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也会报告一下自己的事情,比如吃了什么,阿姐给念了什么故事,阿兄给她新做了一匹小马。
    再比如,她刚刚漏了一点屁。
    陈绛快被她的可爱击昏过去,才发现屋里的丫鬟和乳母都是一副含笑神色,原来各个在偷听。
    同千千一起养小蝌蚪,陈绛也获益良多。
    她从前可不知道,从卵到幼蛙,差不多得两个月。
    那日一早,陈绛搂着千千睡得正香,外头还灰蒙蒙的,不知是时辰尚早,还是天气阴霾。
    依稀间,觉得今日的蛙鸣怎么这样近,这样杂。
    陈绛被吵醒了,千千在她臂弯里睡得香甜,陈绛刚撩开帐子想叫人,就见满屋子翠色小蛙蹦跶的欢畅。
    ‘呱’‘呱’‘呱’!
    千千抱着陈绛的胳膊坐起来,愣愣的瞧着这一幕,半晌才道:“哇!”
    陈舍微和谈栩然远游归家,早就让人报信了的,可到家时,竟没人在内院门口迎他们。
    这叫他们二人有些奇怪,到院里一听,就见陈绛和千千屋里好生热闹,一众人攀高趴低的,不知在寻什么宝贝。
    “乖女。”陈舍微摊手管两个女儿要抱抱。
    陈绛托着手掌惊喜的一回头,陈舍微就见什么东西从她掌心弹了过来,鼻尖顿时一凉,惊得他伸手一拂。
    什么小玩意灵活的跃了出去,蹲在谈栩然肩头,嚣张的叫唤着。
    “呱呱!”
    自此,不准在屋里养蝌蚪成了家里第一条禁令。
    因为陈舍微和谈栩然常有不在家中的时候,就想着替陈绛和高凌定了亲,好让他帮着陈绛管事的时候,更加名正言顺。
    高凌喜得三日没睡好,虽是眉飞色舞,却眼圈青黑。
    被高凌设计去忙活了俩月的王吉嗑着瓜子哼哼笑,“想什么呢?定亲能怎么着?成亲还早呢!你就想美事吧!够你想几年的!”
    一语成谶。
    气得高凌往后几年每每睡不着觉,总是边刨木头边数落王吉。
    害得王吉半夜三更一觉得耳朵烫,就知道高凌这小子又气血往下走了。
    因为只是定亲,所以并不高调,而且又是高凌入赘,好些繁琐的习俗就都免掉了。
    反倒是陈绛琢磨着该不该给高凌聘礼,可他连分红都挂在账上懒得提出来,就算给他聘礼,还不是存在自家库房里?
    他们在一个变幻莫测的夏日里定亲。
    晨起日头明媚热烈,谁也没想到午后忽扯来一片厚云,叫白日似深夜。
    酣畅淋漓的落了一场雷暴雨后,赶在吉时前又徐徐散了,只留一道长长的虹桥,悬在半空足足三炷香。
    这也是千千第一回 见到彩虹,空灵而美丽。
    亲朋好友齐聚一堂,虽是简办,但也摆了五大桌。
    陈家族里总是避不过的,除了亲近的王吉、甘力两家之外,好些人都是得了消息,玩笑般开口管谈栩然讨这一席吃的。
    席面的菜色都是陈舍微设计的,大人席上其实没什么花头,倒是陈舍微专设的孩子自助席,颇为热闹。
    先前,陈舍微请鹿肉锅子店留意的土豆有了消息,他辗转弄到了一些,刚收获了一批。
    夏土豆收获颇丰,除了留种和进贡的,陈舍微得了两大筐。
    潮热天气催芽,陈舍微索性都给做了。
    大人桌上是锅巴土豆泥,土豆煮软,多油煎的焦黄,用锅铲压扁,加番椒粉、花椒粉、孜然粉、蒜末等等,看着其貌不扬,灶上添了又添。
    末了一个个居然说还要,陈舍微受不了,撇着他那么贵的清蒸大黄鱼儿不吃呢!只好叫灶上炸了薯角做小菜。
    孩子席上则炸了薯条和可乐饼,熬了番茄酱做配,饭后甜品是刨冰。
    没错,有个会挣银子的夫人真好,陈舍微终于在山头上有自己的冰窖了。
    春日里可以吃樱莓杏子冰,或者紫苏桃子冰;
    秋日里可以吃板栗芋头冰,山楂柚子冰;
    至于夏天么,更是要把料备齐全了。
    除了牛乳刨冰之外,还有西瓜刨冰,少不了豆粉、抹茶酱、梅酱、炼乳、山楂片、花生芝麻碎等辅料。
    杜仲几人作为高凌这一边的,算年岁也不小了,竟一个个按捺不住,偷偷溜到孩子席上去。
    结果刚坐下就叫孩子们如临大敌,哭嚷起来。
    也是,这么些个大块头来争食,怎么争得过?
    被陈舍微提了回来,依样上了一大盆的薯条和可乐饼,再人手一盆刨冰,这才坐住了。
    叫叫笑笑,好不热闹。
    因为吉时比较早,夏日又长昼,所以席散时天还微亮。
    众人揉着肚子,提着喜饼,留下祝福,各自家去。
    宅子里,谈栩然和陈舍微送完客要回内院,这才发现陈绛不见了。
    小雨竟也没跟出去,只往门外使了个眼色。
    陈舍微忍住叹气的欲望,与谈栩然相视一笑,夫妻二人各伸出一根小指叫千千握住。
    千千正专心下台阶呢,腿短,可得仔细了,不然要摔跟头的。
    落日余晖把影子拖得好长,她一蹦一蹦的时候,就瞧见爹娘的影子慢慢凑到了一块,亲密交叠。
    千千好奇抬头时,两人十分敏捷的假装方才只是在耳语。
    “怎么啦?”
    看着陈舍微温和的笑颜,不知道为什么,千千忽然生出一种自己被愚弄的感觉。
    今日虽是定亲,但陈绛和高凌都没穿红。
    夏日里穿红瞧着也太热了。
    高凌穿了穿了身浅褚暗金花纱袍,腰带是白玉红宝的。
    而陈绛则戴了一对珊瑚耳坠,长长的珊瑚红宝珠子压着一件水粉的衫子,比衫子色浓一点的粉色裙摆随着走下台阶的动作而摇摆如波。
    承天寺外还热闹着,人来人往,高凌光明正大握住她指尖的那一刹那,浑身好似过电般发麻,半晌才回过神来。
    两人一时无话,只安静牵着手,往湖边长廊去。
    这时节满湖的荷花,水草丰茂,蜻蜓纤美低飞。
    两人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陈绛垂首瞧着高凌在她足边忙活。
    就见高凌掏出一个掌心大的小香炉,里头已经放好了松针艾草菖蒲香饵,驱蚊用的。
    他一膝跪着,一膝弯着,手肘支撑在膝上甩甩火折子,将香炉点燃。
    高凌抬头见陈绛盯着自己,便也一笑,挨着她坐下。
    好风微动萍,落日入湖心,很美很浪漫的景色,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等到湖心云霞尽收,暮色四合,星星从水中升起,渐渐四散飞舞开去。
    流萤点点。
    陈绛入迷的看了许久,倏忽觉察到高凌的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她不自觉抿唇,微微侧首看他。
    然后,她就享受到了落在唇上的第一个吻。
    很轻,很克制,很温柔,带着一点凉凉的薄荷感,在夏夜分外宜人。
    高凌很紧张,他无从对照,所以不知道自己表现如何。
    就见陈绛不自觉舔了下唇,他因这个细微的动作而瞬间燥热起来。
    她又深深望进高凌的眼睛里,下巴微扬,道:“再亲一下。”
    第194章 乐子和女子
    老宅里, 大多数时候只有四五守院子的下人。
    虽是人气寡薄,但快成植物园了。
    陈舍微时常绕着闽地打转, 偶尔路上得了什么少见、出挑的花卉草植, 他就撅出来,养在陶盆里带回来。
    泉州的宅院各有归置,花草也已经很繁茂了, 再种进去,不但植物拘束, 人也行动不便, 所以就都移到老宅里种着了。
    老宅里的下人每日都要仔细逡巡一遍, 砖地缝隙里落了草籽,一夜就能长出寸长,得拔掉, 不然会崩裂地砖,修缮起来又是一笔费用。
    宅门口的那两株柿子树繁茂无比, 每年秋日里挂果无数, 裘老爹仔仔细细摘下来, 挑出顶好的一筐送到泉州去,余下的给宅里下人分一分, 再送些给四邻。
    后宅里, 蔷薇和月季的花期漫长,不同品种渐次开放,从春末到秋初, 而山茶花则是从秋初到春末,完美衔接。
    陈舍微和谈栩然不论什么时候回老宅小住, 这座宅邸皆在花期, 美得像是随时要化精了。
    他们二人回老宅, 陈绛跟着的次数不多,就连千千也不是回回都跟着的。
    夫妻么,要独处。
    月港的鬼市上,晦暗朦胧,但其实买什么卖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陈舍微故意落了一会单,买了些床帏事物藏在袖中。
    偏巧那日又去处理陈砚墨的事情,那事物在他袖中滚来滚去,隐有响动,虽然衙门里嘈杂不已,无人听见,可他还是冒了一身的汗。
    回到客栈心中一松,倒把这事儿给忘了,脱了袍子随手一扔就去沐浴了。
    沐浴完毕后出来,就见谈栩然倚在床边,圆凳上有一盆冒着热气的沸水,她没看陈舍微,而是慢悠悠的,将两串铃铛一般的物件从铜盆里拎了出来。
    脆响一动一动,滚着盆沿一粒粒扯出来。
    谈栩然高举起来,轻轻一甩,落下无数水点的同时两串铃铛齐齐发声,听得陈舍微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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