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怎的回来得这么晚?”
    “今日公务繁多,一时抽不开身,”他拍了拍她的背,“别说话了,快睡吧。”
    “不行,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褚瑶掐了掐自己的脸,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我听惠仁说,陛下催你和安康郡主完婚了?”
    “嗯,是?靖南王那边催了……”
    “那怎么办?”
    “没?事,关于宋时微的真实身份,孤已经找到了人证,眼下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这样啊,”褚瑶还是?觉得不能安心?,“还需要几?日啊?”
    “大概五日。”
    “五日……”褚瑶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默默地看着他。
    裴湛伸出手,与她张开的手指十指交握:“五日而?已,很快的,孤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见她已经完全清醒,一双秋水眸子郁郁望着自己,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裴湛正好与她说起另一件事情。
    “今日孤与你大哥见了一次面,他说,三月初九那天,他们组织接了一个大任务,几?乎要动用组织里所有的杀手去?做这个任务,这是?一个好机会,孤打算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三月初九?”褚瑶算了算时间,“是?三日后……”
    “嗯,初九那天,原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杜新吾的丧葬典礼,他前些日子请辞回梧州老家?处理?私事,没?想到溘然去?逝,父皇安排孤前去?祭奠。”
    “这么巧?”褚瑶心?头?一跳,“不会是?……”
    裴湛点点头?:“你大哥说的那个大任务,估计是?冲着孤来的。难怪之前裴易会冒险私铸□□,估计私铸来的钱全填给那个杀手组织了……”
    “那你不要去?祭奠了,”褚瑶但?是?听着,便?觉得胆战心?惊,“我害怕……”
    “没?事的,”裴湛抚着她的背,“你大哥提前告知了孤,孤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不行!”她搂紧了他,“我不让你去?!”
    这还是?和离之后第一次,她这般用力地抱住他,也是?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担心?他的安危。
    他抬起她的脸,瞧着她害怕的眉头?鼻子皱成一团,笑道:“这么担心?孤?”
    “嗯。”
    他亲了亲她:“放心?,孤有很大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就算这次孤借口不去?祭奠,可他们还会寻找下次机会来刺杀,既然这件事无法避免,不如早点解决,也能早点将你的两个哥哥带回来,你不想早点见到你的哥哥吗?”
    “自然是?想的,可是?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多等些时日也无妨,”褚瑶捧着他的脸,“我不希望你出事……”
    裴湛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莫要多想了,实在睡不着,不若来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禇瑶眼睛一闭:“累了,要睡了……”
    裴湛欺下身逗了逗她,见她不肯睁眼,便?翻身回去?,搂着她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三日后,裴湛带人去?梧州,禇瑶不放心?,让他把洪杉和程鸢也带上?,他们两人功夫不弱,多两个人在他身边,她也能多安心?一分。
    裴湛拗不过她,便?同意了,反正今日去?,明日就能回来了。
    中午惠仁公主带着几?名宫里的侍卫过来看她,说是?裴湛命人去?宫里找她,让她过来陪禇瑶一晚。
    “太子哥哥真的是?……生怕你跑了似的,不过是?出去?一两日,就赶紧派人叫我来陪着你……”
    禇瑶虽是?笑着,心?里却仍是?被忧虑充斥着,但?又不好与她说实情,免得让她也跟着担心?,只能在心?里祈祷着他能平安无恙。
    夜里禇瑶睡得不安稳,接连做了几?个不好的能,次日早早的便?醒了,外?面天还还未亮,她起身掌灯,随意拿了本书看着,时不时望向窗外?,书上?的字却是?看一次望一次,直到房内进了几?缕斜斜的晨光,她手上?的书还停留在那一页上?。
    太阳自晨雾中升起,又在暮霭中落下,浓墨重?彩的黑夜覆盖了整座山庄,禇瑶等了一整日,连惠仁公主都感觉到了她愈发浓郁的担忧,又见太子哥哥迟迟不回,她抓着禇瑶的手问?:“褚姐姐,太子哥哥只是?去?祭奠朝中重?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对吧?”
    禇瑶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应当没?事的,他带了那么多人……”
    苍茫夜色中,月色晕染,星光稀疏黯然,她与惠仁站在山庄门?口,显得这样的渺小。
    终于,路上?有马蹄声传来,一位皇宫的侍卫自黑夜逐渐显现,在山庄门?前勒住,翻身下马,同她们禀报:“太子殿下受了重?伤,如今还在昏迷,陛下命属下来接公主和禇娘子进宫……”
    第75章 苏醒
    得知裴湛出?了事, 褚瑶顾不得其他,立即回山庄抱起已经睡着的鸣哥儿,借着微茫月色往皇宫赶去。
    低头看着鸣哥儿睡得憨甜的小?脸, 褚瑶从未感觉到时间流逝得这样慢。自山庄到皇宫约莫要行半个?多时辰的路, 这半个多时辰足够她们胡思乱想。
    惠仁公主慌得六神无主,这个?时辰, 宫中应该已经宵禁了,可这个?时候还将她?们接进宫中, 说明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太子哥哥的伤势怕是不容乐观。
    而且母后一直不喜欢褚瑶, 今晚却派人来接她?进宫, 莫不是……莫不是要让她和鸣哥儿见太子哥哥最后一面?
    惠仁被自己的猜测吓哭了:“褚姐姐, 太子哥哥他……”
    褚瑶心中也难免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可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她?只能极力稳着情?绪, 抱紧了鸣哥儿, 与惠仁道:“莫哭,还未见到太子殿下,咱们莫先慌了神?……”
    终于入了皇城, 再往前行几?程, 马车前引路的侍卫提前叫宫门守卫打开了宫门, 马车速度未停,径直驶入宫中。
    至东宫时, 这里?的守卫比先前增加了许多, 褚瑶抱着鸣哥儿, 与惠仁一起入了前厅,见帝后与几?位皇子都?在这里?, 安康郡主也在,坐在皇后身边,眼睛红红地扶着皇后的手,大抵是在安慰。
    皇后哀伤过度,神?情?沧桑了许多。
    褚瑶见到她?,便想到了当初在绥州的陆家老宅,陆少淮的丧葬上,陆夫人也是这样的模样。
    褚瑶一直强撑着的心,“咚”得坠落,只觉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惠仁公主看到这么多人,“哇”得一声便哭了:“母后,太子哥哥他究竟如何了?”
    她?这一哭,勾得皇后也哭,安康郡主跟着掖了掖眼泪,又?安慰起皇后来。
    皇帝尚还算冷静,只是声音有?些沧桑,看着褚瑶道:“你抱鸣哥儿进去看看太子吧,柳华他们在里?面,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褚瑶抱着鸣哥儿,迈着绵软的双腿往寝殿走去。
    如今宫里?的贵人都?来了,印证着她?来时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纵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真正见到时,却还是无?法?接受。
    寝殿中,除了柳华,还有?其他的几?位太医,正低声商议着太子的伤势,柳华见她?进来,便过来与她?说道:“殿下头部受了重伤,眼下还在昏迷,恐有?木僵之势,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却也不能保证殿下何时能醒过来?或许三天,或许三个?月,或许三年,又?或许……”
    柳华沉沉叹气:“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你和小?殿下,殿下对你一往情?深,又?甚是疼爱小?殿下,或许只有?你和小?殿下能唤醒他……”
    “木僵……”褚瑶以前听说过,曾经有?人采药时不小?心坠崖,伤了脑子,人虽还活着,但却成了活死人,不能动,也不会说话,甚至没有?意识,只是一直沉睡着,像是永远都?不会醒来。
    她?看向床上的裴湛,他的头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一张脸肿得厉害,全然看不出?以往的俊美如斯来。
    “殿下,殿下……”褚瑶唤了他两声,床上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以前不是这样的。
    两人相拥而眠的每一个?夜晚,她?只要轻轻唤他一声,他便立即从?睡意中醒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可如今她?分明提高?了声音,唤了他好几?声,他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睁开眼睛关心她?了。
    大抵是父子之间有?所感应,鸣哥儿呓语着唤了声“爹爹”,随即便也醒了过来。
    褚瑶将他放在床上,忍着泪同他说:“鸣哥儿,快唤你爹爹起来……”
    小?人儿看了裴湛一眼,许是吓到了,立即哇哇哭了起来。
    哭声传至前厅,又?添几?分悲凉。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于褚瑶身上,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三日过去,五日过去,十日过去,裴湛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皇后娘娘开始吃斋念佛,还命人去佛寺请了一尊菩萨进宫,晨钟暮鼓时礼佛,余下的时间便抄写佛经。
    陛下不再每日过来亲自探望,而是打发身边的近侍日日来问询一遍太子的情?况。
    安康郡主起初来过几?日,后面就不再过来了。
    听惠仁公主说,安康郡主一开始还陪着皇后在永和宫礼佛,后来不知怎的找了个?借口回到了太后的福宁宫。
    二皇子趁人之危,经常出?入福宁宫,想必又?开始重新追求安康郡主。
    如今朝中局势微妙,裴湛出?事的消息被人刻意散播了出?去,如今莫说朝野中,便是京城中的百姓也知道了当今太子成为木僵人的事情?,扼腕叹息的同时,自然也在猜测,这储君之后,不晓得要落到哪个?皇子手里??
    最得意的莫过于二皇子裴瑞。
    他借三皇子裴易的手,买凶暗害裴湛,此?事之后,又?将一切推到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被贬为庶人,被发配至边疆。
    褚瑶曾去请见过陛下,将此?事的真相告诉了陛下,只是奈何手中没有?证据,陛下在折损了太子与三皇子两个?儿子后,已然心力交瘁,同她?说:“太子与老二斗了这么久,终究是棋差一着,也是他的命数。如今四皇子年纪尚小?,朕身边只有?裴瑞可堪重用,就这样吧,日后莫要再提这件事了……”
    所以陛下不是不信她?的话,只是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儿子罢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褚瑶见过陛下之后,东宫便换了几?个?生面孔的侍卫,连一直服侍她?的阿圆,都?被接故调到了别的宫苑。
    程鸢与洪杉在那场刺杀中都?受了重伤,尤其是洪杉,为拼死护主,被人一剑贯穿胸膛,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被柳华他们彻夜医治才堪堪捡回一条命来,却是伤了肺腑,日后要仔细养着,不能再动用武功了。
    程鸢的情?况也不太好,她?的眼睛被毒|粉伤了,又?被人挑断了手筋,再也挽不出?漂亮利落的剑花了。
    他们在宫外养伤,褚瑶身边再无?一个?可交心之人,只有?惠仁公主每日过来看她?。
    可自从?东宫换了守卫之后,惠仁公主每次来此?也受阻拦,须得多费些口舌才能进来。
    惠仁去找陛下告状,皇帝也只是说她?不懂事,打扰了太子的静养,让她?以为少去东宫。
    褚瑶明白,陛下是不想让惠仁从?她?口中知道那些真相。
    陛下既有?心袒护二皇子,褚瑶也无?可奈何,原本她?还想告诉陛下,安康郡主身份有?异的事情?,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且由着那二皇子娶那位假郡主罢了。
    一个?月后,朝中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奏轻陛下重新立储之事,新储君的第一人选,自然是二皇子裴瑞。
    在所有?人都?对太子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裴湛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苏醒了过来,打了所有?朝臣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人虽醒了,却因为头上伤得太重,脑中混沌,忘却了很多事情?,连人也认不全,只约莫认得帝后和褚瑶,其他人只说眼熟,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柳华等?太医来诊过,却也束手无?策,说是伤在脑中,非外伤不能查看,只能顺其自然,兴许日后就会慢慢恢复记忆。
    皇后拉着他的手哭:“佛祖保佑,皇儿终于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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