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学海探了探月牙儿的额温,“哎呦”一声?,感慨:“怎么还没退烧的迹象?”
    沈聆妤皱眉,也弯下腰去?摸了摸月牙儿的额头。
    魏学海出主意:“娘娘,奴说句大胆的话,这个时候不是?置气的时候,没什?么比月牙儿先退烧重要。”
    “你这算什?么大胆的话,你这是?废话。”沈聆妤语气里噙着少见的不耐烦。
    魏学海紧接着说:“陛下那里有退烧的灵药,宝芝丹!”
    沈聆妤知道宝芝丹,她也知道谢观帐中备着些药物,她亲眼看着魏学海给谢观装进药匣的。
    沈聆妤立刻抬眼看向?魏学海。
    魏学海连连摆手,就差给沈聆妤跪下了。他苦着张脸,说:“娘娘饶命,可?千万别让奴现在去?跟陛下讨药,陛下一脚就能把奴踢到悬崖下啊!”
    小?鞋子则是?直接跪下了,接声?:“奴也不敢去?!陛下会把奴的脑袋砍下来雕成灯笼!”
    魏学海睥着沈聆妤的神色,再说:“这是?为月牙儿着想,才提到宝芝丹。还请皇后娘娘可?怜可?怜咱们两个,这个关节实在不敢去?跟陛下讨东西啊……还得娘娘亲自?去?。”
    魏学海心里的算盘很简单。帝后闹了这么一场,陛下向?来疼爱皇后,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去?服个软,这不就结了?
    沈聆妤也对?魏学海的算盘心知肚明,可?是?她还是?去?了。月牙儿服了退烧药还没退烧,她心里着急,不管那宝芝丹有多少用,也要试一试。
    沈聆妤让小?鞋子留在这里守着月牙儿,她再望了月牙儿一眼,才让魏学海推她去?谢观的帐中。
    魏学海弯着腰推轮椅,又召了另一个小?太监过来给沈聆妤撑伞。
    雨帘斜着降落,仍是?洒在沈聆妤身上一些。她垂眼望着腿上渐湿的裙子,眼前浮现谢观纵身一跃跳下悬崖的身影。
    沈聆妤的眉头拧巴得更紧了,眸中也浮现了气恼。
    魏学海推沈聆妤到谢观帐外,提声?禀话:“陛下,皇后娘娘回?来了。”
    帐内,谢观阴沉着一张脸懒散地坐在椅子里,拿着一个铜镜看自?己的脸。魏学海的通禀卷着雨声?传进来,谢观一愣,懒散的坐姿立刻变得板正了些。
    他望着帐口的方向?,可?当沈聆妤进来的时候,他又迅速收回?了视线,垂着眼照镜子。
    魏学海美滋滋地松开轮椅,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漂亮事。就等着皇后服个软,一切大功告成!
    沈聆妤在帐内环顾,唯独不去?看谢观。她自?己挪着轮椅到箱笼那边去?,弯下腰在箱子里翻找。
    谢观漆眸微转,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她。
    药箱还放在老地方,沈聆妤打开药箱,在里面找了找,寻到宝芝丹,然后将药箱的盖子用力一盖。
    沉重一声?响,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意思,听上去?都有些摔东西的意味。
    沈聆妤将宝芝丹收在袖中,直接挪着轮椅转身往外走,立刻就要回?去?将宝芝丹喂喂给月牙儿。
    魏学海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是?想要皇后娘娘过来向?陛下服软的!不是?让皇后娘娘过来摔东西火上浇油的啊!
    谢观阴沉地抬眼,盯着沈聆妤往外走的背影,沉声?:“沈聆妤!”
    作者有话要说:
    谢观:她摔东西?她胆敢摔东西???她是不是看不起我堂堂暴君!!!!
    第74章
    随着谢观这一道呵声?, 魏学海吓得一哆嗦。他不敢再沾沾自喜出了个好主意?,这哪是好主意?,这是天大的馊主意?啊!
    他真怕陛下一怒之?下把皇后给杀了!他瞪大了眼睛疯狂向皇后使眼色, 可是魏学海震惊地发现皇后娘娘居然连陛下的呵斥都没有理会, 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一下,继续往外走?
    疯了。都疯了。
    眼看着皇后娘娘已经出了帐篷, 魏学海还懵在原地。他怎么办?留在这里?还是跟上皇后娘娘?魏学海偷偷去打量了一下谢观此刻的脸色,吓得立刻收回?视线, 低头转身就走。
    皇后娘娘不良于行,他得既然推皇后娘娘过来, 就应该再将人退回?去, 这才叫有始有终……
    若魏学海有尾巴, 现在一定是夹着的。
    谢观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帐篷口, 听着外面哗哗的落雨声?。他突然扔了手里?的铜镜。
    她什么意?思?
    月牙儿下落不明的时候,她对?他态度虽然疏离些, 却也能平静地说话?。现在他把月牙儿救回?来了, 她反倒生起气?来,发脾气?摔东西?
    她到底,怎么个意?思?
    谢观一手支额,闭上眼睛,压着心里?的火气?。
    哗啦啦的落雨声?也给他添堵。
    魏学海一脸呆滞地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回?到月牙儿的帐篷, 又看着沈聆妤给月牙儿喂下了宝芝丹。魏学海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的。
    这可把小?鞋子极坏了,拼命向魏学海使眼色询问。可魏学海哪有心思搭理小?鞋子?他在心里?犯愁,不知道今晚谁要遭殃啊……
    “下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喊人。”沈聆妤道。
    魏学海和小?鞋子面面相觑。魏学海还想劝两句, 想了想还是算了。两个人行礼退下, 刚出了帐篷,小?鞋子就向魏学海追问。魏学海一连“哎呦”了三声?, 犯愁地不想说话?。
    帐中,沈聆妤守在月牙儿身边。她想轮椅挪下去,抱着月牙儿躺一会儿。可是她从轮椅上下去太麻烦了,之?后再挪坐上来也麻烦。
    她只能孤零零地坐在轮椅里?,听着外面绵密的雨声?发呆。
    浅浅的一声?轻叹,沈聆妤揉了揉额角,去压心口化不开的烦丝。她心里?明白自己此刻的烦扰,不仅是对?月牙儿的担心。
    她摇摇头,将谢观坐在阴影里?的身影轮廓从脑海中赶走。
    这注定是一个很多人的不眠雨夜。
    巴兴修赶在凌鹰卫审问莘昊力之?前,先审问了一通。莘昊力高呼冤枉,口口声?声?为了洞湘着想,自诩忠臣良将绝对?不会擅作主张,只是见谢观跳崖以为绝无生还才一时想要擒下中原皇后。
    巴兴修甚至对?他用了刑,莘昊力还是高呼冤枉。
    这下子,巴兴修也摸不准了。他总不能对?外人的一句话?深信不疑。凌鹰卫想要提审莘昊力,可莘昊力是他的人。岂能这么容易让凌鹰卫来审讯?
    巴兴修听了听外面的雨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雨,凌鹰卫暂时还没来提人。
    不过就算凌鹰卫来了人,巴兴修也不打算放人。
    巴兴修想了想,决定明日自己去见谢观。就算要审讯莘昊力,也必须他在场。
    “你最好真的问心无愧。再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明日一早我押着你一起去见中原皇帝。”巴兴修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出去。
    莘昊力揉了揉被?用了刑的红肿小?臂,疼得龇牙咧嘴。
    半晌,莘昊力重重地叹了口气?。今晚巴兴修放过了他,那明日中原的审问该如何应对??
    巴兴修冒着雨去了两个女儿的帐篷,叮嘱她们两个明日天晴之?后去中原皇后身边走动,主动献好送些药过去。
    待巴兴修走了,坛纱县主和坛雅县主议论起来。
    “父亲变了好多。”坛纱县主不太高兴,“在我眼里?父亲一直是很伟岸、威风的人。可是自从中原皇帝过来,父亲变得顾忌这个担心那个,唯唯诺诺……”
    坛纱县主的声?音低下去,显然是觉得自己议论自己的父亲并不好。
    坛雅县主拉住妹妹的手,说:“若依父亲那一点就炸的脾气?,本来是不会这般容忍中原皇帝的。可父亲不是一个人,他要顾虑洞湘的子民,所有洞湘所有的安危负责。唉,事实就是咱们不能得罪中原皇帝,若真打起来,连现在这般俯首陈臣的平静日子也不会有。中原皇帝会直接派官员过来治理,咱们别?说当县主,连性命都未必能保。”
    “我知道。”坛纱闷声?,“道理我都懂……”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坛雅县主瞧着妹妹这神情,赶忙劝:“所以和亲的事情,你虽然委屈些,但是也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对?不对??坛纱,若不是姐姐成亲了,必然是我去。如今我去不成,只能是你了。”
    坛纱县主叹息一声?,一口气?不够纾解,再重重地叹一口。
    坛雅县主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说起旁的事情来逗一逗妹妹开心。她们说到凌鹰卫。
    说起凌鹰卫那把凌鹰剑好厉害的样?子。
    而此刻,那把凌鹰剑正被?惊澜坐在屁股底下。她穿着皮裤的两条大长腿交叠,略侧着身,用剪子剪纱布,时不时抬眼望一眼惊夜。惊夜立在帐篷口,正赤着上身望着外面的雨。
    “弄好了,过来。”惊澜道。
    惊夜放下帐篷帘子,转身回?来,在长凳坐下。他瞥了一眼被?惊澜坐在屁股底下的凌鹰剑,冷声?:“起来。”
    惊澜依言起身,然后跨坐在了惊夜的腿上。她靠近惊夜赤着的胸膛,瞥一眼他胸膛上的伤,将外伤药抹在手上给他上药。
    ——跳下悬崖搜寻月牙儿时,难免身上挂了些伤。惊夜身上别?处尚好,只是一点淤青和些微擦伤,胸口倒是被?锋利的山石划了一道口子。不深,但是很长,看上去有点骇人。
    惊澜给惊夜胸膛上的伤口上了药,再用裁剪好的纱布绕着他精壮的胸膛一层层缠裹。她将纱布打了结,凑过去在惊夜的胸口亲了一口,悠悠说:“纱布呀纱布,我对?这个大冰块可真是太好了呀!”
    惊夜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她总是很多话?,说不完的话?,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能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一整天。
    惊夜很佩服。
    惊夜拍了拍惊澜的腰侧,示意?她起来。
    惊澜迟疑了一下,不仅没有起来,而且还要伸手去解惊夜的腰带,她的指尖时不时在惊夜的前腹轻轻地划弄一下。惊夜忍着她的撩拨,无奈开口:“受伤,没力气?。”
    惊澜去捏一捏他下巴,凑过去说:“你不用动。”
    惊夜盯着她看了一眼,大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来,再好好放下去。
    外面的雨逐渐变小?。
    可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又同时收神转头望向帐口的方向。惊夜拍了拍惊澜的屁股,惊澜也没耽搁,立刻从他身上起来,走到一边去快速整理衣服。而惊夜则是更?快地套好了衣服快步出去。
    凌鹰卫的人立在外面,对?惊夜低声?禀话?。等惊澜出去时,惊夜的身影已经一晃眼便看不见了。
    但是惊澜知道惊夜去了哪。她追去莘昊力的地方。
    巴兴修押着莘昊力,等明日再审。惊夜派人盯着莘昊力,这个时候来人传消息,那肯定是莘昊力出事了。
    莘昊力死了,自缢。
    惊澜赶到时,看见惊夜追了出去,他立刻去追惊夜。惊夜没有深追,他冷眼看着黑衣人逃窜的方向,下令凌鹰卫的人去追捕。
    若他去追,追上那个黑衣人的可能性很高。但是他不能去,他不会离开谢观太远。
    “这么看来不是莘昊力擅作主张找事情挑拨打仗,他是个棋子?内应?”惊澜抱着胳膊琢磨着。
    “六枚耳钉。”惊夜道。
    惊夜说话?没头没脑,又惜字如金。可是惊澜还是立刻听懂了,她讶然:“巫族的人?”
    惊澜正色,立刻问:“现在去禀告陛下?”
    “不去。”惊夜拉住惊澜的手腕,朝另一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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