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此,其余三人每天都去他办公室里和他一起吃饭。齐聿礼一开始也反抗过,声称这是他办公室,而非他们仨的餐厅。然而无果,商从洲死皮赖脸,容屹有样学样学着商从洲的无赖,至于霍以南……霍以南什么都不说,只是每天到点过来报道。最后,齐聿礼默认把他的办公室当做餐厅的行为。
    “你们四个人一块儿吃?”
    “嗯。”
    “四个人,几个菜?”
    “一般,看三哥的心情。”
    “……”
    容屹想了想:“三哥心情好,会点满汉全席;要是心情不好,有的吃就行了。”
    方清漪是听说过齐聿礼的作风的,蛮横,霸道,□□。之前,她的马术老师原打算教完她就不再收学生、环游世界去,齐聿礼简单粗暴的,拿钱砸,把马术老师给砸服了。
    然后,转头去给南烟上课了。
    “南烟和齐聿礼上半年是不是订婚了?”方清漪不无想到这事儿。
    “嗯,”容屹滞了一瞬,语气很淡,好似浑不在意,“他俩订婚宴,你怎么没来?”
    订婚请柬几乎发满整个豪门圈。
    容屹生怕漏了方家那份,还特意偷跑去齐聿礼书房,鬼鬼祟祟地翻找出给方家的那份。小偷小摸的行径都干了个遍,结果,他连方正邺都没有等到。
    “订婚宴……”方清漪找寻着回忆,“是四月底的事儿吧?当时我刚从外地被调职回台里,每天有很多事儿要忙,不好请假。而且我爸爸那阵子生病了,肺出了点儿问题,我每天下班还得去医院陪他,所以没腾出时间过去。”
    “不过我记得齐家是送了请柬过来的,我爸爸挺想去,我不让他去。”
    “为什么?”
    “这种场合,许胜怀和陈芝荷肯定会在,我不想让我爸和他们碰面。以我爸那老好人的脾气,被人阴阳怪气了,也只会笑呵呵的。”方清漪意味不明地轻哂了声。
    “没有邀请许家。”容屹说。
    方清漪微楞。
    容屹面色冷淡,再一次道:“许家不配出现在那种场合。”
    他身后是落地窗外的阴沉天,连接成片的高楼大厦充当背景,灰蒙天色仿佛密不透风的织网向她袭来,强而有力的窒息感纷至沓来。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脸部线条清冷流畅,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
    方清漪盯着容屹凌厉的脸,遽然心底掀起波澜。
    她试探性地问:“霍氏真的要和万盛合作吗?”
    容屹收起凛冽神色,低头,往她碗里夹菜,闻言,若无其事地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昨天你自己说的,霍氏和万盛要合作,所以许胜怀邀请你参加许秋的接风宴。”
    “还不清楚。合作评估还没下来,得等二哥点头,才会合作。”
    容屹话里的态度很明显,这事不过他手,与他无关。
    那,容氏呢?
    方清漪很想问,容氏陷入商业纠纷,也与他无关吗?
    运行的如此顺当,好不容易在平城占据一席之地,怎么会突然陷入商业纠纷之中?
    还未等方清漪问出口,容屹的手机响了。
    方清漪无意瞥了眼,视线定住,将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名字抓紧脑海里。
    ——容裕。
    容屹如看垃圾般的眼神,按下挂断。
    而容裕知晓容屹故意拒绝,满是怨恨地再度用手机铃声与之叫嚣。
    获得的结果,是再次被挂断。
    方清漪问他:“为什么不接?”
    容屹:“没有接听的必要。”
    方清漪抿了抿唇。
    下一秒。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手机屏幕上,印着一串陌生数字。她以为是台里某位同事通过台里的通讯录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有事联系她——这种情况很常见。然而,身旁的容屹瞳仁狠狠一缩,他快方清漪一步,夺过她的手机。
    “你——”
    “是容裕。”容屹替她按下挂断。
    困扰到他,容屹无所谓。
    但方清漪不行,凡事不能涉及到方清漪。
    容屹抓起自己的手机,走至落地窗边,按下了容裕的电话。
    容裕一副胜券在握的口吻,洋洋得意:“我就知道,你和方清漪搞在一起了。老实交代啊容屹,你俩到什么地步了?睡了吗?睡了吧,该不会,五年前你俩就睡在一张床上了吧。她也真是有趣,爬过你的床,又想爬我的床。”
    手机侧边调节音量按钮,早被容屹按住降低音量。
    容裕的声音很轻,轻的容屹都得认真听才能听清,但说的话,却令他心底生气一阵恶寒。
    他不敢转身,不敢面对方清漪。
    害怕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病态的凶狠,阴郁冷鸷。
    “说够了?”容屹的语气,辨不出喜怒。
    “没说够,我说不够!容屹,你他妈的但凡有点儿人性,有点儿良知,都不该做到这个地步!”手机那头的容裕,已经没有电话刚接通时的沾沾自喜,他咆哮,怒吼,声嘶力竭到恨不得穿过手机与容屹厮杀的头破血流,“不是说好合作的吗?你什么意思?非得逼着我们容家混不下去是吗?”
    “容家好不容易在平城站稳脚跟,你非要插一脚干什么?”
    “不想合作就不要合作好了,表面答应却在背地里捅一刀,有意思吗?”
    “容屹你他妈别忘了,你他妈姓容,归根结底,你和我是亲兄弟。”
    “就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方清漪差点儿就和我订婚了,我不要的女人你上赶着要?贱不贱啊你?”
    “……”
    “……”
    越说,容裕越发失智,条理逐渐不清晰,想到什么说什么,话不过脑。
    难听的,恶心的话,张口就来。
    不知骂了多久,骂人大概是项体力活,容裕喘着粗气地顺气。
    容屹站在落地窗边,俯身往下望,看到的是车水马龙,是被模糊的,犹如蝼蚁般渺小的人。迄今为止,他仍难以忘怀,当初在容家,他是被如何轻贱看待。仅仅是眼神,就透着鄙夷,视他为阴沟里的蛆虫般。
    而他也想过放过他们。
    生命中总有应该承受的重量,他已足够庞大,他挣脱出了容家,懒得同只会耍下三滥手段的人计较。或许也是因为,私生子……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条命很贱。
    唯独方清漪,她会在还未与他接触时,听到身旁好友冷嘲热讽地诋毁他,她会替他说话。
    他们当时有关系吗?没有。
    有交集吗?也没有。
    那她为什么不让身边的好友提“容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这句话呢?
    仅仅是因为,她也是私生女吗?她是那种爱打抱不平的人吗?——不是,恰恰与之相反,方清漪平素最讨厌多管闲事。与她无关的人,哪怕是杀人放火,她都能做到隔岸观火。
    心心相惜也好,苦命相连也罢。
    总而言之。
    方清漪接近他,靠近他,奔向他,一次又一次。
    五年前是,五年后的现在,还是。
    她说她喜欢他。
    对容屹而言,这是誓言,是承诺,是矢志不渝的永恒。
    所以。
    他上赶着喜欢她,很贱吗?
    为了她,对自己的父亲下狠手,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他反问自己,为了她,一切都值得,哪怕是方清漪让他下跪,容屹都会立马跪在她面前,对她摇自己不存在的狗尾巴,以示忠诚。
    “容裕,”容屹望向远处阴密的乌云,眼里无风也无雨,平静至极,“你恐怕不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容为征在平城是如何威胁他的?
    四面八方,全是保镖。一个个,西装革履,但容屹知道,保镖们的腰缝间,都配有武器。如果容屹不答应,恐怕没法安全离开。
    静默许久。
    容裕垂死挣扎:“你答应过父亲的,不是吗?”
    容屹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我是答应过他,但我没答应他,不调查容氏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他漫有笑意的眼,逐渐趋于冷漠,逼仄的窒息感喷薄而出。
    “他在威胁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的。”
    “你他妈——”
    “——好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容裕,手机那头的人,被容为征取代,“容屹,我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了,当年的事,错不在我,我顶多算是个帮凶。”
    容为征的姿态俨然比容裕的低,没有指责,没有怪罪,没有谩骂。
    他在逃脱,为自己开罪,企图让容屹大发善心,放过他。
    “如果我没有去平城,被抓去容家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容屹冷不丁问。
    容为征心底一骇,心虚地说:“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容屹扯了扯嘴角:“到底有没有,你心里知道,我心里也有数。”
    为什么在平城时,容为征的车会突然出现?
    容屹早就发现了容为征的车,但容为征一直没下来和他打招呼。直到发现容屹身边有了个方清漪后,容为征才主动找他。
    容为征倒吸一口冷气,“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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