    他父亲的再婚对象是啊,所以他才会追不及待的想要逼走她,希望她早点嫁掉不是吗?
    皇甫爵的自我介绍仿佛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向宁盈翾的心,让她原先勉强自己扬起的笑因为这椎心之痛而不断崩解、破碎。
    宁盈翾拢起的眉心让方孙华明白,眼前站着的人正是那个神通广大、惹得他小妹心伤的男人。
    进而明白了为什么盈翾会说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男人。
    “你好,我叫方孙华,盈翾的情人,以及即将结婚的对象。”
    斟酌了一会,方孙华刻意挑了一个带有杀伤力的头衔,并挑笑回望宁盈翾。
    短兵相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硝烟味。
    两个男人均是一脸笑意,嘴上礼貌问候,眼中却是火光点点。
    结婚对象?孙华大哥是怎么了?她一直当他是大哥,而且,他们从头至尾谈的都不是她要结婚或该结婚的事吧?
    “方先生,你没听懂吗?盈翾是‘我父亲的再婚对象’。”
    重申了一次,还刻意加重语气,皇甫爵似乎想要借此误导方孙华宁盈翾是有夫之妇。
    “我听得很清楚。你是皇甫爵,所以盈翾目前算是单身。”
    与神经大条到可以当电线杆的孙萍不同,方孙华可没忘了几个月前的大新闻。
    虽然新闻中并没有提及皇甫霁宁再婚,但从皇甫爵的“宣言”看来,不论是真是假,盈翾那个“结婚对象”应该就是皇甫霁宁;确认了这个事实,方孙华自然也知道皇甫爵所谓盈翾的“结婚对象”其实已经驾鹤西归了。
    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住脸上的笑,皇甫爵眉心微颤地瞥了一眼正凝视着方孙华的宁盈翾。
    她就这么舍不得不看他?而且,她完全不否认是表示——他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她决定嫁给这个男人,而且是在他跟她求婚之后,在他明显表态自己心意之后?
    就算她把他的求婚当成了梦境,但昨晚的一切她也能视而不见?
    所以,她才会咬他?
    所以,这代表着要他别再自作多情?
    耳翼上宁盈翾烙下的齿痕还未褪去,此刻似乎就连当时的痛都鲜明的再现,并且倍增。
    皇甫爵的心皱缩着,仿佛有人正无情的蹂躏着它,而每一阵袭来的痛都好似在取笑他一般。
    “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想跟盈翾先离开了。”
    轻搂上宁盈翾的腰,方孙华挑衅的笑着。
    让方孙华这突如其来的一搂,宁盈翾整个人瞠目结舌的愕愣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孙华大哥,我——”
    “嘘,傻妹妹,你看着就好,知道吗?”
    靠上宁盈翾耳畔,方孙华没让她说话,只是故作亲昵的制造更多足以激怒皇甫爵的气氛。
    看着?她要看着什么?
    而且,在这样的气氛里,皇甫爵那样的自我介绍之后,她还能期待什么?
    他那样说,不就表明了她只是他的“继母”吗?
    但他若只是当她是个非嫁掉不可的累赘,又为什么要来?
    “我放在桌上的纸条”
    “什么纸条?岩朔今天回国,我们来这放松一下,没想到碰巧遇上。”
    昧着良心说谎,见到宁盈翾对方孙华的一切亲昵举动不躲不避的照单全收,皇甫爵不觉怒火中烧,口不应心的迳自抛出了这一串话。
    所以,他不是因为在乎才来的?
    所以,这表示,她再不愿意、再不舍也得死心了?
    就算她必须把自己的心狠狠挖出,她也别无选择的必须要受那样的痛,逼自己去正视他不可能爱上她、而他又是她不能爱的“身份”的事实?
    所以,也就是说,昨晚的酒会,真的就只是他的戏弄,存心要看她笑话的刻意所为了?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宁盈翾这自己忍住不断袭上眼眶的热潮,咬起下唇,别过身去轻轻在方孙华脸上啄了一下。
    对于宁盈翾这突如其来的脱稿演出,方孙华也很合作,在她额上回印了一个浅吻。
    有所认知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宁盈翾主动的那一吻,虽只是印在方孙华脸颊上,却让皇甫爵恨不得立刻将她扯离方孙华身边。
    皇甫爵胸口下囚住的猛兽此刻正疯狂的咆哮撕咬着,而那怎么也灭不了的怒火是越烧越旺,眼看就要将他整个人吞灭了。
    “盈翾,我们走吧。”
    刻意提高音调,方孙华提醒皇甫爵再不出手阻止,他便要带宁盈翾离开了。
    点了点头,没敢再看皇甫爵一眼,宁盈翾默默往方孙华怀中靠了一寸,同意离开。
    长臂向前一伸,皇甫爵的身体似自有意识的先他的思绪一步,将自己的渴望化为行动,一把拉住宁盈翾,猛然一扯,硬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你哪也不许去!”
    粗哑的一声低喃,皇甫爵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痛。
    若是他让她离开,他觉得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再拥抱她。
    他不会同意她把自己嫁给任何人的,因为,他疯狂的爱着她这个傻得看不见他真心的“继母”这个因为他老爸的计谋而走到他面前的女子。
    她根本什么“身份”都不是,不是他那个存心算计他的老爸的续弦妻子,更不是他不能爱上的对象,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
    他必须要做到什么程度她才会明了?
    这样拥着她、不许她离开,就够了吗?
    还是,要他再求一次婚?
    皇甫爵猛地一扯,力道似乎大了些,宁盈翾踉跄不稳的倒进他怀中。
    “你一定要这么霸道吗?”
    宁盈翾的心口不断痛楚的撕扯着,她轻咬住下唇,强逼自己对他冷淡,要自己别再去想那令她心狂起波澜的男人了。
    “霸道?我只是不许你——”
    宁盈翾这句冷得似乎能将他冻成霜的话让皇甫爵愕然。
    “不许?你有什么资格不许?”你不是只想把我踢得远远的?
    没等皇甫爵说完,宁盈翾认奋力挣开他的怀抱,别过身去,鼓足了勇气抗议,却不将话完整说出口。
    资格?
    他爱她爱到几近疯狂,渴望她想起他的求婚,渴望那一夜他求婚时她一切的“梦话”全是真心,这样还不够资格?
    “就凭我有资格替你选择‘再婚对象’。”
    宁盈翾挣开他的怀抱靠向方孙华,这让皇甫爵妒火中烧,胸口下的那头野兽狂恣的刨抓着他的心,违心之论竟就这样脱口而出。
    皇甫爵的话让宁盈翾那已然破碎不堪的心骤然碎成了千万片。
    她早就该死心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得如此可笑,她才愿意承认自己有多天真?
    他一而再的戏弄,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欺骗自己那或许并不是戏弄。
    那一夜,那真实到宛如他的温度、他的吻真的熨着她的心的梦,为什么永远只能是一个无法成真的梦?
    他的每一个吻、每一眼深情凝望,为什么都残忍的在她脑中、在她痛到不能再痛的胸口提醒着她,那些都只是为了取笑、为了捉弄、为了让她觉得自己可笑?
    她真的该彻彻底底放弃。
    爱上不能爱的人注定心伤,注定永远碰触不得,因那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她是曾经奢望过若是叹息桥下的吻是真,她是否能不顺一切、是否真不该躲他?可或许,就连她以为的躲,也只是躲去他的嘲笑罢了。
    那可恶的大野狼硬是闯进了她的心,霸道的住了下来,如今却在偷走了她的心之后,只以一声长啸告诉她,他的“资格”是有权力替她选择再婚对象。
    “不需要你多事鸡婆,我要嫁给谁,这你管不着。”
    环上方孙华的膀臂,宁盈翾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了,就算她早该这么做,就算她原本就不该奢望,更不应该妄想皇甫爵的出现所代表的意义,但她残破不堪的心就是没有办法停止去想他,即使如今她已然下定决心不要去爱了,即使她逼着自已去推开他,她仍旧无法克制的满脑子都是他。
    “是吗?所以你真的要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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