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和齐悦姐聊天时八卦过一易林哥的这一段感情,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眼神坚定地和我说:“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们的感情看得我一个没有恋爱过的人都动容。”
    我心生艳羡,却又无比庆幸我和庄裕的门当户对、长辈看好,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些难以逾越的沟壑,只要我迈过去十八岁的门槛,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走到他身边去。
    我想,这就是上天对我们的一种恩赐。
    但是那段时间齐悦姐的心情都不大好,我很清楚这都是我阿尧哥造成的,我其实并不清楚阿尧哥这个人心里的许多想法,但他既然不喜欢齐悦姐,我也不会多嘴去说什么。
    我能做的,就是在她无聊盘塔罗牌的时候去给她捧个场。
    我说我想要测感情,其实我是省略了“感情”这个词语的表语,它完整的句子其实是——我想要测一测我和庄裕之间的感情。
    可她竟然不懂,压根儿就没有猜到我的心思,倒不如凌初姐姐一句话说的我脸红。
    不知道齐悦姐学习塔罗牌到底学了多久,总之算出来的结果让我直呼她是“江湖道士”,她说我命里感情稀薄,以后在事业上能成大事,誉满天下都有可能。
    我皮笑肉不笑地坐在沙发上不再理她,突然又想起来我哥对我的嫌隙,易林哥来问时,我只说高考发挥得没有如意,并未提起我哥这茬,不愿大家都跟着我一块儿烦恼,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苏家自是不能去和路家比的。
    感情深厚的手足情谊,我只羡慕在座两个姓路的人。
    可我不提,却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我哥如今的算盘。
    易林哥忧心忡忡地问我,我这才和盘托出,最终坚定了要去北京读大学的信念。
    只是,我还是想见一面庄裕。
    我想亲口告诉他:“我很喜欢你,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距离不会将我们分开,它只会让我在朝思暮想之中越发坚定地意识到,我原来是这么地喜欢你。”
    喜欢到,那一刻我真的有恨过我哥。
    我亲哥。
    我于是偷偷告诉齐悦姐,我已经买了去纽约的机票,和一个同学一起去毕业旅行,刚好见一面庄裕给他稍些好吃的,希望她透露给我庄裕下榻的酒店名称。
    齐悦姐震惊万分,问我:“冉冉,你不是专门去找我哥的吧?”
    我摇摇头,又一次矢口否认。
    是的,我是喜欢庄裕。
    但我不敢说。
    我不敢在对庄裕说出那四个字之前先让别人知道,因为我不希望他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这个秘密。
    我喜欢你,庄裕。
    我要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先听到这句话的人。
    我记得庄裕最喜欢的数字是18,他曾经开玩笑说因为十八岁是一个一旦达到就可以拥有无限自由的年纪,所以他喜欢18这个数字。
    当时阿尧哥嘲讽他:“是不是男人至死都喜欢十八岁的少女?”
    庄裕面色尴尬,看了看我,怪他:“在冉冉面前聊什么男人本性,你不是男人?”
    当时易林哥还未遇到他的真爱,在情场上也有一定的坏口碑,所以他帮腔庄裕:“人活一辈子还不知道到哪一天为止,人家是喜欢少女还是喜欢少妇,不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我当时并未深究,坐在一旁吃水果看他们打牌,看庄裕因为输给了我阿尧哥而不服气的懊恼样子,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少年稚气。
    可他明明大我五岁。
    而这五年时间,又足够他遇见多少个十八岁的少女呢?
    我的方向感很好,到达酒店的18层,我很快就猜到庄裕会住在哪一间房里。
    庄裕个习惯,他住在外面时不喜欢别人贸然闯进去,所以通常不会定时叫保洁打扫,总是自己收拾掉房间里的垃圾扔在门口。
    我往走廊身处走去,依稀还记得从前我给他打视频电话时,他窗户外面的景象应该是右边这一排房间的视角,于是我走到门口去敲门,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我来纽约时带了一只白色的行李箱,给庄裕带了许多我自认为好吃的美国买不到的东西,想他在美国还要再待上两个月,胃总是挑剔难受的,特地带了地道的重庆火锅底料,原计划晚上和他一块儿在酒店煮火锅吃。
    门被打开,庄裕只穿了一件睡袍的随意样子吓了我一大跳,他一只手揉着头发,我往下看去,是他裸露在外的小腿。
    我很快抛却他这身睡袍带来的羞臊,越过他走进房间里,偌大的商务套房,卧室的房门半敞,还没等我视线往里探,庄裕已经先行一步回来关上了那扇门。
    我刚想开口问上一句,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用流利的美式英语问庄裕:“is the meal here?can you take it to the bedroom to eat?”
    一句话,就叫我忘了我原本想要说的是什么。
    然后她紧接着的那一句话,生生炸裂了我的三观,也让我对庄裕这个人重新认识了一遍。
    她说,再做一次。
    原来,他只是不喜欢保洁的贸然闯入,而换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闯入,他便能心安理得地压她在床上。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除了我,他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玫瑰。
    我不是他的唯一,而他……也从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庄裕。
    甚至……都不是我的庄裕。
    ??100? 他叫庄裕
    ◎虽然我的确是没有男朋友,但是我有未婚夫了。◎
    九月初的时候, 我去北京上大学。
    北大如想象当中的一样完美无可挑剔,只北京这座城市太冷清。
    是的,冷清。
    我在沪大附中的几个好朋友两个留在了沪城, 另外两个去了南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北方感受未必会习惯的另一种风土人情。
    或许在北方人眼里, 北京的好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道不尽,但在我的心里,它唯一的好就是带我远离有关庄裕的一切。
    也包括从前那个蠢到总期待着十八岁的自己。
    北京的冬天很冷,但是宿舍内有暖气,于是乎外面很冷里面很热,我于是在圣诞节前夕重感冒了一场。
    那天下午刚好没课,我躺在宿舍床上昏昏沉沉, 头疼得厉害,翻出手机给室友发消息让他们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盒感冒药,然后无意间刷朋友圈就看到了齐悦姐发的那几张照片。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没有人主动和我提及或者为庄裕辩解,只齐悦姐问过我两次心里的想法,我都没有回她,并不是想要也和她划清界限,只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所有人都猜到了, 我从前喜欢过庄裕。
    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还要不要喜欢了。
    个把月之前齐悦姐和我聊天说她在武康路上开了家店, 投资不小,是易林哥投的钱。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再冷着大家, 当作无事发生, 只独独把他一个人锁在黑名单里, 再也不想提及。
    齐悦姐的那条朋友圈里, 其中两张照片里出现了庄裕,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留长了头发,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面上不复从前的肆意大笑,看上去沉稳不少。
    他们都说庄裕这几个月变化很大,原来我不相信,但看着照片里他这副样子,确实看不大出来从前的影子了。
    可就算他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我难道就会忘了那日他的荒诞丑陋了吗?
    如此一想,头就越发的疼,我放下手机闭眼休息,突然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宿舍在二楼,床铺靠近阳台,“苏冉”这两个字也很好识别,于是我撑着胳膊起床,走到阳台上去看这声音的来源。
    是我的同班同学周彦航。
    隔着一层楼遥望,我有点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但他手里拿着的999感冒灵却很惹眼。
    手机响起,我接起来,他说:“听你室友说你感冒了,给你买了药,你们宿舍有开水没?”
    我清了清嗓子,刚发出点声音,就意识到嗓子哑了,干得说不出话来。
    但还是硬生生道了声谢,看他从楼下把那盒药抛上来,关切的眼神已经太过久违。
    开学几个月,我对周彦航这个人的印象并不算深,我没有那么外向擅长交集,平时交流多的也就是同宿舍的几个人,尤其是我的下铺朱晚潇。
    熟悉周彦航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朱晚潇。
    北大天文学专业的男女比例一向失调严重,我们这一届是4:1的比例,优秀的男生四周环绕,朱晚潇曾经在组织睡前座谈会活动的时候让我们大家投票选出班级里的“高分boy”,当时她提名的人就是周彦航。
    我那时候对于男同学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保守的青春期被学业压力覆盖,从来没有系统性的去对比过每一个男同学之间的差距,直到朱晚潇给我好好上了这一课。
    我当时惊讶极了,完全想不通她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信息。
    周彦航,北京朝阳区人,身高182cm,体重约70kg,射手座,感情状态:单身。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朱晚潇,问她:“他单不单身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宿舍卧谈会的时候聊过,我有密探。”说着一本正经道:“周彦航这样的在我心里起码能打90分,姐妹们你们觉得呢?”
    郝婷接话,问她:“那还有十分他是扣在哪里了?”
    “扣在……他说他有喜欢的女生了。”
    我没忍住笑出来,也参与话题:“那他既然是单身,那就可以公平竞争呀,你如果喜欢,大胆去表白。”
    朱晚潇笑笑:“容我先打探打探他说的这个人是谁,然后综合考虑一下胜算,再计划这些。”
    我点点头,钦佩她不愧是市高考状元,就连感情的事情都可以预估胜算。
    转念一想,我从前以为百分百胜算的那段感情,如今早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风刮走,早已看不清踪迹。
    我突然的沉默被她们三个人都注意到,朱晚潇敏锐地察觉出我有心事,本着心事说出来能得到纾解的心理,她八卦我:“冉冉,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一个喜欢的人?”
    北京离沪城约1200公里,她们三个又都是北方人,她们都不认识庄裕,所以我才敢点头承认:“是的,我以前有。”
    “那现在呢?”朱晚潇不依不饶,非要让我给她们讲讲这个故事。
    我看了眼窗户外面漆黑的夜,摇了摇头,只说;“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现在不喜欢了。”
    可是……真的不喜欢了吗?
    我在放下手机脑海中全是齐悦姐发的那两张照片里他的脸的时候,突然间又有些不确定了。
    我听见楼下有人叫我的名字,明明声音是那么的陌生,可是第一反应居然是希望这个人是他。
    我想我是病糊涂了。
    我不知道别人失恋是不是也这样,今天想通了明天又开始想不通,昨天刚说放下了今天就又鼻子泛酸为他掉眼泪。
    我从前只是知道我喜欢庄裕,但却并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原来我竟然这么喜欢庄裕。
    喜欢到……那么厌恶却仍然放不下。
    周彦航终于忍不住向我告白,是在寒假前的某一个雪天。
    北京雾霾严重,我又怕冷,所以除了上课,我都是待在宿舍里学习或者追剧。
    不知道那天是不是水逆,我刷微博时竟然连着刷了两条庄裕的演讲视频,他代表风和集团参加沪城的新时代企业峰会,穿一身深紫色西装,在一众四五十岁的老企业家里面格外突出。
    那天傍晚朱晚潇也在宿舍躺着,我没带耳机开的外放,被她听见了庄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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